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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如鶯頹然坐倒在地上:「姑娘好狠的心,就不肯替奴婢說一句話……」
如鸝在一邊聽得不悅,拉著臉道:「鶯姨娘這話說的真是好笑,王妃當初連身契都放了你的,還要怎樣?如今倒怪起王妃心狠來了,難道還要王妃做主讓立年少爺娶了你不成?」
綺年擺擺手止住如鸝:「你若還是我的人,我自然可以說話。可你如今是哥哥嫂子的人,我一個做妹妹的,斷然沒有管到哥哥房裡去的道理。你回去吧,記著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如鶯茫然地站起身來,隨著如鴛往外走,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今早她請纓要來郡王府問安時吳知雯眼中微微的譏笑,原來她早就料到自己想來說什麼,又早就料到綺年會給什麼樣的回答了。
綺年看著如鶯有些踉蹌地走出去,嘆了口氣。如鸝快人快語地道:「王妃別多想,這是自己不知好歹!當初王妃不是沒勸過她,自己情願做妾,如今又來說什麼呢!也不想想,王妃若說了話,可怎麼跟少奶奶交待呢。」
綺年苦笑了一下:「表姐早料到我會說什麼了,否則也不會讓她來。也不知這些年表姐變成什麼樣兒了……」想必是與從前那個心比天高的少女已經大相逕庭。
綺年在這裡想著吳知雯的時候,吳知雯已經跨進了吳府的大門。月白色的襖子,蜜合色錦裙,在腰部只是微微豐滿了些,尚未有太明顯的輪廓。頭上戴一枝白玉如意釵,鬢邊幾朵蜜蠟綠松石的珠花,再不復從前那樣艷光照眼的打扮。
李氏在蘭亭院裡看見這樣的吳知雯走進來,不由得也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果然是跟從前不一樣了。
「給母親請安。」吳知雯拜下去,早有丫鬟們上來扶起來了,「這些年不在京中,沒能來探望母親,是女兒不孝。」從前在家中做庶女的時候,心裡只埋怨嫡母不賢不慈,不肯寬待自己和姨娘,如今自己嫁了人,家中也有了妾室,才知道當初嫡母已然是足夠寬厚了。
李氏聽得怔了怔。套話人人會說,說得是否真心卻是能聽出來的,倒弄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你是跟著姑爺外放,哪裡說得上不孝。快坐下,雙身子的人處處都得小心些。」
孟涓上來見禮,吳知雯看著這個弟妹,轉過身去真心真意向李氏道:「母親對我們兄妹的恩情,沒齒不忘。」一般人家的嫡母,有幾個肯替庶子結這樣好親事的?
李氏略有幾分不自在地笑了笑:「你們叫我一聲母親,我自然要盡心的。」說了幾句家常寒喧的話,問到周立年,「上回來信說姑爺升了官,你父親很是高興,只是你這樣帶著身子千里迢迢的回來,實在不大謹慎,萬一路上累著了如何是好?」
吳知雯笑笑,不肯說自己是為了什麼,只道:「相公升了官固是好事,但因升得快了,頗有人不服,如今一舉一動都有人瞧著呢,我怕在那裡反給他添了累贅,便回來了。」欠身道,「相公還有一封信,讓我帶給父親的。」
「你父親在外頭指點雱兒和你表弟的課業呢。」李氏一邊說一邊叫人去請吳若釗等人,「既回來了,在家裡多住幾日也好。」
吳知雯歉意地一笑:「多謝母親,只是----相公的生母是一起回來的。」說是沒婆婆,其實還有個應該叫嬸娘的婆婆。
李氏不覺皺了皺眉:「也罷,總歸是姑爺的生母,你好生孝敬著,姑爺也念你的情份。」不過這位生母確實有點不大省事,跟著已經過繼出去的兒子過日子算怎麼回事?到底周立年這算是二房的兒子呢,還是仍舊算七房的兒子?這搞得稱呼上都沒法算。
吳知雯點頭受教,又說了幾句話,吳若釗等人已經回來,見了一番禮。吳知雯看弟弟比從前高了好些,眉宇間已經是成家男人的模樣,不由得心裡大慰,說了幾句話,便拿出信來遞給吳若釗。
吳若釗略略有些訝異。按說周立年若是有什麼事,前頭寫信來的時候就可以說,或者讓吳知雯捎句話也成,何必再特意讓她帶一封信呢?想著大約是女婿有什麼要求不好對吳知雯啟齒,便特意拿了信到旁邊廂房裡去看,只看了幾行,他臉色就變了。
信里並不是對吳家有所求,甚至根本沒提到吳家,信里寫的是他懷疑齊王已經不在封地,並列舉了一些蛛絲馬跡。齊王的封地在成都府,周立年卻不僅在成都長大,更因為行商走遍了整個成都乃至近旁的渝州,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根據他所列舉的線索來看,齊王確實可能已經悄悄離開了封地。
除了這些線索之外,信中並沒提到別的話,甚至沒有要求吳若釗將這些線索告知朝廷,但吳若釗捏著這信,手卻微微有些發抖。他為官多年,如何不明白這封信的厲害?吳家素來是不參與立儲之爭,只忠於九龍寶座上的那一位。即使吳知霞被點為太子妃嬪,吳家已經是太子一黨,那也是因為皇帝做出了決定,將吳家送上了太子的船。但周立年----他的這個女婿卻是主動參與了進來,大膽地向太子示好,將寶全壓在了太子這一邊!
