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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齊王手裡到底有什麼資本?」要謀反就得有兵,但如今鄭家手裡的兵權已經被張家分了一部分了,哪裡有那麼多兵讓他反呢?

    「恆山伯的二弟在外頭是手握兵權的,皇上只削了鄭家在京里的權力,外頭的卻還沒來得及動。原想著三年五年的慢慢來,等到太子即位的時候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候東南有柳家,西北有張家,誰也翻不起浪來。鄭家手裡多少握點權力,齊王也就無憂,不致無自保之力。」當初皇帝需要借太后扶持的時候唯恐鄭家手中兵權不夠,到如今也算個尾大不掉了吧。

    「這時候還想著讓齊王自保,難道是怕太子秋後算帳嗎?」綺年覺得皇帝真是想得太多了。

    趙燕恆淡淡笑了笑:「皇上麼,總是不能完全信任他人的。再者,太子將來究竟會不會寬容齊王,也實在難說。」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齊王一派只要有點權力,太子必然不會放心,可是若半點沒有,齊王又怎麼肯把性命全部託付他人之手呢?這真是個矛盾。

    「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出京一趟。」趙燕恆捏著綺年的手指把玩,忽然冒出一句,「沒有鄭家調動兵馬的實證,太子不能動,可是真等到有實證了,沒準就已經兵臨城下了。太子手裡可是千真萬確沒有半點兵權的。」有時候越是做了太子,越是戰戰兢兢。沒有不多疑的皇帝,就算是親父子也少不得要防著幾分。太子既然已經得了這個名份,那就不免要在別的地方多承擔一些壓力了。

    綺年睜大眼睛:「你能隨便出京嗎?衙門裡不是還有差事?」

    趙燕恆笑了笑:「衙門裡的事,過了這一陣子我就要辭了。從前求這個官是為了坐穩這個世子位,如今爵位都有了,再跟那些書香人家的子弟爭位置就不好了。再者做這個郡王,手裡權力少一些,皇上也放心,自己也自在。」

    綺年想想也是,沒聽說過哪家王爺每天還要去衙門忙活的,何況郡王爵是超一品,趙燕恆現在這個官職是個五品,到了衙門見了上司,恐怕大家都尷尬----究竟是趙燕恆行禮稱大人呢,還是上司行禮稱王爺?

    「不過,既然有了爵位,隨便出京當然也是不行的。所以----」趙燕恆拖長了聲音,目光移向綺年的肚子。

    綺年警惕地摸摸肚子:「王爺打什麼壞主意呢?」

    「怎麼會是壞主意。」趙燕恆叫屈,「本王不過想著,等王妃生下世子,就有理由去拜祭外祖父一家了。總要告知他們這個好消息才是。」

    「王爺可不能光指著我這肚子,萬一生的是女兒呢?」太醫已經說過八成是個男胎,但這種事誰說得准?就是做B超還有看錯的呢。說實在的,看郡王府上下這麼熱切期盼,綺年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壓力了:「若是女兒,王爺一失望,會不會不疼她了?」

    「怎麼會!」趙燕恆失笑,「你這小心眼裡整天都在盤算什麼呢?」

    綺年嘆口氣:「我是怕萬一再生了女兒,有人藉口王爺沒有嫡子,又要興風作浪。」

    「興風作浪?」趙燕恆冷笑一聲,「從前容得他們,如今可不比從前了。」眼珠一轉,順手颳了一下綺年的鼻子,「是怕有人再往咱們院子裡塞人吧?」

    「可不是----」綺年順勢摟住他手臂,頭靠在他肩上撒嬌,「惦記我家王爺的人太多了,這可是不得不防哪。」

    「原來整天都在盤算這個呢。」趙燕恆摸摸她的頭髮,「從前我說過的話可一直不曾忘了,不立側妃,不納侍妾,決不會變。你可是不放心?」

    綺年默然片刻,低聲說:「並不是不放心你,只是這世道就是如此,人人都覺得你做了郡王就該立側妃,沒有兒子就該納妾生子,否則,不是我不賢就是你不智,將來沒準還會有人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是有了嫡子呢,又該有人說什麼嫡子已生,再生庶子亦無妨,要開枝散葉什麼的。總之,人人都會覺得你該納妾。」

    趙燕恆笑起來:「當初我摔折了腿,人人都覺得這世子位該是三弟的,現今如何?」他把綺年的臉轉過來,認真地道,「自打成親,你受了不少委屈,後宅之事,我確有鞭長莫及之處,亦不敢說今後就能洞若觀火,令你再不受半分委屈。只是當初說過的話,我還牢牢記得,這一生,只說在納妾事上,斷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綺年眼圈一紅,又不好意思哭,便掙脫了趙燕恆的手,一頭栽在他肩膀上,帶著一點兒哭腔道:「煩人,好端端的日子,你惹人家哭……」

