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頁
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這是齊王那一邊的!綺年腦子裡閃過這句話,立刻高喊:「這是刺客!用油潑他們!」率先把手裡的麻油瓶子和火把一起扔了出去,隨即轉身就跑。
此時宮中已經四處都起了喧譁之聲,一眾宮人潑過去的油和火把雖則也燒到了幾個人,但更多的卻是被這隊侍衛躲過,甚至有些人還沒等到把火把扔出去就被砍倒在地。如鴛護著綺年,臉色煞白:「王妃快找地方躲起來,奴婢去引開他們!」
「不!一起跑!」綺年咬牙狂奔,「宮裡不可能全是他們的人,說不定等下我們就會遇到救兵!」
可惜這世上的事兒,往往是事與願違。綺年記得自己從前也看過宮斗劇,裡面的宮妃們跑得都很快,後面的侍衛和太監們追都追不上,可是到了她這裡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侍衛們身高腿長,衣裳又方便行動,一步頂她兩步。才不過跑了二三十步,後頭的侍衛已經追上來將她們團團包圍住了。
綺年一咬牙,轉身瞪著他們:「你們想造反嗎?想給齊王賣命嗎?你們知不知道外頭皇上有多少兵馬?只要皇上的人進來,你們統統都要滅九族!自己死了不要緊,別把家裡人也連累了!」她現在只想拖延時間,只要宮裡鬧起來,把齊王的所作所為擺上了明面兒,他就成功不了!可是----眼前這隊侍衛人數雖然不多,下手卻極狠,御膳房裡的宮人已經被全部砍倒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個活著的,恐怕這些人是齊王的鐵桿,那即使今天皇帝能獲勝,她大概也難逃一死了。
瞪眼看著刀上沾血的侍衛,綺年在一剎那間心裡掠過了無數的念頭:郡王府里的一兒一女,還那么小;吳家的舅舅舅母,年紀已大;韓嫣、冷玉如、許茂雲這幾個好友會哭的吧;最後,是趙燕恆的臉。
綺年一直覺得她和趙燕恆之間感情平穩,卻缺乏一點激烈的,能讓她感覺到傾心相愛的感情。這樁婚姻對她來說更多的是一種經營而不是享受,即使已經生兒育女了也是如此,能與趙燕恆在婚前就相識並且多少有些了解,她已經很滿意了----這個時代,還能強求什麼呢?
可是就在這一刻,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她忽然極其強烈地思念起趙燕恆來。不是指望著他來救自己,而是遺憾在死前不能再見他一面。在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細水長流的婚姻生活一樣能培養出深厚的情感,雖然沒有天雷勾動地火那樣的激烈,卻是相互商量共同經營打下的堅實基礎----她對趙燕恆,是愛的,就在這些年的生活當中,他們已經漸漸的合為一體,不可分割。
刀揚了起來,如鴛尖叫一聲擋在綺年身前,不過這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不過是先死一分鐘半分鐘的事罷了。綺年閉上了眼睛,實在是不大甘心啊,她今年才二十歲呢!
颼地一道銳物破風之聲,綺年聽見一聲沉悶的慘呼,但並不是如鴛的。她睜開眼睛,恰好看見那名為首的侍衛在她面前栽倒下去,背後露出一截箭杆,刀已經砍到如鴛的肩頭,卻無力再繼續。
綺年愕然舉目,圍在周圍的那些侍衛已經接二連三地慘叫起來,不過綺年都沒看見,她只看見在火光映照之中,趙燕恆站在那裡,手裡握著一把弓。火光映亮了他的臉,那眼神中深刻的驚恐焦急擔憂,還有一絲總算及時救到人的慶幸和狂喜,會永遠刻在她的心裡……
老實說,直到這場宮變平定之後,綺年對暴亂和過程都不是怎麼很清楚。趙燕恆不肯再有一句話一件事讓她想起那天晚上恐怖的場面,生怕她嚇壞了,而她自己也不是很想弄明白----生死關頭啊,她做了兩天的噩夢,也實在不願意去回想了。
不過,這件事鬧得那麼大,她就是不想聽也能聽到的,尤其是,皇上特地下了一道旨,裡頭羅列了一堆什麼智勇雙全,忠心耿耿的詞彙,最後賜了她一堆金銀田地,還賜了郡王府一個正四品指揮使的頭銜,聲明是蔭封她的兒子。當然了,器哥兒將來是郡王府的世子,這個頭銜多半用不著,倘若將來綺年再生下一個兒子,拿著就有用了。
如鴛那天到底是受了傷,最後那一刀雖未砍實,卻也傷入皮肉,須得好生將養一段日子。綺年倒是毫髮未傷,但趙燕恆好像覺得她得了不治之症似的,不但請來太醫替她診脈開藥,還不許她出郡王府一步,恨不得將她按在床上整天地躺著。
