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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問了幾句,方知苑氏之母的病是不能好了,卻拖著一時不咽氣。苑氏想難得回來一次,怎麼也得給母親送了終,故而一時不能回來,托綺年再多照顧林悅然幾日。綺年聽了點點頭,問明白這苑大家的是苑家一房族親,當初也是託了林家的勢讓男人進了京城裡做夥計,便賞了她一兩銀子,叫人帶她去見林悅然了。

    林悅然如今已經遷出節氣居,住了趙燕好的舊居,依著肖側妃做伴。肖側妃這些年與女兒相依為命,如今趙燕好出嫁,雖是知道她在張家婆媳和順夫妻美滿,也難免覺得幾分失落。現下來了個林悅然,與趙燕好年紀相仿,倒是稍解了她的寂寞,仿佛又多了個女兒似的,不但看顧林悅然的衣食起居,還帶她去外頭上香看廟會。幾個月下來,林悅然臉上也多了笑容。苑大家的進來見了面,說了幾句問好的話就兩眼骨碌碌往林悅然身上看:「到底是郡王府,姑娘身上穿的都是小的們從沒見過的好東西。」

    林悅然身上穿的是趙燕好的舊衣。說是舊衣,也沒穿過幾回,藕合色四方連續如意紋的妝花緞長襖,下頭露出杏黃色素麵綢裙,襯得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暈。聽了苑大家的話只笑了笑,便問起苑氏的近況。

    苑大家的嘆口氣:「幸虧了王妃賞的銀子和藥材,不然家裡早要傾家蕩產了。這幾年年成不好,家裡哥兒們還要讀書,開銷正大著呢。只委屈了小少爺,去了咱們鄉下也沒甚好東西,要去城裡買些,又動輒就是幾錢銀子……」

    林悅然聽得心下難受,回房拿出一個小荷包給她:「這是我攢下來的三兩銀子,你帶回去給我嫂子。這兩百錢給你吃杯茶,別嫌少。」自她來了郡王府,綺年每個月從自己月例里撥一兩銀子給她,因吃用都不必動銀子,幾乎是一個錢不差地存著。

    苑大家的忙接了,看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姑奶奶讓小的問姑娘一聲,那回子說的事,姑娘怎樣了?」

    林悅然一怔,頓時面紅過耳,低了頭不言語。這苑大家的與苑氏一房素來走得近,又善於討好賣乖,故而苑氏一家都將她看做心腹人,故而也稍稍透露了幾句自己的打算。苑大家的剛倚著林家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敗落了,正是心裡不甘的時候,聽說有郡王府這樣的靠山,如何不往上靠?見林悅然這樣,便悄聲笑道:「小的方才見了王妃,那穿戴,那氣派----嘖嘖,瞧著就是個寬厚人。聽說郡王爺還沒有立側妃,依小的看,誰做了這王府的側妃那可真是福氣。就是側妃做不得,做個侍妾也是好的。王妃不是那樣刻薄人哪!」

    林悅然低頭不語,苑大家的深諳過猶不及之道,見好就收,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退出去。一路出了角門,沒走幾步斜刺里出來一輛馬車攔在面前,兩個小廝從車上跳下來,一前一後夾住了她。苑大家的正驚疑不定,馬車帘子掀起,裡頭一個嬤嬤似笑非笑地瞧著她道:「把這位娘子請上車來坐坐罷。」

    林悅然自是不知道苑大家的被人「請」了去,只坐在自己屋裡發呆,連肖側妃進來都沒發覺,還是小丫鬟梨兒忙忙地請安,她才匆忙立起來:「給伯母請安。」

    「這是怎麼了?」肖側妃聽說有人來過,「可是你嫂子和侄兒缺銀子?」

    林悅然點點頭,又搖搖頭,掉下眼淚來。肖側妃嘆口氣,摟了她道:「這是怎麼了?說給伯母聽聽。」

    這些話林悅然怎麼說得出口,含淚半晌才道:「伯母在郡王府過得好嗎?」

    肖側妃卻是個精明的,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問這話,便含笑道:「怎麼問這個?若說錦衣玉食,自然是沒缺的。」

    林悅然手指絞著衣角,想說又不好意思說,半晌擠出一句:「我聽人說,如今世子是王爺了,就要立側妃了?」

    肖側妃不解其意,但說到立側妃,她卻笑了:「那也未必,都看王爺自己。規矩只是說郡王可以立兩位側妃,可也沒說一定要立啊。」原本怡雲是要被立為側妃的,但她病了,看起來似乎也沒幾天活頭了。

