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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夠了!住口吧你。」綺年不願再聽她的長篇大論,「我叫人立刻送你回去,你就裝作滾下山崖好歹才找到了路----」

    「我不回去!」清明打斷她的話,昂起了頭,「就知道你不會知曉其中利害,我也不指望你了。我既出來就沒想著回去,你不去找王爺,我去!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人知道今日來過郡王府。」說著,舉步就往外走。

    「把她捆了!」綺年突然一拍桌子,提高聲音喊了一嗓子。清明一怔,已經有四個婆子從門口進來,七手八腳地將她按住了。她雖然也學過幾下拳腳,但畢竟不過是花拳繡腿,對付個把丫鬟們尚可,這四個婆子卻是都有幾分功夫的,幾下就將她綁了起來,按在椅子上。

    綺年臉色陰沉得像鍋底一樣:「我早就對你說過,既進了東宮,就安安分分做太子的嬪妃,不要再自以為是給王爺添亂----看來,你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啊。」

    清明大怒:「你快放開我!你一個鄉下丫頭知道什麼利害,若不是秦氏從中作梗,王爺又怎麼會娶你為妻!這種時候你還不以王爺的安危為重,要你有什麼用----」

    啪地一聲,卻是如鸝忍不住一個耳光摑了過去:「你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個奴婢,進了東宮就不知道有幾斤幾兩了不成?敢這樣跟王妃說話!」

    「把她的嘴堵上,叫立春進來。」綺年一擺手,如鸝掏出塊帕子就塞進了清明嘴裡,悻悻道:「真是浪費了我一塊好帕子……」

    立春雖在外頭,剛才也聽見了幾句清明說的話,神色不由得複雜起來。綺年淡淡看著他:「你都聽見了?你說,現在要怎麼做?可是要聽清姑娘的話,派人去尋王爺?」

    立春心中一凜,思忖半晌才低頭道:「如今沒有消息,斷不可輕舉妄動,王爺既跟王妃說過,沒有他的話任何消息都不可信,那就該一切如常。」

    「很好。」綺年冷冷點頭,「你曾經有過一次不聽從王爺的話,結果是逼得王爺日夜不休地趕了六天六夜的路回來,險些累壞,可還記得?」

    立春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小人記得,斷不敢忘!」就是那一次讓他知道王妃在這府里到底是什麼地位,也讓他知道聽王爺的吩咐是何等重要,他一個擅作主張,險些就釀了禍事。且憑良心說,那一次王妃的對突發事件的處置亦無什麼不妥之處,並不似清明所說是個任什麼都不懂的鄉下丫頭。即以此次流民之事而言,王妃所思所想並不落於他之後,雖說不上殺伐決斷運籌帷幄,卻也不是那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尋常後宅女子可比。

    「你記得就好。」綺年轉過頭去不再看清明,「這次的事,你也該知道利害,奉旨帶髮修行的嬪妃私自離開寺中已是大罪,何況還前來宗親府中,倘若被人知道,該是什麼結果?」

    立春嘴唇微微顫抖。這事,從清明一方來說是抗旨私逃,對郡王府來說就是私藏內宮嬪妃,萬一再有人懷疑趙燕恆跟清明有什麼私情,那除了殺頭沒別的了。

    「現在立刻把人送到我莊子上去,你安排兩個人嚴加看管。」綺年冷冷地瞥了立春一眼,「我知道你們一起伺候王爺多年,怎麼也有三分情面,倘若因此被她逃脫,給王爺惹出滔天大禍來----」

    「小人不敢!定會嚴加看管,多派人手。」

    「多派人手?」綺年冷笑一聲,「現在人手本來不夠,還要為她分出人去。」

    立春何嘗不知道,不由得抬頭看了清明一眼----好好的呆在寺廟裡修行豈不是好,何必這時候出來給人添亂!

    「叫這兩個婆子跟著去看管她,繩子絕對不許鬆開,飲食之後立刻將嘴堵上,不管是關在地窖還是哪裡,絕不許再有人知道她在莊子上。」

    「這,這四人是王爺留給王妃的----」這是呂王妃留下來的老人,本是住在外頭莊子上的,此次特意挪進來給綺年用。這四人力氣皆大,略會幾下拳腳,乃是為了在侍衛不方便去的地方保護綺年的,這一下子就分出來兩個……

    綺年沒理他,只看著兩個婆子:「準備一服藥,倘若有人發覺她的行蹤----」咬了咬牙,「立刻將人處置了,絕不能留下把柄。」這是她頭一次明確地吩咐殺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的手都有些發顫。

