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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張家來弔唁的時候,玉如已經派人來說過了,等她生了孩兒再來看我。」韓嫣慡朗地一笑,「玉如還是那麼多心,生怕落了話柄兒。」
綺年嘆口氣:「她比我們都不容易。」親事是那樣來的,走到如今讓張家上下無芥蒂,哪裡是那麼容易的?冷玉如不說,她也能猜想到。
「總是如今也好了。」韓嫣點點頭,「聽說這一胎又是兒子,若真如此,她這大少奶奶的位置也就坐得穩穩的了。」
「是啊。」綺年想想也笑,「說起生兒子,大家扎了堆的都生兒子。」
「這還不好?」韓嫣白她一眼,「難道你還想生女兒不成?倒不是說女兒不好,只是也得有個兒子傍身。你看我這都有秋哥兒了,娘還盼著我再生一個呢。雖說如今你好了,也得趕緊生個兒子的好。郡王爺可是也到而立了,還沒有嫡子,外頭又要說閒話了。別忘了,你那婆婆還有個做大長公主的娘呢,若是攛掇著宮裡再給你賞幾個人什麼的,就是無盡的麻煩。」
綺年猛然想起大長公主去找鄭貴妃的事兒:「沒準兒你還真想對了……罷了,真賞了人來,我就往院子裡隨便哪個地方一塞,白養幾個人罷了。且別說這些掃興的事兒,就沒點兒高興的事與我說?」
「說起這個,我倒正想問你。」韓嫣壓低聲音,「這些年你常回家的,可知道你表哥院子裡那個叫孔丹的丫頭是怎麼出去的?」
「孔丹?」綺年想了一會兒才有點印象,「是那個愛穿橘色衣裳,眼睛長在眉毛上頭的丫頭?」
韓嫣嗤嗤地笑起來:「沒錯,就是你說的這個樣兒。我當初叫她留在家裡看院子的,這回子回來聽說已經出去配人了。那一個叫月白的,到底跟她是一起伺候你表哥的,我也不好多問。」
「叫如鸝過來。」綺年對著門外吩咐了一聲,「這些事兒,她一定知道。」
如鸝果然不負眾望,呱啦呱啦就說了一通:「聽說是舅老爺親自吩咐的,說兩人都是一般年紀,月白嫁了,孔丹也不好耽擱,讓舅太太給她挑個人配出去。似乎孔丹還去舅太太面前哭鬧過,舅太太本想給她在府里挑個人的,後來看她這樣的鬧,說不能留下了,就在外頭莊子上指了個管事把她嫁了。」
「竟是爹親自吩咐的?」韓嫣不禁有些詫異。想想送到莊子上去的孫姨娘,再想想低眉順眼伺候在李氏身邊的趙姨娘,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不說那些了,總歸打發了就是好的。」韓嫣把手一擺,「聽說你哥哥升了?」
周立年三年任滿,頂頭上司被調去別處,他就順理成章升了一級頂上了這缺。
「是,接著了信,說嫂子有了身孕,要回京城來養胎呢。」
韓嫣略有些懷疑:「千里迢迢的,有了身孕原不該移動才是,就近去成都豈不更好,如何反要跑回京城來?」這個小姑子她沒怎麼相處過,但也知道不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兒。
「嫂子到底是京城人,怕是住不慣成都那邊,再者這有了身孕總是嬌氣些,口味上怕也更刁鑽。」綺年含糊地說了幾句,心裡卻隱隱地有個猜想。吳知雯必然是跟周七太太相處並不十分融洽,自然不願意去周家。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綺年這邊才說了幾句,那邊如鴛已經過來了:「王妃,少奶奶回京了,派人過來給王妃問安呢。」看綺年還在迷糊是哪個少奶奶,便低聲道,「是如鶯過來的……」
「已經回京了?」綺年大為詫異,「叫她進來吧。」
如鶯比從前瘦了,這是綺年看見的第一眼印象。身上穿一件柳黃色褙子,裡頭襯著玉色襖裙,顏色倒也配得雅致,但這樣黃配綠的顏色,因她面色有些晦暗,便失去了應有的鮮亮勁兒,反顯得面有菜色了。一進來看見綺年,如鶯便有些紅了眼圈,跪倒磕頭:「奴婢給姑娘請安。」
綺年微微皺眉,讓如鴛扶她起來一邊坐下:「這是做什麼,你早不是奴婢了。幾時回京的?」
「是昨日天黑時分才到的,少奶奶說,因也有身孕,不好過來衝撞了王妃,就叫我過來給王妃問安。」如鶯說著,又向韓嫣行了一禮,「舅奶奶,少奶奶今日回娘家去給親家老爺親家太太問安了。」
