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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林悅然跟著丫鬟出去了,走到門口忍不住問了一句:「世子這樣早就出去了麼?」
如鴛含笑道:「世子到前頭去準備攔門的禮了。林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林悅然心裡一緊,低聲道:「沒什麼,我是覺得姐姐有孕辛苦,若是世子在身邊怕是好些。」
如鴛點頭笑道:「林姑娘別擔心,世子對世子妃是最體貼的。」
林悅然沒再說話,回了夏軒,如鴛客客氣氣地道:「今日事多,還要委屈林姑娘就在院子裡走走,莫要出去,免得被衝撞了。」
林悅然輕輕點了點頭,目送如鴛出去,便聽外頭有個小丫鬟跑來,興奮地跟如鴛道:「新郎官兒到門前了呢!帶了好些迎親的人來,裡頭有顯國公府的兩位少爺呢!」這新郎不能自己一個人跑來接新娘,少不得要請些未婚男子一起來,來的人身份越顯貴,新娘就越有面子。
如鴛聽了也興奮:「是麼?顯國公府大少爺可是今科的武榜眼呢!小少爺也是武進士。這來得也太早,全福夫人沒準剛在梳頭呢。走,看看去!」
林悅然獨個兒站在院子裡,聽著兩人的聲音遠去,心裡七上八下。想這郡王府一個庶女出嫁都如此體面,自己若不是淪落至此,本來也能有這樣的風光的,如今卻是再不可能了。轉念又想到嫂子的話,若是自己能進這郡王府,自是少不了錦衣玉食,不遜從前。可是再想一想,側妃也是妾,便是再尊貴的妾,這輩子也不能穿著大紅嫁衣讓人來迎親了。越想越覺得心裡悽苦,回了房裡,那眼淚就要止不住地落下來。
忽聽門上帘子響,林悅然忙擦了淚去看,就見梨兒和兩個小丫鬟一起,捧了一迭新衣裳進來,歡天喜地道:「姑娘快來看,這是世子妃叫人給姑娘做的新衣裳呢!」一件件展開了,都是顏色鮮亮花樣新穎,其中有件真紅的衫子,梨兒拿起來給林悅然身上一比就歡喜道:「這顏色姑娘穿了真好看,世子妃不是說過些日子要帶姑娘出去麼,就穿這件可好?」
林悅然看著這真紅的顏色,心裡不由得又苦起來,若是依著嫂子的主意,這一輩子就別想再穿這樣的顏色了。猛聽得外頭鞭炮聲大響起來,想是新娘已經要出門上轎了,若是做妾的,便是轎子也只能坐粉色的。心裡油煎一樣來回翻滾,眼淚終於還是一滴滴落了下來,落在那真紅色的衣裳袖子上,洇開了如血一般……
第178章暗流洶湧未可知
趙燕妤回門那天,東陽侯府一早就派了秦二太太來,說大長公主病重,想見女兒。
秦二太太侷促地站在廳內,眼睛都不太敢直視昀郡王:「自從老太爺去後,婆婆身子就不好,病了有些日子了。前幾日天氣乍熱用冰過多,太醫說是寒氣侵體----」說著,手帕往眼角按了按,眼圈便紅了,「口口聲聲的叫著家裡人的名字,連楓姐兒也叫到了……後頭稍微清醒些,就想見王妃。」
昀郡王低垂著目光片刻,緩緩道:「既是岳母病重,我也該去探望,與王妃一同回去便是。」
秦二太太連忙滿臉歉意:「可是今日二姑娘回門,若是王爺不在……」
「無妨。」昀郡王起身,「岳母是長輩,且我只是去探望,探過即回,並不耽擱什麼。」
什麼岳母是長輩,是為了去看看長公主是否真病吧。秦二太太心裡明鏡似的,表面上卻還得一臉哀戚,好像大長公主馬上就要咽氣似的。
秦王妃穿著一身淺碧色的衣裳出來,臉色蒼白不施脂粉,頭髮也只隨便挽了挽,見了秦二太太就直問大長公主的病情。秦二太太嘆著氣說了幾句,兩人流著淚上了馬車。直到馬車走動起來,秦王妃就收了眼淚低聲道:「二嫂,母親究竟怎樣?」
馬車輪子骨碌作響,掩蓋了她的聲音,秦二太太也壓低了聲音回道:「確是病了,只沒有那樣嚴重。」大長公主早料到昀郡王要一起來探病的,硬生生在房裡多放了些冰塊把自己凍出了病來,果然這當娘的,為了兒女那是什麼都肯做,只苦了她們做媳婦的,光侍疾都要累死,還要被大長公主責備不能對小姑加以援手。
秦王妃舒了口氣,靠在了馬車座椅背上,再沒說話。秦二太太從前就不敢得罪這個小姑,這會兒自然也不敢貿然開口,一路默默到了東陽侯府。一進大長公主的屋裡,秦王妃的眼淚就嘩地一下開了閘:「母親!」
