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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秦采落了幾滴眼淚,心裡舒服多了,拿帕子小心按了按眼角,勉強露出笑容:「多謝大嫂。」若照魏側妃的說法,根本不讓她跟綺年親近,可就是在綺年這裡,她反倒能聽見幾句貼心的安慰話兒。
城外河邊真是人頭攢動。視野最好的地方都被高官勛貴們早占了,百姓們只得占據樹杈上的制高點,一眼看去黑鴉鴉全是腦袋。
郡王府的地方自然是上好的,秦王妃一坐下,就低聲對身邊的魏紫吩咐了幾句,待魏紫退了出去,她才跟左右棚子裡打起招呼來。
綺年看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左邊的棚子正好是鄭家的,但因為太后是承恩伯府出來的,如今孝期不滿一年,承恩伯府的人都沒露面,倒是鄭瑾這個嫁出去的姑奶奶也帶著兒子坐在娘家的棚子裡,正跟張淳說話呢,看見綺年,姑嫂兩個同時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綺年懶得理會她們,點頭見禮之後就坐下來哄女兒。品姐兒看見遠處河面上停著的幾艘五彩龍舟,已經興奮得不得了了,提出無數的問題。綺年正耐心地一一回答,魏紫引著一行人走了進來,正是柳夫人一家。其中柳大奶奶、柳雪和柳逢碧都是見過的,另有兩個比柳大奶奶年紀略小些的婦人,還帶了兩個男孩子,柳夫人說這是她的二兒媳婦和三兒媳婦,以及兩個孫子;又向秦王妃致謝,多謝她將她們請到這邊棚子裡來。
秦王妃笑道:「雖說龍舟年年也都有,但既是來看總得挑個好點的地方,讓姑娘們看得舒心些。這棚子還容得下人,柳夫人切莫這般客氣。」
柳家如今算是京城的新貴,但畢竟是初來乍到許多事都不熟悉,單說這個扎棚子的事吧,柳家下手晚了,河邊一帶就根本沒有好地方了,因此秦王妃派魏紫去請,真是正中下懷。綺年瞧著,都不由得要說一聲秦王妃手段圓融。
眾人都坐了下來,秦王妃就拉著柳家兩個男孩誇讚,又從自己身上解了兩塊玉佩下來,笑道:「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不是什麼好東西,拿著玩兒罷。」
綺年瞥了一眼,那兩塊玉佩看起來像是一對禁步,但細看就知道,雖然顏色質地形狀都相似,雕的也都是歲寒三友的圖案,但細看就知道刀工不同,根本不是出自同一個匠人之手,分明是用兩塊湊起來的。歲寒三友的圖案,雖說男女皆可用,但女子用得少,更不必說秦王妃是最愛牡丹的。由此可見,這兩塊玉佩分明是秦王妃特意準備的,哪裡是她說的什麼不期而遇。
不過這不關綺年事,她剛轉過頭去與柳家三位奶奶們招呼了幾句,秦王妃就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她道:「我馬車上帶了些凍頂烏龍,你帶人去找出來。」回頭又對柳夫人道,「這個茶與白茶不同,夫人嘗嘗?」
這是防著她跟柳家的奶奶們說趙燕平的壞話,破壞了這門親事?綺年心裡撇嘴,臉上恭敬地起身:「是。品姐兒離了兒媳怕是要哭的,兒媳帶她一起去,免得在這裡打擾王妃跟夫人說話。」其實她還不願意坐在這裡呢。
從棚子到外頭馬車倒也不很遠,但中間有無數的人。綺年從秦王妃的馬車裡找出那包茶葉,就叫丫鬟送回去:「回稟王妃,似乎有一輛馬車不太好,我在這裡瞧著修修。」想必秦王妃很願意讓她離遠點的。
如鴛跟著她,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舅太太家的棚子離這裡也不遠,不如去看看舅太太?」
去看李氏自然比看著秦王妃愉快多了,綺年立刻道:「你知道在哪裡?快帶路!我們去看舅婆好不好?」最後一句話是跟品姐兒說的。
說是離得不遠,其實也不近,何況還帶著個孩子,只能慢慢地走。這一邊都是官宦人家的車馬,瞧著雜亂些,卻是除了幾個車夫之外沒有多少人。綺年等人慢悠悠地走了一會兒,忽見前頭一輛馬車跟一匹馬頂在一起,馬車帘子略微掀起,裡頭一個丫鬟探頭出來,對著馬上人豎起眉毛:「你是怎麼騎馬的!」
綺年覺得這丫鬟有點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如鴛已經低聲道:「世子妃,這好像是三姨太太家的丫鬟,應該是----應該是嚴二姑娘的大丫鬟叫什麼雲兒的。」
難道馬車裡的是嚴幼芳?綺年本來準備繞著走的,這時候不禁把目光投了過去,不看則已,一看她倒愣了一下,車簾只掀開一條fèng,裡邊是不是嚴幼芳她看不見,但那馬上的人她卻是見過的----三皇子!