韓嫣和冷玉如不約而同地都衝到了郡王府來。
韓嫣是從宮裡吳知霞那兒得的消息,當天火燒起來之後,東宮被人圍了,金國秀把幾個孩子藏了起來,帶著宮裡的嬪妃們要開宮門拖延時間,有兩個小承徽嚇得想逃,被當場灌了藥。吳知霞在這時候顯出了吳家人的教養,儘管也嚇得手都涼了,卻硬是挺著背跟在金國秀身旁,一步不退。不過事一平定,她就病倒了,嚇的。但這回一病倒,別說太子,就連皇后都親自來探視,誇讚她不愧一個「惠」字云云。
至於冷玉如,卻是從丈夫張殊那裡得的消息。原來齊王果然打的是聲東擊西的主意,城門外頭那些假流民,不過是為了讓人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城外而已。結果那天晚上,張殊正帶著人嚴密監視假流民呢,就見宮裡頭起了火。這一起火,假流民們全部動起來,還有京外鄭家老二也帶了人來,結果被張殊截個正著,大砍大殺戰了一夜。
「聽說你是除夕就進了宮的,我已經嚇個半死,又聽他說是你放的火----」冷玉如拍著胸口,「哎喲我的天,你,你可真是----幸好不曾受傷!」
韓嫣知道得更多一點,低聲問:「聽說秦家也參與了,你們府上那位老王妃……」眼睛往丹園方向一瞟。
綺年冷笑。何止是秦家。那天晚上趙燕平就跑到王府來了,帶了東陽侯府的家丁,想要衝進來。守門的侍衛早得了吩咐,只讓他進,卻不讓那些家丁進,兩邊就在門口打了起來。秦王妃也趁機要往外跑,只是被昀郡王留下的幾個婆子牢牢制住。魏紫卻趁亂跑了出來,竟然帶了幾個人想摸到節氣居來把孩子弄走,不過被眼睛都沒敢合的如鸝小雪等人發現,全部扣了下來。
「侍衛們死傷不少,礙著他三少爺的名頭不好下殺手,如今人逃了,不知逃到了哪裡去。秦氏被關在自己房裡,父王已經說了,看皇上要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秦家謀反,秦王妃卻是出嫁女,要看皇上究竟會不會罪及出嫁女了。一想起秦王妃那個時候還想著害孩子們,綺年就恨得牙根癢。
「王妃,二奶奶來了。」如菱打起帘子,秦采慢慢扶著丫鬟銀杏的手走了進來。
韓嫣和冷玉如有眼色,彼此見了禮就告辭了,留下這妯娌兩個說話。秦采倒有幾分不安:「我來的不是時候了。原該早些過來看望嫂子,因這幾日身子不好……如今看嫂子氣色不錯,我也放心了。」
「勞煩弟妹了。」綺年注意到秦采神色憔悴,眼睛還是紅腫的。說起來,在這次大亂之中,除了自密道潛入宮裡護駕的周鎮撫和趙燕恆之外,就數趙燕和帶著五城兵馬司他那一部分的人馬頭一個攻破宮門進宮救駕的功勞大,搞不好這五城兵馬司以後他就要全管了。可是這邊兒丈夫立功,那邊兒自己娘家卻造反。雖然說秦采的父母是秦府二房,也並沒直接參與造反,可是大家都姓秦,大哥造反弟弟自然跟著連坐,如今全部下了大牢了。
綺年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好。秦采人是不錯,可是說到秦家,那她真是只有呵呵呵了。不過,綺年很快發現秦采的手有意無意總是護在小腹上:「弟妹這是怎麼了?莫不是----」
秦采強打精神:「是,剛剛診出來的,有了一個多月身孕,只是胎氣不穩。」本來應該是雙喜臨門的事,卻因為娘家弄得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這胎氣如何能穩呢?
「那弟妹定要仔細養胎,這總是件喜事。」綺年這說的是真心話,就為了這個不生孩子,魏側妃那臉拉了幾年了,秦采也真是難做。不過恭喜完了綺年才想起來,糟糕,好像秦采也是秦家的出嫁女,倘若皇上怒起來----不過有趙燕和的功勞,秦采應該不會加罪罷?不過她的娘家倒了,魏側妃會是個什麼反應,還不好說。
秦采苦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又叫銀杏出去。綺年會意,把丫鬟們也遣了出去,秦采這才把聲音壓得很低:「嫂子,這幾日燕和聽說了件事,讓我回來問問嫂子----聽說有人在傳,宮裡那個洛承徽是嫂子送進去的人,就是從前嫂子的丫鬟,她----她是父王的私生女!」
「什麼!」綺年的臉色唰地變了。洛承徽,就是洛紅,她是昀郡王的私生女?
「據說,是----」秦采這話真難出口,「是祖母被收押的時候嚷叫出來的。若是,若是真的----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