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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夫人,世子妃,」已經嫁了人,梳了婦人頭的湘雲歡歡喜喜進來,「世子來了,來接世子妃呢。正在前頭給老爺拜壽,說一會兒就過來給夫人請安。」

    李氏笑著拍拍綺年的肩:「快理理頭髮,精精神神地去見世子。」

    綺年抿了抿嘴唇,用力點了點頭。

    趙燕恆直接從衙門過來,見了吳若釗,拜壽之餘少不得再說幾句朝中的風向,這才進來給李氏請安,說了些家常閒話。李氏看看天色,戀戀不捨地開始攆人:「在娘家時間不可過久,仔細別人說閒話。」將二人一直送到蘭亭院門外才回去。

    綺年上了馬車,看看時辰其實還早,便含笑看了趙燕恆一眼:「世子又早退了,不怕上司查問麼?」

    趙燕恆倒微有些訝異地瞧了她一眼,也棄馬上了車:「世子妃今日好似心情不壞?」好幾天了,他都見綺年有些懨懨的沒精神,問她又不肯說,就是今兒早晨出門的時候也還沒什麼精神呢,這會兒怎麼又……

    綺年挽住他一條手臂,笑嘻嘻地把下巴墊到他肩頭:「嗯,跟舅母說了半晌的話,舅母給我講了好些東西,算是想通了吧。」

    趙燕恆微一揚眉:「想通了什麼?」

    綺年歪在他身上想了想,不大好意思地一笑:「不告訴你。」說出來有點怪丟人的,夫妻一體,她先想著打退堂鼓了,實在有點不大好說出口呢。一直以來是她覺得自己的婚姻觀念很新穎很合理,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反而是她先軟了,真是沒出息!

    趙燕恆看著她又鮮活生動起來的眉眼微微笑了:「竟敢有所隱瞞?還不快快招來!」

    「妾身就是不招!」綺年捏著嗓子唱戲似的念了一句,還沒念完就把自己酸倒了,「不來了不來了!今兒時間還早些,我想去看看悅然。這又要過年了,今年還有個孩子,看她們的東西是不是都置辦齊全了。」

    趙燕恆點點頭,吩咐車夫轉了道,直奔城北的小院去了。

    小院裡十分安靜,看門的僕人拿著把掃帚在掃院子,一見趙燕恆和綺年來了,不由得兩眼一亮,連忙上來請安。綺年一邊走一邊問:「林娘子和林姑娘都好?孩子怎麼樣?」

    僕人忙道:「林娘子好著呢,正哄著哥兒睡覺。林姑娘----不大出來。」

    綺年不由得就嘆了口氣。遭逢大變,誰都會覺得受不了,但算算從林家出事到如今都一年多了,林悅然若還是不能調節過來,那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宛氏聽見小丫鬟說郡王世子和世子妃到了,急忙迎出來,又叫小丫鬟把林悅然也請到自己屋子裡來。她產後調養得不錯,人也豐潤白皙,若不是在喪中穿著素服,只怕氣色還會顯得更好些。床上的孩子也是白白胖胖,正閉著眼睛睡得小豬一樣。綺年隨口問了她一句情況可好,宛氏就沒口子地感激起來:「……過年的東西都送過來了,這一年了,多虧世子和世子妃慈悲,不然我們孤兒寡母的早就沒法活了。我一直想著自己做些繡活貼補一下,也讓世子妃少破費些,只是這孩子一落地,我忙得實在騰不出手來,小姑最近身子又不好……」

    正說著,林悅然悄沒聲兒地進來了。綺年一抬眼,倒嚇了一跳:「悅然,你----」不說形銷骨立,也是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臉色更是白里透黃,半點都沒有青春少女的血色,進來看見趙燕恆,往後退了退,低聲叫了一聲:「周姐姐。」

    「你怎麼瘦成這樣!」綺年忍不住過去拉她的手,觸手冰涼,「你這樣----這麼不愛惜自己身子,伯母在天有靈,會怎麼想!」早就聽送東西的下人說林悅然身子不好,時常請醫吃藥,但竟瘦成這樣……

    「我該早點來看看你才是。」綺年有些難受,「自己的身子還得自己當心,別人替不了你。你這樣----是要讓伯父伯母走得不安心麼!」

    趙燕恆退到外屋,林悅然就一頭撲到綺年懷裡嗚嗚哭了起來。宛氏直嘆氣:「世子妃恕罪,小姑年紀小,實在是----」

    綺年安慰了一會兒,看林悅然止了眼淚才道:「萬不能再這樣了。」

    林悅然拭著淚:「姐姐,我該怎麼辦?我心裡怕得很。」

    綺年憐憫地摸著她的頭髮:「總會有辦法,可你若身子垮了,就是有一萬條出路你也走不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林悅然如今身子虛得厲害,痛哭一場便覺得疲倦,綺年也覺得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

