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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怎就嫁了蘇氏的娘家人----那樣的狐媚子,能有什麼好親戚!」
琥珀低了頭,細聲道:「是表姑奶奶做的主……」
顏氏猛地皺起了眉:「嗯?」
琥珀頭埋得更低:「確是表姑奶奶做的主,珊瑚原本是不願的。」
顏氏又是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良久才道:「連波定是不知情的----」有些焦躁起來,「珊瑚那丫頭也是,既肯嫁了,就該好好過日子,這嫁去人家家裡做媳婦,哪有不吃苦的!何況,也未必有你們說得那麼厲害。」
琥珀聽得心都涼了,又不敢硬著來,只得道:「翡翠說,蘇姨奶奶仗著是姑爺的生母,很是難說話,表姑奶奶性子又好,沒奈何珊瑚只得嫁了。如今翡翠年紀也不小了,萬一蘇姨奶奶再生出什麼主意來----翡翠只求老太太的恩典,也免得萬一出了事表姑奶奶在裡頭難做。」
最後這句話倒是說到了顏氏的心坎上,眉頭卻又皺起來:「可連波這會兒正有身孕,若是離了翡翠,只怕別人伺候得也不周到。」
琥珀聽她口氣鬆動,連忙道:「奴婢倒有個糊塗想頭兒,老太太給她指個人,先把這事定下來,等表姑奶奶生產了再叫翡翠出來嫁人便是。橫豎她說定了人家,再怎麼也不能變了。」
這個顏氏倒覺得可以,想了想便道:「既這麼著,我那鋪子裡有幾個大夥計,改日叫人送進名單來我瞧一瞧。」
琥珀大喜,連忙替翡翠磕頭謝恩,心裡不免又想到珊瑚,暗暗地嘆氣。若是沒有珊瑚的悽慘,顏氏也未必肯替翡翠做這個主。想當初珊瑚是自己想著法子陪嫁到郡王府去的,如今看看陪著周表姑娘回來的那幾個,如鴛如燕就不說了,單說如菱,陪過去的時候只是瘦伶伶的一個小丫頭,如今幾年過去身條也長開了,模樣也齊整了,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連自己都跟不上。一樣是這府里陪嫁過去的,如今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只能說是命了。
喬連波並不知道翡翠背著她偷偷去求了琥珀的事,坐了馬車一路回到國公府,就覺得胸頭有些作嘔之感。說起來她早就出了三個月了,可是仍舊會有孕吐,實在是受罪。阮夫人心裡還想著女兒和外孫,隨口道:「快回房去歇著罷,老二攙著你媳婦點兒,晚上不用過來請安了,養胎要緊。」
喬連波含羞帶怯地告了罪,隨著阮麟回房去。一到門口,畫眉和黃鶯就迎了上來,畫眉忙伸手來扶喬連波,黃鶯卻迎到阮麟身邊,眉眼都像會說話似的在笑:「少爺少奶奶回來了,姨娘已經問過幾次了呢。」
阮麟微微皺眉。昨天他們剛去秋思院悄悄看過蘇姨娘,今日若再去就太招眼了,若被阮夫人發現了必然又有一場好鬧。黃鶯察顏觀色,立刻笑道:「奴婢這就去給姨娘回個話兒,少奶奶該好生歇著,少爺要不要和奴婢一起去?」
阮麟並未察覺她話里的意思,點頭向喬連波道:「你好生歇著,我去看看姨娘就回來,想吃什麼只管叫畫眉去吩咐小廚房。」自打喬連波有了身孕,阮夫人就在他們院子裡設了小廚房,方便喬連波想吃什麼就要什麼。
喬連波嘴唇動了動,見阮麟已經跟黃鶯一起走了,兩道眉緊緊皺了起來,轉身進了屋子就把畫眉打發去小廚房了。翡翠看她眼圈又要紅起來,心裡暗暗嘆氣,婉轉地道:「少奶奶如今有身子,該放開心胸才是。二少爺----其實黃鶯也是自幼伺候二少爺的,少奶奶這會子沒法伺候少爺,就安排她去也是常事。說到底不過是個通房丫鬟,難道還能爬到少奶奶頭上不成?」話說完了又覺得不踏實,憑喬連波這爛泥一樣的性子,那黃鶯又是個千伶百俐的,沒準真的能攏住了阮麟也說不定,那就危險了,想想又道,「少奶奶若覺得黃鶯這性子不安分,奴婢看畫眉是個穩當的,就抬舉了畫眉也好。」
她這麼一說,喬連波越發的眼淚滾珠一樣落下來了。翡翠只得細細地勸慰了一番,說些她有孕之後阮麟如何體貼,蘇姨娘如何安分的話來,好歹是把喬連波勸得收了淚,到炕上躺著歇息去了。
阮麟這院子裡不安生,阮麒那邊院子也是一樣。趙燕妤一肚子憋悶地回到府里,剛把頭面卸下來,阮麒已經換了家常衣裳出來:「我去前頭書房與父親商議些事,你歇著罷。」