昀郡王也隨著進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大長公主,確實是面色蒼白,兩顴有病態的紅暈,伸出來的手青筋暴露,比之從前那個精心保養的大長公主實在相差太遠。到底這個岳母對自己素來是不錯的,昀郡王心頭也有些難受,卻礙著屋子裡還有女眷,說了幾句岳母保重就先退了出去,在門口向秦王妃道:「我先回府,午後派人來接王妃。」眼睛瞥了一下站在一邊的東陽侯夫人,東陽侯連忙小聲說只是接回來侍疾幾日,過些日子還要送回莊子上去。
這就是說只允許她在娘家呆兩個時辰。秦王妃暗暗咬牙,卻只能低頭答應了一聲,轉身就撲到大長公主床前,握著大長公主的手哭了個肝腸寸斷。秦二太太連忙上前來勸,大長公主卻慢慢睜開眼,低聲道:「你們都出去罷。」
等人都退出去了,大長公主才撐著身子起來,略有些氣喘,卻並不像秦二太太說的那麼嚴重。秦王妃親眼看見了,這才放了心:「母親,你嚇死女兒了。」
「不這樣,如何能見著你?」大長公主又是心疼又是恨,「你和你嫂子做的糊塗事!」
秦王妃拭淚道:「我只是氣不忿!竟然勾引到妤兒的姑爺頭上去,這口氣我如何咽得下!」
「誰讓你咽下這口氣了!」大長公主眼神冰冷,「你蠢就蠢在連那香薰球是真是假都沒弄明白就動手,結果被那丫頭當場反咬一口。若不是你姑爺還顧著郡王府的面子,你如今怕是這京城都呆不住了!」東陽侯夫人不就被送到京外的莊子上去養病的麼。
「王爺他----」秦王妃說到這裡就氣不打一處來,「他還顧著什麼面子,他----」
「行了!」大長公主不客氣地打斷她,「他若不顧著面子,那丫頭就要當場問得你無話可答,那時又怎樣?」
「可是,可是他禁了我的足,又要分家,還上表請辭了爵位----」
「郡王位本就是要傳給世子的。」大長公主冷冷地說。
秦王妃猛地攥緊了拳頭,提高了聲音:「王位該是我的平兒的!」
「所以才說你蠢!」大長公主也猛然提高了聲音,「郡王位只會傳給世子,平兒不是世子,他就不可能得到王位!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弄明白,稀里糊塗只會在後宅跟那姓周的丫頭鬧,就算你把那丫頭斗得灰頭土臉,就算你給她扣上與人通jian的罪名,就算你把她沉了塘!這就能讓平兒坐上世子之位了?」
秦王妃霎時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頹廢下來,拭著淚道:「娘,我也是想著,娶了那樣一個媳婦,王爺怎麼能把王府交給他們----」
「你真是糊塗!」大長公主恨鐵不成鋼地捶著床邊,「內宅是內宅,王位傳給世子是規矩,只要世子還是世子,任憑他娶的媳婦多不成器,王位也還是他的!這些年你糊塗就糊塗在這裡,當初姑爺和你琴瑟和鳴的時候,他可也沒把平兒立成世子,可見在他眼裡,後宅是後宅,前頭是前頭,各有各的規矩!」
秦王妃只是落淚,嗚咽道:「當初我以為,老大腿都傷了,怎麼還能請封世子……」
大長公主嘆著氣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也怪我,只覺得女兒家嬌養些無妨,加上你父親後宅里也安生,竟沒教你這些。」只除了當初那個愛穿杏黃衣衫的庶女有些麻煩,卻也不久就不成其為麻煩了。
「你呀,還是心不夠狠。」大長公主緩緩地說,蒼老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迴響,牆角的冰塊散發出濃濃的寒氣,「當初你沒有把事情做完,只是把應該的事變成了可能,卻沒有把可能變成不可能。倘若當初那孩子摔死了,縱然姑爺再重規矩,也不可能請封一個死人做世子。」
秦王妃低下頭:「我怕王爺發覺……」
大長公主冷笑了一聲:「倘若當初被他發覺,實在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那時候昀郡王正跟自己的女兒如膠似漆,男人麼,事涉自己喜愛的女人,總會止不住地往好處想。何況,已經死了一個是救不回來了,除了把另一個嫡子請封為世子還能怎麼樣?難道為了一個死了的,再搭上一個不成?還是把那個庶子封了世子呢?
「那現在----」秦王妃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著大長公主,「宗人府的批示都已經下來了。」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