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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昀郡王對此並不理會。輩分這東西說穿了也不值什麼,柳總兵家風好,女兒在宮中進退有據,孫女據說也是在柳夫人膝下養大的,必然也不錯。能娶到好兒媳最重要,那些虛名倒也罷了。

    正值四月,郡王府的芍藥花已開,女眷們的席索性就設在花園裡,一邊賞花一邊喝喜酒。不過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都有人要找點不痛快,這不是,看著旁邊粉白的芍藥花,有人就道:「早聽說王妃園子裡種的好牡丹花,可惜今日沒眼福了。」

    旁邊的大丫鬟聞言瞥了一眼,見那人是秦家的姻親,便抿嘴一笑:「夫人大約是記岔了,我們王妃園子裡種的牡丹不多,倒是有幾株梅花生得不錯。」

    那婦人頓時有幾分尷尬,旁邊便有人掩了嘴笑道:「李夫人不常來郡王府,記岔了也是有的。」

    李夫人臉上不由得就紅了,這分明是說她沒資格到郡王府登堂入室,卻偏要充這個臉面,強笑道:「果然是我記岔了,如今該說是太妃了。」

    張淳坐在一旁,聽著王妃兩個字實在刺耳,不由得冷笑道:「果然是郡王妃用出來的好丫頭,對客人也是這樣的口沒遮攔,不知該怎麼罰呢?」

    那丫鬟笑著對張淳欠了欠身:「謝鄭少夫人指教,等喜事過了,奴婢自然去找我家王妃領罰的。」把鄭字和我家二字格外加重了些。張淳哪裡不明白這丫頭是在說她管閒事管到別人家裡來了,但那丫鬟又是禮貌周全態度恭謹,這口氣不好發作,只得冷哼一聲轉過了頭去。

    如鸝遠遠聽見,笑著悄聲對小雪道:「姐姐挑人就是准,這穀雨還真是個能說會道的。」

    小雪也低聲笑道:「這鄭少夫人也實在太沒眼色。」自己在婆家還沒站穩呢,倒管起別人家閒事來。

    李夫人今兒是帶著任務來的,雖然一張口就說錯了話,還是要硬著頭皮往下說:「聽說太妃身子不好,今年連宮中朝拜都沒有去,可不知如今怎樣了?」

    沒人接茬兒,剛才還能說會道的丫鬟居然閉嘴不語了,只管指揮著小丫鬟們斟茶倒水。張淳耐不住,冷笑道:「剛才還伶牙利齒的,怎麼這會兒又不吭聲了?」

    穀雨利落地又一屈膝,含笑道:「奴婢不知李夫人是在問奴婢,還請夫人恕罪。不過郡王府的規矩,奴婢不在丹園裡伺候,主子們的事是不敢妄議的。」

    張淳又被噎了一句,恆山伯夫人皺眉橫了她一眼,她不敢再說,忿忿閉緊了嘴巴。李夫人強笑道:「今日是三少爺大喜,這樣的喜氣,太妃的身子也該好了罷?」

    穀雨笑道:「借您的吉言。」卻是多一句話也沒有。

    恆山伯夫人輕咳了一聲:「太妃的身子,下頭的丫鬟們自然是不曉得,還是要問問王妃才好。」

    綺年剛好走過來,李夫人便笑道:「正說到王妃呢,王妃就來了。今日王府大喜,太妃的身子可好了罷?」

    好了就可以出丹園,就可以鬧騰了?綺年微微一笑:「三弟大喜,太妃自然是高興的,今兒說什麼也要出來受新人跪拜的。總歸三弟成了家,太妃沒了心事,才好安心養病。」

    恆山伯夫人笑了一聲:「也不知太妃究竟是什麼病症,怎麼突然就這樣厲害了呢?」

    綺年含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太妃這些年一直操勞府里的事,畢竟是年紀不饒人,平時撐著看不出什麼,一旦病了就是來勢洶洶,真把王府上下都驚著了。好容易這略有起色,又要撐著給三弟的親事忙碌,真是勸都勸不住。好在今兒成了禮也就沒了心事,後頭慢慢地養,自然會好的。」

    你就睜著眼睛說瞎話吧!恆山伯夫人聽得牙疼,卻無論如何不好在人家的喜宴上扯出什麼來,只得乾笑一下:「王妃真是孝順。」

    「本是份內事,哪裡當得起夫人的誇獎。」綺年欠欠身,滿臉帶笑,「吉時將至,我得去前頭了,夫人隨意。」轉過身,在一眾女眷們複雜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

    第180章蛛絲馬跡惹人猜

    秦王妃定睛看著菱花鏡子裡的那個婦人,看起來只像三十出頭的模樣,白瓷一樣的肌膚,眉目如畫,身上穿著真紅色緙絲衫子,襟上是淺金色半開的牡丹花,跟頭上戴的白玉牡丹釵相映成趣,越發顯得雍榮華貴。這樣鮮亮的衣裳她已經好幾日沒穿過了,今兒是她兒子的大喜日子,她得穿得光鮮亮眼地出去,好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兒子和兒媳的跪拜。

    門外傳來趙燕妤的聲音:「你們是哪個院子的人?我怎麼沒有見過?誰讓你們守在這裡的,走開!」

    外頭沒半點回聲,好像趙燕妤喝斥的不過是幾根木頭柱子。秦王妃微微苦笑:「妤兒,進來罷。」外頭那幾個婆子妤兒自然沒有見過,原也不是丹園的人,不過是怕她今日出了丹園又要生事,特地派過來盯著她的罷了。其實這大可不必,今日是平兒的好日子,她如何會在今日生事,攪了自己兒子的喜氣?