「回家了?」韓嫣連忙起身,「那我也趕緊回去。」小姑子遠嫁三年才回來,自己這做嫂子的不好不在場。
綺年叫人送了韓嫣和秋哥兒回去,這才轉向如鶯:「哥哥在那邊可好?」
如鶯有心說個不好,又說不出來,只低了頭道:「少爺很是辛苦。」
「嗯,父母官麼,要出些政績自然是辛苦的,哥哥又是要上進的人。嫂子有了身孕,如今怎樣?」
說到身孕,就好像在如鶯身上捅了一刀似的,忍著難受道:「四個多月了,本該回成都去養胎,少奶奶卻一心要回京城。」
綺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嫂子懷孕辛苦,她是京城人,住不慣成都也是有的,回京城來養胎,也是為了腹中孩兒著想。」
如鶯忍不住道:「可是太太也說讓少奶奶回成都老家的。」
如鴛輕輕咳嗽了一聲:「是七太太。」周七太太是周立年的生母不假,但既然已經過繼,對周立年來說七太太就只能是伯母了。這些年周七太太一直跟著周立年住著,綺年體諒他們母子之情從沒說過話,可是如鶯話里也該注意些。
如鶯漲紅了臉:「是婢妾失言了。」
綺年點點頭:「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到了嫂子那裡就要注意些,這裡頭的事兒你本是明白的,理應言語裡更避諱著些,別因小小一個稱謂反搞得家宅不寧,那就是你的疏忽大意了。」當然,究竟是大意還是有意,她也不想深究,但看如鶯現在這樣子,顯然是吳知雯占了上風。
「婢妾從來不敢的……」如鶯眼圈又紅了,拿帕子按著眼角,「只是不知怎麼了,少奶奶總是看婢妾不順眼……」
綺年沒說話,只上下打量著她的衣飾。衣料說不上多麼貴重,但也都是綢緞,耳朵上戴一對米珠墜子,頭上還插了一枝赤金雀頭釵,雖然不大,卻也是光燦燦的。綺年把她從頭到腳看完了,才慢吞吞地道:「嫂子可有剋扣你衣食之處?」
如鶯又漲紅了臉。頭上身上穿成這樣,她怎麼說得出吳知雯剋扣了她?固然她的衣飾不多,比如說這釵子吧,就只有兩枝,另一枝是青玉蓮花頭的;再比如說家常的衣裳綢緞的少棉布的多。但若說比起高門大戶的姨娘們是遠遠不如,可以周立年的官職和家業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就是這幾件值錢些的首飾,還是吳知雯從自己嫁妝里拿出來賞給她的。
「哥哥如今才做幾年官,就能讓你這樣穿戴,已然是難得的了。」綺年皺著眉,「家和才萬事興,你得記得這句話。哥哥在外頭不易,不能相助,也切莫添亂。」
如鶯從沒被綺年這樣教訓過,頓時委屈得眼淚直流,抽噎道:「姑娘----」旁邊如鴛看著這樣子不大成個體統,只得開口道:「如鶯姐姐,王妃這懷著身孕呢,你別這樣哭哭啼啼的……」
如鶯憋得要命,有苦說不出。她對周七太太伺候得無微不至,實指望周七太太開口讓周立年抬舉她。結果周七太太倒是開口了,吳知雯也十分慡快,立刻就抬了她做姨娘,一應份例都跟著往上抬,可就是不讓周立年進她的房。如今吳知雯有了身孕,她本以為終於輪到自己了,可吳知雯又直接將她帶回了京城,反留下了她已經配人的大丫鬟聽琴一家子在那邊伺候。她實在是無計可施了,只好借著來王府請安的機會求綺年說句話了。
「婢妾只是擔心少爺----」如鶯絞盡腦汁地擠出幾句話,「如今少爺在那邊,沒人伺候呢。少奶奶回了京里並不少人伺候,卻把少爺一個人拋在那邊……」
「哥哥身邊沒有丫鬟小廝?」
「不是……」如鶯說不出來了,半晌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倒,「求姑娘跟少奶奶說說,讓奴婢去伺候少爺吧。」
綺年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當初做妾,可是哥哥強逼你的?或是他許過你將來要娶你為妻?」
如鶯驚慌地搖頭:「沒有!奴婢也斷不敢有那樣妄想的。」
「既然沒有妄想,那如今少奶奶的安排,你又為何這樣不情願呢?」
「可是少爺那邊無人伺候……」
「哥哥由誰伺候,是當家主母該操心的,不是姨娘妾室該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