三皇子正含笑在馬上微微躬身:「抱歉得很,這裡太鬧,馬有些驚了,姑娘莫怪。不知車裡是否有人被傷到了?」他長得像鄭貴妃,穿一身天青色袍子,頭戴銀絲鑲貓眼石冠,騎在馬上腰背筆直,看上去真是翩翩佳公子。雲兒豎起來的眉毛不由自主就平了下去,扭頭道:「姑娘----」
馬車裡果然傳來嚴幼芳的聲音:「罷了,這位公子也是無心的,我沒事。」
三皇子仍舊欠身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女眷,今日在下身無長物,容日後登門道歉。」
嚴幼芳道:「既是無事,公子何必在意,請罷。」
雲兒瞪眼道:「我們姑娘說了,你請罷,不必站在這裡了。」男女授受不親,又沒有長輩在場,雖是驚馬撞了上來,這樣子說話也不妥當的。不過她雖瞪著眼睛,語氣卻是不自禁的柔和。
說了這幾句話,後頭已經有侍衛滿頭大汗地騎馬趕了上來,滾鞍下馬道:「屬下疏忽,令三皇子受驚,屬下該死。」
馬車裡傳來嚴幼芳一聲低低的驚呼,雲兒呆瞪著眼睛,喃喃地道:「三皇子?」
第167章喬連波臨盆產女
綺年對於端午節那日看到的事守口如瓶,但這事還是被人傳了出去,當然並沒有說得多麼不堪,中心內容是說三皇子如何謙恭有禮,嚴家二姑娘如何寬宏大量之類,但這傳言對三皇子來說好似一則佳話,對嚴幼芳來說就未必了……
「究竟是誰傳出去的?三皇子?」三春山舍里,綺年皺著眉頭問來訪的周鎮撫。
周鎮撫嘿嘿一笑:「自然。嚴夫人聽後很不高興呢。」未出閣的閨女被人家這樣嚼說,畢竟是對名聲有礙的。
綺年鬆口氣:「還好,姨母沒有什麼攀龍附鳳的心思。只是----三皇子這是棄了柳家姑娘了?」嚴家說起來不算什麼,可取之處大概就是嚴統與柳總兵的關係了,在外頭是上下級,關起門來就跟過命兄弟差不多。不過,三皇子當初不是在仁壽宮裡還想著跟柳雪多培養培養感情麼,如今又去招惹嚴幼芳,多半是柳雪那裡沒成?
趙燕恆微微一笑:「柳總兵麼,皇上怕是不會給哪位皇子的。」
「不錯。」周鎮撫一拍桌子,「可憐鄭貴妃還想不明白呢。等太后喪滿,皇上就要把柳姑娘納進宮去了,至少是九嬪之位,將來只要生了兒子就能封妃。」
柳總兵手下掌著兩省兵力,這樣的重將自然是要籠絡的,聯姻是最好最穩當的方法。但皇帝正值壯年,根本沒有短時期內讓位的打算,怎麼可能把這樣的一支力量放到哪個兒子手裡?天家無骨肉,就算是兒子,眼睛盯的也是皇帝的寶座,自然免不了要提防一二,給自己留條路的。在這種情況下,鄭貴妃娘家本是掌兵的,還想著跟柳家拉扯,可不就犯了皇帝的忌諱?幸而把柳雪接進仁壽宮不是鄭貴妃提出來的,否則……
不過一說到生兒子,綺年就想起金國秀:「太子妃的胎如何了?再有一個月就該生了罷?」
太子妃這一胎傳言頗多,打開頭就是個胎像不好,到了七個月頭上太醫診出了女脈,聽說太子失望之餘連太子妃房裡都不怎麼去了,太子妃一傷心,胎氣更不好,已經要臥床養胎,東宮的事全交給吳惠良娣了。
「診出女脈的事,可是真的?」說實話綺年不怎麼相信,診出女脈或者可信,可是太子一失望就連太子妃都不理,這話真不可信啊。金國秀是皇帝親點的太子妃,太子就是要拆橋,至少也要等過了河再說不是?
周鎮撫擠擠眼睛:「信則有不信則無,總之太醫是這麼說的,太子最近常在幾位承徽房裡也是真的。」
綺年噗嗤一聲笑了。得,周鎮撫這麼一說,可見這事是假的。想想都知道,太子妃肚子裡這一胎有多少人盯著,逼得東宮放出這樣的消息,夫妻兩個一起演戲,只怕這些日子算計金國秀肚子的不在少數。
周鎮撫稍稍嚴肅了些:「太子妃確實胎氣有些不穩,也幸而有吳惠良娣管著東宮,太子妃才能安心臥床養胎。」金國秀連生兩個都是女兒,不免有些著急,身體還沒來得及完全休養好就又懷上了。加上那陣子太后病逝,她既然不想讓人知道她有孕,就少不了要侍疾、守靈、哭喪,哪一樣都是費力的,所以這一胎懷得辛苦是千真萬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