    趙燕妤一臉委屈地進來,秦王妃看著她輕嘆了一聲:「可是今日跟姑爺又鬥氣了?」

    趙燕妤更委屈了。打那日昀郡王去過英國公府後,阮麒沒再提什麼送她回娘家的話,甚至也沒再與她爭吵,只是相敬如冰,藉口給阮老太君守孝,索性連她的院子都不大進了,每天只歇在書房。英國公府的下人私下裡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她氣死阮老太君的,有說她是得罪了蘇姨娘才被丈夫冷落的,若不是蘇姨娘如今也被禁足在秋思院裡,只怕她這個世子夫人的臉面更沒有了。

    秦王妃苦笑。如今她自己跟昀郡王之間其實比這更甚,只是想不到千挑萬選給女兒擇的親事,最後也成了這樣。

    「一個香薰球而已,到最後還查出來是個假的,可見到底他們也沒有做什麼。你不要再糾纏不放了,快些把姑爺的心拉回來才是。」倘若當初她沒想著拿這香薰球做文章,如今也不至於此。這時候她心裡恨不得把那個香薰球摔到周綺年臉上去,卻只能這樣勸趙燕妤。

    「我何嘗再提過……」趙燕妤不由得落了淚。當日她是話趕話逼到那裡才喊出和離的,事後被姚黃狠狠勸了一番,這和離的念頭也就打消了,可是阮麒倒像是鐵了心一般,於是現在輪到她患得患失,有些怕了。英國公府富貴兩全,公婆待自己都寬,丈夫從前對自己其實也是溫柔和氣的,若真是和離了,要再嫁還有哪家比這裡更好,或是就在娘家住一輩子?趙燕妤想想,越想越有些怕。

    秦王妃也沒有什麼辦法。倘若女兒現在已經有了嫡子倒好辦,可偏生是至今並無子息:「說不得你要委屈些,趁著這會子守孝,多多的關切體貼著,好生把姑爺的心拉回來。畢竟你們新婚,有些廝鬧也是平常,日後久了自然就好了。將來能生了兒子,就什麼都不必說了。快擦了眼淚,今兒是你哥哥的大喜日子呢。」

    趙燕妤忙擦了眼淚道:「我還在孝中,就不到前頭去了,別沖了三哥的喜氣。既過來看過,我也就回去了,待我出了孝,常過來探望母親。」

    秦王妃少不得又說幾句不要總往娘家跑的話,又叮囑姚黃平日裡要好生勸著,才看著趙燕妤出去了。趙燕妤走出丹園,回頭遠遠看看丹園門口那些拉著臉的陌生婆子,眼淚不由得又要掉下來。忽聽有人急切地叫了一聲表妹,轉頭便見秦岩滿臉疼惜地站在小路上瞧著自己,不由得嚇了一跳:「表哥怎的走到這裡來了?」男客們是在前頭坐席的,秦岩雖是親戚,也不好獨自在這裡亂走。

    秦岩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趙燕妤的臉:「表妹,你瘦了好些。」他本是在前頭的,謊稱要來尋朱氏才進來,半路上把丫鬟支開就直奔丹園而來,總算湊巧在這裡看見了趙燕妤。

    趙燕妤許久不曾聽到這樣的關切話兒,眼淚嘩地落了下來,開閘般止都止不住。秦岩打小兒見到這個表妹,永遠都是小孔雀一般驕傲美麗,神采飛揚,如今見她竟這樣的憔悴哭泣,心裡真是刀割針刺般地疼,忍不住扯了袖子就去給趙燕妤拭淚,如幼時一般摟了她肩頭溫聲軟語地安慰。

    姚黃在一旁看著兩人靠在一起,後背上頓時一陣陣地冒冷汗,連忙道:「表少爺,這是後宅,表少爺不好在此處停留的。縣主也該回去了。」無奈兩人正你哭我慰,哪個管她說了些什麼。姚黃急得跳腳,隱隱聽得路那邊又有聲音傳來,急忙掩過去一看,原來是那個被秦岩誆了的丫鬟領了朱氏出來卻找不到秦岩了,正四處尋人呢。眼看就要走到這邊路上來,姚黃急得顧不上什麼禮,用力拖了趙燕妤低聲道:「表少奶奶過來了!」拉著人往另一條路上走了。秦岩這才定定神,走出去迎上了朱氏。

    朱氏聽小丫鬟來傳話說丈夫來尋自己卻在園子裡扭了腳,忙忙地走出來卻尋不到人,已然有些疑惑,見秦岩出來不由得眼睛直往他腳上打轉,口中道:「四爺怎的走到這裡來了?叫我好找。腳可扭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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