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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想來父王必定會著人去勸告縣主的。」綺年隨口答應了一句,昀郡王當然不會願意女兒被休,不過這個去勸說的人肯定不是她就是了。只是趙燕妤究竟會不會聽勸,這個事可就不好說了。
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來:鄭貴妃在宮變當晚企圖毒死皇后,被立刻賜了毒酒;齊王擅離封地私自進京,因鄭貴妃一力承擔了謀反的罪名,因此留了性命,只被廢為庶人圈禁;恆山伯府成年男子處死,婦孺流放西北;承恩伯府因未直接參與謀反,且其爵是因太后所得,因此仍保留了這一代的爵位,但承恩伯去世之後,爵位即行收回,且後人終身不得入仕,承恩伯府這會兒大約只盼著承恩伯能活得長久些罷?
因為有個大長公主參與謀反,因此秦家的處置跟恆山伯府差不多,不過看在皇室血脈的份上,沒有把男人都殺了,只是一體流放;大長公主則跟齊王一個待遇,不過她年紀已大,估計活不了幾天了。趙燕妤自幼與外家關係密切,聽見這個消息如何能不急呢。但秦府已被定為謀反,除非英國公府瘋了,否則絕對不準她去探望的。
「姨母說,縣主擔憂老王妃,所以讓我問一下,老王妃如今----」
「老王妃在丹園中養病,無事也無人去打擾。」當然這病還能養幾天就不好說了。綺年也不願多說,只要一想起來秦王妃指使魏紫企圖對孩子們下手,她就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掐死秦王妃。
喬連波一臉羨慕地看著她:「表姐真是有福氣……姨娘她,天天都在哭……」哭自己兩個兒子都沒福氣,沒娶到一個好媳婦。
「姨母才是你的正經婆婆,蘇姨娘那裡,你不必太過在意。」
「可是相公總嫌我不去向姨母說情,還關著姨娘……」喬連波說著,眼淚又要落下來,「我略略一提,姨母就發怒……」
綺年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蘇姨娘身為妾室,對兒女親事毫無置喙的資格,更不必說要讓世子休妻了。姨母處置得極其正確,沒將她送到莊子上去已然是看在世子的情分上了,表妹你要去提什麼?你有這些時間,不如跟姨母學學怎麼管家理事。」如今趙燕妤這個長媳這麼個鬧事法,英國公府自然不會喜歡,喬連波若是個聰明的,該趁機出頭才是,怎麼還在這裡想著如何伺候姨娘。
「可是相公……」喬連波滴下淚來,「黃鶯,黃鶯有身孕了!」
「黃鶯有身孕?」綺年大為詫異,「嫡長子未生,她如何能有身孕?」
喬連波淚水漣漣:「她私自倒了避孕的湯藥。姨娘說這是子嗣,一定要留下,相公又寵著她,表姐,我怎麼辦?」
「姨母和國公爺怎麼說?」綺年覺得好生可笑,「什麼時候子嗣的事也輪著姨娘說話了?」
「相公說我已經害了翡翠的胎,若再動了黃鶯,就要休了我。表姐,我可怎麼辦呢?」涉及到子嗣這個性質就變了,即便是正室謀害妾室的孩子,也一樣是罪的。
「我問你姨母和國公爺怎麼說!」綺年失去了耐心,「你既沒辦法,就讓姨母給你做主,你只管聽著就是了。」阮夫人自己吃夠了姨娘恃子而驕的苦頭,肯定不會讓黃鶯得意的。
「姨母,姨母說讓她生下來……」喬連波擦著眼淚。
「生下來之後呢?」如果生個女兒也就罷了,若生了兒子,這事有兩個辦法,第一是留子去母,直接打發了黃鶯;第二是將孩子抱到喬連波處撫養,根本不讓黃鶯見著人。
「我……」喬連波有些茫然,「我沒有細聽……」
綺年無話可說了:「表妹還是回去細問問姨母罷。切記,姨母才是你的婆婆,遇事多向她討教著。」別聽那個攪家蘇姨娘的話。
「還有,姨娘雖是生母,有些事她也不能插手,表妹自己要立得起來才是。」不過這話多半說了也是白說,看喬連波這模樣,恐怕是一輩子就這麼軟了。她大概永遠都不能自己拿點主意,永遠都需要一個替她下決定的人,可惜顏氏已經死了。
一切正如秦王妃想的那樣,二月底,郡王府接回了一位「三小姐」。這位三小姐從前住在莊子上,被佃戶養著,起個名字叫秀兒,如今她身份倍漲,得了大名趙燕秀,之所以不像昀郡王其他女兒一樣名字從女旁,是因為要讓她記著那家佃戶多年的養育之恩。
當然這都是對外的說辭了,那家佃戶已經被遠遠送走,以免他們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不過他們得了一筆錢,而且女兒又有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就心滿意足了。