    林悅然低聲道:「周姐姐是最寬厚的人,誰做了側妃都是有福氣的。」

    肖側妃若有所悟,瞧了她一眼:「那可未必。哪有女子情願讓別人分了夫君寵愛的?寬厚不在這上頭。」

    林悅然囁嚅:「可是總要立側妃的,若是立個周姐姐親近的人……」

    肖側妃笑著搖了搖頭:「再親近的人,一旦爭一件東西也就不親近了,甚至還不如不親近的好。你想想,是你不識得的人害你讓你難受,還是你的親人害你讓你難受?」

    林悅然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我沒有想害----」後面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肖側妃好似並沒發覺她話里的破綻,逕自道:「將來啊,你嫁了人就知道,這夫君就是要找對你一心一意的。別看外頭都說娶妻要賢,要不妒,其實啊,真要是被人分了你的夫君去,那滋味----跟刀子劃一樣……」

    林悅然怔怔地聽著肖側妃溫和的聲音娓娓講述,頭慢慢地低了下去,好像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了……

    第182章計中計將計就計

    顏氏在兩天後就去世了,因為有身孕,綺年不能去弔唁,只好叫如鸝去吳家跑了一趟。

    「舅太太看著還好,就是瘦了好些,不過霄表少爺和少奶奶回來了呢,又帶了小小少爺,長得虎頭虎腦的,舅太太看著也就歡喜了。」

    「表哥表嫂回來了?」綺年有些詫異,「送信過去也沒有這麼快的,哦,是在外頭的任滿了吧?」結果一回來,就遇上喪事。吳知霄是長房的承重孫,照例也得丁憂一年的,如此一來,吳家只剩下一個吳知霆不必丁憂了,霎時間就變得勢單力薄,吳家人能高興得起來才怪。

    「奴婢瞧著,來弔唁的人倒是不少的。」如鸝歪頭想了想,「東宮裡還派了人過來呢。哦,聽二舅太太身邊的紅羅說,宮裡太醫們診過了脈,說惠良娣這一胎八成是個男孩。」

    「嗯,總算是件好事。」真能生個皇子,將來太子登基了吳知霞至少是個妃位,對吳家也算是助力了。

    「聽說喬表姑娘在老太太的靈堂上哭得昏了過去。碧雲姐姐說,老太太手裡剩下的東西大都給了喬表少爺,比給霄表少爺的都多呢。」按說做為承重孫,吳知霄在繼承遺產上有優先權,大頭都該給他才是。

    如鸝一臉忿忿:「聽說老太太臨終的時候還拉著舅太太,說要趕緊給喬表少爺定門親事,將來岳家也能扶持一把。哼,碧雲姐姐說,老太太八成是看著雱表少爺的岳家是侯府,也想給喬表少爺找這麼一門親事呢。從前就說,喬表少爺讀書比雱表少爺還強,將來一定是有出息的,這親事定要好好地找。」

    「算了,人都去了,不要再提了。」顏氏辦的這些事確實叫人不舒服,可是終究人也死了,綺年也不大願意講一個死人的是非,「就是又要難為了舅母。」這親事要是結得喬連章不合心意,少不了最後都是李氏的不是。

    如鸝把嘴一撇:「橫豎舅太太要守孝三年呢,喬表少爺若自己有出息,這三年裡考了舉人進士的,自然有好親事;若自己沒出息,也怪不得舅太太。」

    綺年笑了起來:「難得你也能說這麼有道理的話。好了,辛苦你一趟,回去歇著罷。」

    「王妃----」如鸝卻還不走,小聲道,「奴婢聽說,立秋跟丹園那邊的豆綠……」她如今住在外邊,雖然每日也是進來當差,總歸不如當初做丫鬟的時候消息靈通了。

    「嗯?」綺年微微揚揚眉毛,「立秋和豆綠怎麼了?」

    「立秋真的看上豆綠了?」如鸝睜大眼睛,倒逗得綺年笑了起來:「你那是什麼表情?立秋看上豆綠又怎麼了?」

    「可是豆綠是那邊的人,立秋怎麼能背主!」如鸝義憤填膺。

    「你這丫頭倒會給人扣帽子。豆綠又不是從秦家帶來的,再說也沒做過什麼,立秋怎麼就成了背主了?」綺年笑吟吟地看著如鸝,到底把如鸝看得急了,撅著嘴嘀咕了一句:「放著好的他看不上,豆綠不就是模樣生得好些嘛……」

    綺年假裝沒聽見,如鸝磨蹭了一會兒,到底忍不住湊上來又是要替綺年篦頭,又是要替綺年按摩腫脹的腳踝,惹得綺年笑了:「到底想說什麼就痛痛快快地說,做什麼還要先討好我?想必不是什麼好話。」

    「是好話是好話。」如鸝只差搖尾巴了,滿臉堆笑地道:「王妃,你看如鴛年紀比我還大幾個月呢,是不是也該給她找個人家了?」

    「是應該啊。」綺年忍著笑,「我早說了,你們自己有了中意的人就來與我說,我自然替你們做主。可是如鴛沒說她有中意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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