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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多謝弟妹。」綺年想了想,也低聲問,「弟妹可知道是為什麼?」
秦采無奈地搖搖頭:「如今王妃並不與我多說什麼……」秦王妃對她日漸冷淡,眾人皆知。
綺年瞭然地點頭,靠在馬車裡沉思起來。若說是因阮家與吳家的關係,那秦王妃未免太過遷怒,說出去人人都會說她無理。按說,秦王妃不會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但是想來想去,自己與阮麒除了這姨表兄妹的關係之外,真是再不搭界了,到底是什麼事令秦王妃這樣公然對自己發怒呢?
「……似是說什麼姑爺的通房和香薰球……」將小滿和白露打聽來的消息反覆咀嚼,最終還是這句話讓綺年皺起了眉頭。爺們兒貼身的大丫鬟,十之八九都是家裡給備下的通房,即使是有什麼私密的物件兒放在阮麒手裡也不為稀奇,趙燕妤或者會因為此事大鬧,秦王妃卻絕對不會!再聯繫秦王妃對自己的態度,莫非這玩藝兒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可是阮家丫鬟的東西,會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香薰球!綺年猛地睜開眼睛----若說香薰球,自己還真曾有過一個香薰球與阮麒有點關係。但,但那個香薰球已經由英國公親手交回來了,綺年仔細檢查過,球內部不易注意之處鏨著吳大學士手書的「愛女若蘭出閣之喜」的小小字樣,千真萬確就是原物,並非仿造品。可若不是這個香薰球,又有什麼事能跟自己搭上關係呢?
思來想去之間,馬車已經到了阮府。阮府一片披白掛素,門楣上的匾額都用白布罩了。下人迎進去,奉到老太君的靈堂上香。
阮夫人帶著兩個兒媳和旁支來哭喪的親戚女眷在靈堂迎客,眼睛還有些紅腫。雖則與阮海嶠夫妻感情淡薄,但這些年阮老太君並沒怎麼難為過她,且十分疼愛阮盼,因此阮夫人對這婆婆倒還是有幾分感情的。秦王妃上了香,與阮夫人在偏廳里坐了,淡淡道:「親家夫人節哀。妤兒不懂事,淘了這一場氣,還請親家夫人見諒。」
阮夫人冷冷道:「這倒也怪不得媳婦,原是老大不妥當,不該把東西放在書房裡。如今書房也被媳婦砸了,這口氣也該出了罷?」她原不喜歡阮麒,他院子裡的事自是從不過問的,但趙燕妤一直哭回了娘家,阮老太君又因此過世,卻是把這事鬧大了。且趙燕妤回來之後,不說先去給老太君侍疾請罪,竟先帶著人去把阮麒的書房掀了個底朝天,搞得家反宅亂,這卻實在太不把婆家放在眼裡了。
說起來這件事阮麒自是有錯的,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在書房裡藏了件東西而已,並不是在外頭置外室,或是在家裡收用這個丫鬟那個丫鬟,實際上,就連蝶語蟬語兩個,他都不怎麼很親近的。依著世家公子的德行來看,已經是很難得了。偏趙燕妤卻因為這麼一件小小的東西就責打通房,委實不像個正室的氣度。尤其如今阮老太君去了,追究起來還是因為他們小夫妻爭吵的緣故,這氣死老太君的罪名夫妻兩個少不得各擔一半。眼下阮麒被打得趴在床上起不來,秦王妃卻只輕描淡寫說這麼一句,阮夫人如何不氣?雖不敢說什麼重話,卻也忍不住要刺秦王妃幾句才甘心。
秦王妃卻是眉毛也不動一下:「妤兒自幼嬌養了些,受不得委屈是有的,她是新婦,年紀又輕,行事若有莽撞之處,還請親家多擔待些。說來,若是姑爺與她夫妻和睦,原也不必淘這場氣的。」
阮夫人反唇相譏:「王妃說得是呢,若是妻子溫柔和順,夫妻哪有不和睦的?前頭還有客人過來,恕我失陪片刻,王妃且坐罷。」竟是站起來了,將秦王妃扔在偏廳里。
這卻是正中秦王妃下懷,只坐了片刻,姚黃便悄悄進來,自袖中拿出一個摔癟了一塊兒的銀質香薰,惴惴遞了給秦王妃。秦王妃接在手裡瞧了瞧,見有杏子大小,雖摔壞了,仍看得出上頭精細的四方連續合歡花圖案,正與她見過的那隻一模一樣,不由得死死攥住了,眼神冰寒,冷聲吩咐姚黃道:「此事不許再提。勸著縣主與世子好生過日子,借著這機會將那兩個通房都攆出去便可,其它的不許再鬧。」
姚黃巴不得永遠不提此事,連忙應喏又悄悄退了出去。秦王妃坐了片刻,便見阮夫人又引了幾位女眷進來,皆是來弔唁的夫人太太們,其中便有東陽侯府的大奶奶,見了秦王妃連忙行禮道:「母親在家中不好出來,讓我來代她給老太君上炷香。」到她這一輩上,秦家已經沒有爵位了,她一個做兒媳的來給阮老太君弔唁原是份量不夠的,只因東陽侯夫婦三年父孝未滿不能出來走動,沒奈何才讓她過來了。
