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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是啊,橫豎只是個洗三,小孩子,弄得這樣鄭重其事的也怕折了福。」綺年邊說邊用眼角餘光觀察著柳逢碧的神色,卻見她只問了一句就只顧著低頭去逗器哥兒了,並沒再追問什麼。

    一會兒前頭就有僕婦過來說時辰到了,要把器哥兒抱過去。綺年還在坐月子不能出去,趙燕好便和柳逢碧一起到前頭去了。洗三也不過就是那麼些程序,縱然來添盆的人多些、身份貴重些,也不可能平白再生出什麼新花樣來,熱鬧了一時也就散了。

    柳逢碧本還想再看看器哥兒,自己的陪嫁丫鬟青兒卻低聲道:「方才三爺叫小廝過來,讓奶奶早些回去呢。」柳逢碧聞言,心裡雖有些不舍,也只能告辭。

    到了二門處上了馬車,卻見趙燕平已經在車裡了,正閉著眼養神,不覺關切道:「三爺可是喝了酒了?」

    趙燕平睜了眼道:「沒有喝酒。你可問過了?大哥為何不在府中?」

    柳逢碧將綺年的話轉述了,便笑道:「大哥定是歡喜太過了,這樣迫不及待。也難怪,大哥今年有三十了罷,才得一個兒子,自然稀罕得不行。我瞧著那孩子也生得精神,這才三天呢,就睜著眼睛----」

    話猶未了,趙燕平已經皺眉道:「行了,那是別人家的孩子,你這樣親熱做什麼。」想起妻子送的禮,又道,「隨禮也不必太過了,二哥那裡送什麼,你也送什麼就是了。」

    柳逢碧摸不著頭腦,不曉得他這不滿是哪裡來的,分辯道:「這是大哥的嫡長子,將來就是世子,理應送得重些才好。」

    世子這兩個字簡直不啻在捅馬蜂窩,趙燕平眉頭猛地擰緊,一句呵斥已經到了嘴邊,猛然想起外祖母對他說過的話----柳家是你要倚仗的岳家,定要待柳家姑娘好----硬生生又把那句呵斥咽了回去,只冷著臉道:「家都分了,何況我和大哥又不是一個娘生的,你不必這樣殷勤!」

    柳逢碧不能理解。在柳家,雖然兒女們也不是一個娘生的,但素來和睦,自打各人都娶妻之後,也是分產不分居。在柳逢碧看來,父親和兩位叔叔之間根本沒有什麼是不是一個娘生的區別。

    當初東陽侯府在秦岩的成親日鬧出那麼件事來,雖然只是後宅的女眷們知道,後來兩家又息事寧人以東陽侯夫人失察的理由把這事糊弄過去了,但大家心裡都明白,秦王妃為何偏偏在這之後就「病」了?當日她不等事情澄清就給了長媳一個耳光,這裡頭的事兒可多得很呢。但還是有人私下裡把當年趙燕恆墜馬的事翻了出來,說這繼母子之間果然就不是貼心的,秦王妃分明是巴不得給長媳扣上個私通的名聲云云。而她平日裡有個賢惠名聲,此類的流言蜚語才沒有那麼盛。

    柳夫人當初結這門親事是看著郡王府門第好,趙燕平又素無惡行,秦王妃且出身高貴又有好名聲,結果定了親了鬧出這麼一樁事來,心裡也有幾分後悔,只是已經來不及。沒辦法,只好往好處去想,既然昀郡王分家之時並無偏私,想來這事也不算大事,嫁孫女的時候就格外叮囑一番要妯娌和睦,尊敬長嫂之類。

    柳家雖是武將人家,但門風甚好,柳逢碧性情慡朗純厚,聽了祖母的話自然覺得理所當然。兄弟麼,血脈相系,能有什麼大仇恨?俗話說得好,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縱然有些小彆扭,慢慢也都會好的。豈知嫁過去之後,逢年過節的丈夫都以分家為由不讓自己登郡王府的門,只是送份節禮過去,實在離柳逢碧心裡想的兄弟和睦差得很遠。今日器哥兒洗三,在柳逢碧想來,香薰球一事本就是秦王妃做得不妥當,合該借這機會與大哥大嫂修復關係才是,因此著意叫人去銀樓里定做了一副金腳鐲送來,誰知道又會引發丈夫這樣一番話。待要反駁,又覺得不該違拗夫主,只得低頭不語。