郡王府舉行了一場小規模的宴會,慶祝趙燕秀認祖歸宗,不過整個京城都明白,這場宴會是給皇帝的交待,針對的就是之前的流言,而東宮為了澄清流言,已經將洛承徵提為了洛良媛。不過洛承徵惶恐辭了,說自己無德無功,不敢居良媛之位。且因幾位皇孫們都在宮變中受了驚嚇,洛承徵自請去寺中為皇孫們祈福壓驚。皇帝聽聞後大讚她賢惠,賞了一個「賢」的封號,將她送進寺廟裡去了。
這件事綺年聽過就算了。洛紅的身世不能說不可憐,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若能留著命不死已經算是幸運了,綺年估計昀郡王前幾天進宮已經跟太子達成這個共識了,會留著洛紅的命,但是其它的……如果她運氣好,過幾年大家把這事都遺忘了,或許可以讓她假死脫身,到另一個地方過日子,當然,前提是她心裡不會有怨恨,肯息事寧人。
今日宴會的主角雖然是趙燕秀,但她卻半點沒有主角的自覺。突然從田莊上一個佃戶的女兒變成了郡王之女,穿上了見都沒見過的綾羅綢緞、戴上了精緻得不敢碰的金銀珠寶,她只覺得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才好。而且與會的貴婦們看著她的眼神里還帶著些說不出的東西,既有輕蔑,也有可憐,更讓她手足無措,如坐針氈,只會緊緊地跟著綺年。她原先是訂過親的,男方也是佃戶,當然現在這門親事自然就作廢了,使得她完全沒有了目標,只覺得前方花團錦簇,卻令人茫然。
綺年暗暗嘆了口氣,領著她見了一圈人,然後就藉口去拜見嫡母將她支走了。這一離開,趙燕秀自己固然鬆了口氣,與會的人也覺得輕鬆了些。究竟跟這位「三小姐」說什麼,她們也頭疼。說琴棋書畫?趙燕秀領會不來。她懂的只怕就是田間稼穡,可惜貴婦們又一竅不通。若是太過冷淡,不免有些不尊重郡王府;可若親熱了,貴婦們自己固然覺得有些自貶身份,也知道郡王府也未必喜歡----畢竟,這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天家血脈!
支走了趙燕秀,綺年才有工夫坐下來跟人說說話。許茂雲今日來了,可是眉目間有幾分愁色,綺年頓時好奇起來:「是哥兒鬧你了?」按說許茂雲現在簡直應該過得順風順水,韓家上下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怎麼還會有愁容呢?
許茂雲嘆口氣:「哪裡是那小子鬧我,娘請了兩個辱娘看著呢。是因為我表哥----他要休妻。」恆山伯府成年男丁皆被處斬,鄭瑾哭了個死去活來,不過還沒等她哭完父兄呢,休書已經扔到她面前了。
「爹爹不許表哥休妻,姑姑就跑到我娘家來哭,說什麼蘇氏一族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什麼的,萬不可娶一謀逆之女為婦。爹爹說皇上親口下旨,罪不及出嫁女,表哥卻急不可待要休妻,實在是毫無夫妻情份;且鄭瑾已經生子,若是把她休了,讓孩子將來如何自處?」說實在的,許茂雲現在真是覺得自己這個姑姑是個假道學。小時候倒常聽人誇讚她守節,又是處處不離規矩,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還有些佩服。但如今經過了蘇銳的親事,只覺得蘇太太根本就是個涼薄之人!不過這話不好說出來,最後只能化做一聲含糊的嘆息:「姑姑真是太糊塗了。」
綺年笑了一聲,用目光示意一下不遠處:「糊塗的人可不止一個,你瞧我那二弟妹。」
秦采的肚子尚未顯形,人瞧起來瘦了些,神色卻頗為輕鬆。前些日子銀杏哭著跑回郡王府來,原來是秦家被流放之後,魏側妃一直鬧著叫趙燕和休妻。趙燕和不肯,她就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以死相逼,嫌趙燕和不孝,一直鬧到秦采也要自盡。昀郡王聽聞消息大怒,親自去了趙燕和的宅子,將魏側妃罵了個狗血淋頭,其內容跟許祭酒說的相似,無非是皇帝還沒說出嫁女有罪,你倒急著出婦什麼的。最後一錘定音:既然魏側妃這樣看重名聲,那丈夫未死,妾室不應隨子別居,你回郡王府來伺候我吧,別想跟著兒子過舒服日子了。於是魏側妃灰溜溜被接回了郡王府,從此趙燕和那邊的宅子就是秦采當家了。
許茂雲跟著笑了笑:「那可好了。對了,冷家姐姐怎麼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