秦王妃卻無心與她多說這些,拉住了她低聲問道:「那位夫人是誰?」與秦大奶奶一同進來的夫人們中有一位是她不認得的,年紀四十幾歲左右,人極精神,卻不似京城貴婦們保養得那麼白皙豐潤,反而是膚色微黑,像是長居陽光強烈之地所致。秦王妃在京中出生長大,這京城裡地位高貴的夫人們沒有她不認得的,如今看這位陌生婦人舉止與京中眾人不同,阮夫人卻又對其十分客氣,心裡想了想,便猜測這位說不定就是新進京尚未出來應酬的兩廣總兵夫人。
果然秦大奶奶低聲道:「這位是柳夫人。」
柳夫人也看見了秦王妃,雖是都穿著素服,但秦王妃頭上戴著的點翠釵子乃是宮制的手藝,且那形制也不是普通命婦能戴,自然注意。阮夫人此時是主家,心裡雖不情願也得代為介紹,待二人相互見過了禮,便轉身又出去了。
這裡秦王妃與柳夫人一起坐了,含笑道:「前些日子進宮,還見了夫人家的小姐,果然是溫良恭謹,有大家氣度。」
柳夫人乃是柳總兵的續弦,嫁過來之後立刻就生了一個兒子,雖然不是嫡長子,但柳家長子次子都是寬厚的,與異母弟弟十分友愛。後頭過了七八年,又生下了柳雪。雖然是個女兒,卻因是柳總兵的老來女,極其受寵。此時聽秦王妃開口就誇獎自己的女兒,不由得心裡舒服,且她聽得明白,秦王妃這也是在暗示自己在後宮中能時常出入,於是也笑著道:「王妃過獎了,那孩子也因是她父親老來得女,養得嬌了,也不知做了多少沒規矩的事,難得是宮裡太后娘娘們都不責怪,不然早該被攆出來了。」
秦王妃笑道:「夫人這就太客氣了,我是親眼見的,柳姑娘一片純孝侍奉太后,真是教人喜歡。」隨看了看廳中道,「今日怕是不曾跟著夫人過來?」
柳夫人道:「是來了,只是沒出息怕見人,在那邊坐著呢。」
那邊小廳是年輕少奶奶和姑娘們坐著的地方,來弔唁又不是赴宴,也沒有久坐的,何況柳夫人與阮家又不相熟,故而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秦王妃一直送到廳外,便見那邊小廳里出來三個女子,一個做婦人打扮,兩個做姑娘打扮,其中一個便是柳雪,見了秦王妃因是認識的,便福身行禮。
柳夫人指著那婦人道:「這個是大兒媳,老二老三家的沒見過世面不敢輕易出門,這個就是我孫女了。」
秦王妃連忙仔細打量。柳大奶奶三十出頭了,容貌倒不怎麼出眾,只是與柳夫人一樣,極精神,且對柳夫人也十分親熱恭謹。那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就是柳逢碧,容貌略似其母卻比母親要秀麗些,一雙眼睛尤其黑且亮,黑水晶一般左右看著人,一見便知是個性子活潑的。
秦王妃立刻抹下腕上一對翡翠鐲子,給柳大奶奶和柳雪戴上。柳夫人忙道:「上回在宮裡,已經蒙王妃賜了禮物,如何又敢接呢?」
秦王妃笑道:「這有什麼。我瞧著柳夫人姑娘好媳婦也好,實在是好福氣。」拔下頭上一根雕桅子花的羊脂白玉簪子,拉了柳逢碧的手道,「就是孫女也是好人才,怎生的就都生到夫人家裡去了呢?」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柳逢碧年紀雖然不大,又是剛剛進京,卻毫不怯場,規規矩矩福身行禮謝了秦王妃,將簪子收下。柳家眾人便告辭了。
柳逢碧上了馬車,便拉了柳大奶奶的手道:「母親,這簪子瞧著好生貴重。」這枝玉簪看著不打眼,卻是通體沒有一絲雜色,雕出的桅子花白生生的如同真的一般,花瓣翻卷,仿佛還能聞到香味一般。柳逢碧雖然不大懂這些,但觸手覺得溫潤生涼,也知道這是好東西。
柳大奶奶不由便看了柳夫人一眼。此次進京,一則是讓皇上對柳家放心,二則也是為了替柳雪和柳逢碧尋一門親事。如今柳雪進了一次宮,這將來的前途必是在宮裡了,便是自家人也做不得主,因此柳逢碧便成了京中有適齡兒孫的夫人們眼中的目標。
柳夫人笑道:「既是王妃賞的,你就拿著,這是京里的規矩。」長輩第一次見晚輩,是要給點禮的,但今日是跑到別人家弔唁,並不是赴宴,在這種場面上並不是給禮物的氣氛。且秦王妃前次已經給了柳雪東西,今日說來便是要給只給柳逢碧隨便一件東西也就足夠了,卻是不但又給了柳雪和柳大奶奶,還給了柳逢碧這樣一件貴重東西,那必是有些別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