    「王妃真是蠻不講理。」趙燕恆笑著摟住她圓圓的腰身,摸著她的肚子,「乖兒子,將來出來了可別學你娘親,蠻不講理就娶不到媳婦。」

    品姐兒玩得一頭汗,遠遠看見娘靠在爹身上,立刻不甘寂寞地也噠噠跑過來,正聽見娶媳婦什麼的,便睜大了眼睛:「品兒也要娶媳婦!」

    綺年嗤地一聲笑出來,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捏捏女兒的小鼻子:「瞧玩的這一頭汗,小心閃了風。你娶什麼媳婦,將來只有給人家做媳婦的份了。」

    品姐兒被趙燕恆抱起來坐在膝上,還想伸手摸摸綺年的肚子:「弟弟幾時出來陪我玩?」

    趙燕恆拿了塊月餅給她,笑道:「弟弟再有兩個月就出來了,不過要能陪你玩麼----還得有些日子呢。」

    一家三口正說笑著,小雪悄悄進來,欲言又止。綺年一眼瞥見:「怎麼了?」

    小雪低頭道:「雲姨娘----怕是不好了。」

    怡雲的病是從四月里開始的,這幾個月雖然延醫請藥一樣不少,但病勢卻發展極快,十天前請來的大夫已經搖頭了,只說身子虛弱無可回天。綺年心裡也猜著了,怡雲這麼多年都是行屍走肉一樣,心裡唯一記掛的大概就是趙燕恆這得爵的事兒,如今趙燕恆也正經成了郡王了,她這心事一放下,恐怕是了無生念了。若說病,她也沒什麼大病,但人最怕是心死,再有好醫好藥,她自己不想活了,也是治不得的。

    「我們去看看她罷。」

    怡雲的房間素淨得如雪洞一般,在姨娘份例里可以擺放的東西都是素色,床上的帳幔也是淡青色,繡的是水墨遠山,越發顯得這屋裡有幾分冷意。怡雲躺在床上,原本的鵝蛋臉已經瘦成了一小條兒,兩腮都陷了進去,也不知是不是帳幔映的,綺年覺得她的臉色都微微泛著青。聽見動靜,怡雲微微睜開眼睛看看,枯瘦的臉上泛起一絲真心的笑意:「王爺,王妃。」

    「你這是----」綺年說了三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倒是怡雲自己笑了,「婢妾要去見想見的人了,王妃該替婢妾高興才是。」

    綺年忍著眼淚點了點頭:「是,你要跟他團聚了,我和王爺都替你高興。」

    怡雲笑著也點了點頭:「王妃如今是雙身子呢,可不好落淚的。再者婢妾這裡有病氣,王妃也不宜多坐。婢妾這些年的心愿無非是兩個,一則是看著世子爺做了郡王,二則就是去地下見那死鬼,如今兩樣心愿都成了,婢妾高興得很呢。且太醫都說王妃這一胎是小世子,婢妾哪裡還有什麼心事呢?若是惹得王妃傷心了,倒是婢妾的罪過了。」

    綺年趕緊拭了淚:「我不傷心,你安心地去吧。你自己都歡喜,我和王爺還有什麼不歡喜的。」

    怡雲也沒更多的力氣說話了,只用眼睛示意旁邊的丫鬟快扶綺年出去,綺年知道她怕自己過了病氣,強留下來反而讓她不安,只得吩咐丫鬟們好生伺候著,跟趙燕恆一起退了出來。

    出了怡雲的院子,兩人都不由得嘆了口氣,綺年抱著趙燕恆的手臂低聲道:「看她這樣子,我更得好生過日子,別讓她在地下擔心。」

    趙燕恆握著她的手正要說話,迎面一個節氣居的二等丫鬟滿臉歡喜地跑過來:「王爺,王妃,吳舅老爺家派人送信過來,宮裡吳惠良娣生了,生了一位小皇孫!」

    此處將死,彼處已生,生生死死之間,真是不能不令人感慨萬端。但是感慨歸感慨----綺年輕輕吁了口氣:「這是大喜,準備準備,我得進宮去道喜。」如今她是郡王妃,宮裡再有小孩子出生,她做為親戚是要去道喜的,更不必說從吳知霞這裡論還有一層親戚。

    「可你也快生了……」趙燕恆皺眉。

    「無妨,還有兩個月呢。再說這是宮裡,又不能派個人進去送禮。過幾日茂雲生了孩兒,我可就只能派人去了。」許茂雲那裡也是這幾日的產期,據太醫診脈也說是個男胎無誤,韓家早就高興得不知道要怎麼迎接這個孩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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