    宛氏一直送到院中,擦著淚道:「世子妃若得閒多來勸勸小姑罷,我這嘴笨,也不知怎麼勸她。還是世子妃說得透徹,小姑也聽得進去。」

    綺年嘆道:「我若得空就來。」

    宛氏千恩萬謝看著郡王府的馬車駛遠,反身回了屋中,見林悅然還呆呆坐著,嘆了口氣道:「世子妃真是好心,若是沒世子妃,如今咱們只怕連個棲身的地兒也沒有。」覷見林悅然點頭,便又嘆了口氣,「只是世子妃跟咱們家非親非故,因著跟婆婆的情分照顧我們一年多已然是極難得了,難道還能照顧我們一輩子不成?何況世子妃是郡王府的人,郡王府怕也不願她拿著錢來貼補外人。」

    林悅然這一年多來還沉浸在父母兄長突然身亡的悲痛里,竟沒仔細想過這事兒,不由得抬頭去看宛氏。宛氏仿佛沒看見她的目光,逕自低頭去哄著已經醒過來的孩子,一面悠悠嘆道:「倘若咱們能跟郡王府沾上點關係,世子妃要照顧咱們也就名正言順了。唉,寶哥兒連爹都沒有,將來可怎麼辦……」

    她抱起兒子哄著到淨房裡去把尿了,只留下林悅然怔怔坐在炕邊上,若有所思。

    綺年和趙燕恆回到郡王府,在二門處就看見一輛馬車,上頭是英國公府的標誌。進了節氣居,綺年一邊更衣一邊隨口問道:「縣主回來了?王妃可說過要留飯嗎?」

    小滿捧著淨面水進來,聞言便答道:「縣主是哭著回來的,說是跟姑爺鬧了脾氣,正在丹園哭呢。世子妃要不要晚些再過去給王妃請安?」別這時候過去又撞在趙燕妤的氣頭上,再無緣無故的受氣。

    綺年皺皺眉:「還是這會兒過去吧,若是去晚了,王妃更有得說了。」

    趙燕恆已經寬了外頭的官服,聞言接口道:「我陪你過去。」

    綺年心裡暖洋洋的,彎起眼睛一笑:「不必的,我去請個安就走,你去跟父王說話罷。」郡王府的規矩,兒子們十五歲之後,再從外面回來就是去外書房給昀郡王請安即可,女兒和媳婦們才到內宅去向秦王妃請安。趙燕恆肯陪著她去,她自然高興,但是一定有人會藉此說閒話的。

    丹園裡悄沒聲息,丫鬟婆子們都一個個噤若寒蟬。綺年進去,正碰上趙燕好出來,一見便拉了她的手低聲道:「嫂子先別進去罷,王妃在裡屋問話呢。」本來她和張執的婚期都定下了,太后這一薨逝,一切都只得往後拖了。

    綺年皺皺眉:「三妹妹這是怎麼了?」

    趙燕好看看四周並無丹園的丫鬟,便輕聲道:「聽說是打了阮世子的貼身丫鬟,阮世子就動了手……王妃正把姚黃叫進去問呢。」

    「打了丫鬟?」綺年不由得有些疑惑,「英國公府也不致這樣的沒規矩吧?」因為打了丫鬟,阮麒就對趙燕妤這個正經的世子夫人兼縣主動手?只怕裡頭還有內情,難怪姚黃被秦王妃叫去問話,憑著趙燕妤說,大概理由都是她的了。

    當然,綺年在這麼想的時候並不知道姚黃在秦王妃面前說了些什麼,如果她知道,必然會是另一種想法了。

    「香薰球?誰的香薰球?」秦王妃沉著臉。看見趙燕妤臉上的掌印,她真是怒不可遏。掌上明珠一樣的女兒,從小到大一指頭都捨不得碰的,如今出嫁了倒挨了打,這是什麼道理?

    姚黃背後的冷汗已經濕了內衫,喃喃道:「姑爺沒說,瞧著也不像那兩個丫頭的……」到底要不要說?若說出來,只怕立時就是一番風浪,事情鬧得大了,對縣主又有什麼好處?難道還真能跟阮家和離不成?還是要鬧一個世子妃與阮姑爺婚前私相授受出來呢?

    「那香薰球是什麼樣子,可拿來了?」秦王妃陰沉地問,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的,兩眼緊盯著姚黃。

    姚黃一頭一臉的汗,只能低下頭去:「被姑爺拿回去了。上頭好像,好像是四方聯的合歡花。」

    秦王妃冷笑道:「好一個合歡花!那必是什麼狐媚子送的了----你說合歡花?四方連續的合歡花?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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