目前來看,太子似乎是穩操勝券了,但他一日不登基,一日就不能算塵埃落定。可是翻過來說,畢竟齊王已經就藩,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太子也不能主動挑起爭端。現在有了這封信,太子就有了動手的理由。可是以吳若釗的眼光來看,太子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對付齊王,而是儘快繼位。此時若起爭端,萬一皇帝覺得太子對兄弟不慈,那反而要弄巧成拙。周立年這封信,成則有從龍之功,將來飛黃騰達皆自此信始;反之則是一敗塗地,若將來齊王登基,治他一個滿門抄斬毫無問題。自然,倘若真到了那一天,吳家也跑不了。
吳若釗緊緊地握著那封信坐著,直到吳知霄悄悄走了進來:「父親----」
「你看看這個。」吳若釗深吸口氣,將信遞給了兒子,「依你看怎麼辦?」
吳知霄看完信也皺緊了眉,半晌才道:「依兒子淺見,須將此信呈交太子。」若是不交,吳家是兩頭討不到好,萬一因此使太子缺少警惕失去大位,那吳家就完了。
「為何不是呈交陛下?」吳若釗抬眼看著兒子。
吳知霄苦笑:「若呈交陛下,妹婿私自窺探齊王,居心叵測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若不是有心窺探,如何能得到這些線索?皇帝再怎麼為了天下安定著想,也不會喜歡有人去揣測懷疑他的兒子。即使最後證明這些懷疑都是對的,皇帝心裡照樣不舒服。皇帝不舒服了,你還想舒服嗎?
吳若釗深深嘆了口氣:「這封信,還是送去郡王府吧,讓郡王給拿拿主意。」
第186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對於周立年,綺年有類似的擔憂。並不是擔憂他站錯隊,趙燕恆與太子是牢牢綁在一條船上的,當然是越多人支持太子越好。她擔憂的是周立年這種激進的態度,就像當初他不顧吳若釗的反對一定要去參加春闈一樣。甚至吳知雯回京城養胎,還把家裡人都帶了回來,未必不是他的一種態度。
不過這些話她都沒跟趙燕恆講,因為趙燕恆現在要擔負的壓力比她重得多,她能做的,也就是把王府里管理得井井有條,讓他不必為了後宅的事煩心罷了。
「丹園那裡沒什麼動靜?」將到產期,綺年覺得腰是越來越容易酸,但為了生產順利,她仍舊堅持每天在院子裡走一圈。
豆綠垂手跟在她身後,恭恭敬敬地答道:「那邊倒是說過讓奴婢伺機給王妃下個絆子,但奴婢說王妃身邊的人跟得緊,找不到機會下手,那邊只罵幾句奴婢沒用,也就罷了。」
「也就罷了?」綺年重複了一下,有些懷疑。秦王妃真的死心了?還是因為被禁足確實有本事也無處施展?想想大長公主,想想秦家,綺年覺得沒有那麼樂觀。
豆綠有些惶恐:「奴婢不敢撒謊。」
「也罷,院子裡看緊些,到了那天,除了穩婆之外,其他各院丫頭們統統不許入內,你們必須有兩個人緊緊跟著我。至於你----」綺年看一眼豆綠,「在我生產之時驚慌失措險些弄錯了藥,打發到莊子上去就是了。」
這就是給了出府的理由,豆綠大喜,撲通跪下來給綺年磕頭:「奴婢謝王妃恩典。」提心弔膽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綺年是天快亮的時候發動的。一早晨節氣居是如臨大敵,趙燕恆沒出去,連昀郡王都在書房裡坐立不安,只有肖側妃管著府里的雜事,還要隔一會兒往外書房傳傳消息,忙得不可開交。林悅然跟著她幫些小忙,見肖側妃終於得了閒坐下來,忙捧了杯茶過去。
肖側妃接了茶喝一口,笑道:「一家子都是這樣,要生孩子了就闔家都忙得腳打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