趙燕妤想起方才阮麟扶著喬連波下馬車的樣子,不由得心裡又不舒服起來:「又出去做什麼!這些日子,你就沒在房裡呆著的時候,也不知哪裡來的那許多事!」
阮麒眉頭一皺:「你懂什麼!」方才在席上,女人們只說些養兒育女的事,男人們說的卻是朝上宮裡的事,到底吳家是有女兒在後宮的,有些事無心人只當是閒話聽聽,有心人卻能從裡頭品出味兒來。阮家自打阮語死後,與三皇子一派的關係就有些微妙,如今東宮雖定,爭鬥卻未平息,少不得要當心著點兒。今日聽了些消息,就急著要去與父親商議一二,本來心裡就有些不順,再看趙燕妤這樣子,不免也有幾分不耐,並不想與她多說,轉身便走了。
這下更氣得趙燕妤心火直躥,抬手就摔了個茶盅,坐在炕上生了半日的氣,忍不住向姚黃抱怨道:「你瞧瞧,自打搬到廂房裡去住,越發跟我疏遠了!整日的不是廂房就是書房,也不知道裡頭有什麼好東西勾了他的魂!」
姚黃暗暗叫苦,勸道:「縣主這就未免太冤枉世子了,這不是國喪麼……說起來,世子的書房縣主還不曾進去過,其實----從前王爺在書房裡時,王妃經常去伺候筆墨的。」
趙燕妤瞪眼道:「伺候筆墨?那是丫鬟幹的事!」
姚黃啼笑皆非,只得耐心道:「夫妻之間,縣主何必如此計較,奴婢聽說,那是『紅袖添香』,是極風雅之事。再者,縣主去了,世子心裡也歡喜不是?好過讓旁人日日與世子親近。」到底她也是個未嫁人的女兒家,雖看秦王妃與昀郡王相處自有法度,卻不好意思說出口來,只撿那不要緊的事情提點幾句罷了。原來秦王妃該給趙燕妤配個懂夫妻之道的嬤嬤來才是,但因秦岩那事兒出來,婚事倉促提前,這該配備上的都沒配上,只好由她來說幾句了。
趙燕妤極不情願。她自幼不甚愛讀書,只是郡王府的姑娘,豈能不會詩文繪畫?不得不跟著先生苦學。如今嫁了人,這些都不要緊了,自是樂得拋下,算算自嫁進國公府來,當真就沒進過阮麒的書房一步。如此說來,夫妻之間似乎也確實有些疏遠了,別的倒也罷了,萬一被阮麒那兩個大丫鬟撿了便宜就糟了。這般一想,便懨懨起身道:「你說的是,我去他書房看看,別有什麼疏漏的怠慢了世子。」
姚黃見她聽話,心裡大喜,連忙伺候著她去了院子裡的小書房。英國公府地方大,雖是後院的「小」書房,也是十分寬敞的三間屋子,中間打通了,格外顯得軒敞明亮。四壁書架上擺著些書,北窗下一張几案,上頭亂七八糟堆了些字紙書籍。趙燕妤百無聊賴地走了一圈,見南窗下放著張竹躺椅,旁邊一個黃花梨木的小櫥,抽屜半開著,便一偏身坐了下去,隨手將抽屜拉開了。
「縣主----」姚黃覺得不對勁兒,「您可別隨意動世子的物件。」
「我們是夫妻,有什麼東西我不能看的。」趙燕妤嘴裡說著,手上已經從抽屜里拿出個紅木雕漆盒子,不由得眉頭一皺----這東西看起來倒是像是個首飾盒子,他在書房裡放個首飾盒子做什麼?心裡想著,手上已經將它打開了。姚黃攔都來不及,剛「噯」了一聲,目光落在盒中的物件上,不由得自己也怔了怔。
盒子裡靜靜躺著一隻銀質香薰球,顏色微微發暗,顯然已經不是新制之物。趙燕妤眉頭止不住地跳動:「這,這是女子的物件!是誰的!」
姚黃覺得有些眼熟,看了又看,忽然後背上一陣冷意冒出來----這香薰球上的方連續合歡花樣她曾見過的,倘若她沒記錯,當初王妃就是拿了這樣一隻銀香薰球為信物,定下了世子與周家姑娘的親事,也就是說,這香薰球是如今的世子妃之物!
趙燕妤倒不知道這件事,只是認準了這香薰球是女子之物,想想阮麒竟將別人的東西用這樣精緻的雕漆盒子存了放在書房裡,頓時怒火直躥。再看這香薰球表面十分光滑,顯是時常摩挲把玩,略向身下的竹躺椅一看便明白過來,阮麒這是時常坐在此處,順手就能拿出這香薰球來,可見這香薰球的主人在他心中必然記憶深刻。想到此處,趙燕妤惱火地將香薰球往地上一摔,想想又撿了起來,邊往外走邊厲聲道:「把蝶語和蟬語給我叫來!」
姚黃滿身冷汗,想勸又不敢勸,只得叫人去把蝶語和蟬語傳了過來。這兩個丫鬟自打趙燕妤進了門就小心翼翼的,此時被傳了來,進門就見趙燕妤臉色黑如鍋底,不由得腿都有些軟了。因知道這位世子夫人身份高,雖然她們是打小兒伺候阮麒的,但倘若被打死也只是她一句話的事,故而兩人連頭都不敢抬,戰戰兢兢道:「少夫人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