    趙燕平卻是一肚子的不快,並沒注意妻子的神色,只道:「大哥是幾時離京的?」

    這個柳逢碧卻沒有問,遲疑道:「想來該是昨日吧……」

    趙燕平皺眉道:「不是讓你仔細問問麼?他出京當真是去呂氏族地拜祭了?」

    柳逢碧真不知這有什麼好問的:「大嫂是這樣說的。」

    趙燕平眉頭皺得更緊:「她說什麼你便信什麼!便是要拜祭,也根本不必這樣的著急才是!」

    柳逢碧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責備,也有些忍不住了:「大嫂既這樣說,我自然要信,難道還要說大嫂在騙我不成?若不是為了拜祭,大哥又為何要離京呢?」她在柳家也是極得寵愛的,並不是沒有點小脾氣,只不過嫁做人婦就儘量收斂罷了。

    趙燕平揚了揚眉毛,想起外祖母的話,把火氣又壓了下去,勉強笑道:「我這不是說說麼。」看柳逢碧賭氣地扭過頭去,便道,「今兒時候還早,我們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可好?」

    自從嫁過來,柳逢碧上頭沒有婆婆要立規矩,又時常能回娘家去看望父母和祖母,因而一直覺得趙燕平對她實在很不錯。此時趙燕平這樣一說,她方才的氣也就都沒了,露了笑容道:「好。順便去鼓樓大街的苓香齋買幾盒茯苓餅,還有你愛吃的金辱蘇。」

    趙燕平笑著答應,馬車就在前頭轉了彎,往柳家駛去。

    趙燕恆這一走就是一個月。到了十一月底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倒是流民來了。

    說起來,自打現任皇帝登基的這二十幾年,開頭那幾年因為鬧奪嫡的亂子,動盪不安是難免的,後頭這幾年都算是風調雨順,雖然也有些旱澇之災,但都算不上什麼大害。每年的流民也並不多,便是冬日裡有到京城來的,也不過是官府賑賑粥,熬過這個冬天就各自回鄉去了。因此綺年到京城來六七年了,總共只聽李氏說過一回捐款賑粥的事兒,至於流民還不曾親眼看見一個呢。但是今年,她算是看見了。

    「聽說京兆尹衙門已經下令不許流民入城了。」小滿從郊外的莊子上趕回來報信,「我們在莊子上也放過粥,可是總覺得不大對勁兒。既是流民,哪裡有東西吃自然就會留在哪裡,可是這些流民中,好似有不少人只想著入京,在莊子上停下來的不多。」

    綺年不由得皺起了眉:「確實有點不對勁。」官府賑的粥也並不是什麼大米白面,只怕還不如莊子上的粥稠厚呢,為什麼這些流民只想著入京,京城裡難道有什麼好東西給他們不成?

    小滿走得太急,還喘著氣:「立春說,留下來的大多都是老弱,有不少看起來還是青壯的,都是往京城來了。他叫我趕緊來給王妃報信,不管怎樣,這些人如果進了京,京里必然不安生。王爺不在家,老王爺又去廟裡住了,王妃定要緊閉門戶,千萬小心,這些流民若是鬧起來,打家劫舍也不是不能的。」昀郡王在器哥兒滿月之後就到西城外山上一個什麼寺廟去住了,因住持是熟悉的人,說是去下棋。但據可靠消息,他是在廟裡給呂王妃做功德。

    「打家劫舍……」綺年喃喃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右眼皮毫無來由地跳了跳----恐怕,真的是要生事了。

    第187章自以為是清良媛

    「王妃要開粥棚?」如鸝睜大了眼睛,馬上反對,「立春家的不是都說了,那些流民不安分嗎?王妃怎麼還要去啊!何況這才剛出了月子----不成不成!」

    綺年搖搖頭:「你急什麼,我又沒說親自去賑粥,只是以王府的名義開粥棚罷了。我想----看看那些到底是不是真流民。這件事交給立春去做,從莊子上調米糧來,在城外施粥。」

    「王妃這是----」如鴛也不是十分明白,想了想道,「奴婢以前也是跟著爹娘逃荒過的,有個淺見----王妃叫這些人去莊子上做工換吃的,若是真的流民----奴婢可記得當初逃荒的時候要是有地方肯讓人做工,大家擠破了頭都想去的。」她是不明白綺年調查這些流民做什麼,但這並不妨礙她幫綺年想主意。

    「如鴛姑娘這主意好。」立春一聽便點頭,「莊子上冬日要浚通水渠,修屋壘牆,都是要青壯勞力做的活兒。小人許他們一日三餐還給點工錢,倘若是真流民,定然巴不得就來做了,連粥棚都不必設的。」

    綺年擺擺手:「粥棚還是要設,那裡頭還有些老弱病殘的真流民,施一碗粥或許就能過了這個冬天,施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立春的臉色有幾分沉重,被綺年催了兩遍才低聲道:「山西那一帶又鬧匪患了,說是自承文伯調離之後,新任知府無能,以至匪患又起。」

    「就是王爺去的那條路?」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綺年還是覺得心裡一緊。趙燕恆離開之前自然也交待過立春,倘若不是事情嚴重,立春也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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