    立春臉色慘白,知道綺年為什麼吩咐的不是他,就是怕他還念著從前跟清明的情份,到時候下不去手或者不服她的命令自作主張:「王妃,小人絕不會----」

    「罷了,我知道你也難,多少總是有這些年的情份在。」綺年低下眼睛,不去看清明不敢相信的神情,「只要你記得一切以王爺為重就行了。」這件事的利害立春是明白的,她的命令或者不足以讓他下手,但趙燕恆的利益絕對夠了。也不是她不相信立春,實在是清明惹的麻煩太大,倘若被人發現,不但皇帝要懷疑趙燕恆蓄意與太子勾結,就連太子恐怕也會懷疑清明入宮是趙燕恆別有居心。雖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清明自作主張,但誰會相信趙燕恆能脫得開干係呢?她一直顧念著這些大丫鬟們在趙燕恆心目中的位置,總想著儘量讓大家都過得去,但現在看來,她實在是小看了清明的執拗。

    兩個婆子卻是對清明沒有什麼顧忌,她們一直在趙燕恆的莊子上養老,離開王府的時候清明也不過才到趙燕恆身邊伺候了兩三年。倒是趙燕恆將他們從莊子上接來的時候特意說過,讓她們萬事皆聽從綺年指揮,故而聽了這話,便齊聲應是,看著清明的眼神也跟看個死人差不多了。

    清明到這會兒才覺得怕了,只是嘴被堵住,只能嗚嗚幾聲,掙紮起來。綺年抬頭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你是覺得連太子妃都沒處置你,我便不能處置你,是麼?太子妃不處置你,是看在王爺的面上,非不為也,乃不願也。你若是老老實留在寺廟裡,這一生也就平安無事,偏偏你仍舊的不安生----這一次,即使是太子妃也不能容你了。你只求老天保佑,無人懷疑你會到郡王府來,那你還可保住一條命。」

    清明狠狠瞪著她,實在想不出這個鄉下來的丫頭怎麼會有這樣的底氣要處死自己。明明是個誰都不敢得罪的軟柿子,便是自己和白露對她有不恭敬的地方,她也都一笑而過,頂多到趙燕恆面前告一狀罷了。她一直覺得她做個王妃根本不夠資格,毫無殺伐決斷,卻想不到她頭一次殺伐決斷,卻是用在自己身上。

    綺年擺了擺手,兩個婆子利索地拿個麻袋將清明套了進去,半拖半抬地弄走了。天明之後會有往莊子上去取油的馬車,人裝在油桶里運走便罷。

    綺年沒發話,立春還沒敢起來。綺年走了幾步,轉頭看他:「清明人在寺廟,如何對外頭的消息這等靈通?她所說的買消息的內監又是什麼人?一個內監就能知道這許多事?」不但知道趙燕恆離京,還知道山西的匪患,這些事,宮裡那些沒緊要的小太監小宮女都是根本不知道的。可若說這個內監有些本事,地位必然也高些,清明一介失寵的嬪妃,拿什麼能打動他?

    立春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王妃懷疑,有人故意泄露消息給清明?」

    「這種時候,不得不防。」綺年冷冷地道,「誰叫她這樣愚蠢,偏偏又頑固不化呢。」

    立春深深低下頭去:「王妃放心,小人會讓清明說出是何人將消息傳遞給她的。且----若有所動靜,小人必然----將一切都收拾乾淨。」

    綺年轉過頭去,淡淡道:「你知道就好。最好記住,這不是為了我,是為了王爺,為了整個郡王府。」

    第188章鄭琨大意失荊州

    昀郡王在三更時分趕了回來,綺年已經要睡下了,聽說他回來立刻又收拾一下去書房見他。昀郡王臉色肅然,開口就問趙燕恆的消息,綺年不敢全說又不敢不說,只得含含糊糊說了幾句,至於趙燕恆離開京城的目的,她卻不敢說出來。

    昀郡王看了她一會兒,神色有些黯然,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又咽了回去,轉而問起清明的事。這個綺年可不敢隱瞞了,連忙說了一遍自己的處置。

    「胡鬧!」昀郡王一聽完就沉了臉,「婦人之仁!將她送往你莊子上就能保無虞麼?若等人起了疑心搜到你莊子上再處置,那時便晚了。人呢?」聽綺年說已經叫人送出城去了,隨即轉頭吩咐身邊侍衛,「立刻去追,把人送回山里去。摔下山崖身死,你知道如何安排。」

    侍衛應喏著退了出去,綺年不由得咬住嘴唇低下了頭去。從理智上說,當然是昀郡王這樣的安排最妥當,斷絕了一切可能的後患。並不是她還想保住清明的性命,只是有些感慨:這許多年清明跟趙燕恆的主僕情分,就被清明這樣一點點地折騰完了,最可悲的是恐怕到死她都是那樣自以為是,根本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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