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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且容她先得意,將來自有她難受的時候。」

    東陽侯夫人微微撇了撇嘴:「將來?將來太子繼了位,世子只怕就更得意了,她還難受什麼?」也不知怎麼的,看見這個素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姑吃癟,她心裡竟然隱隱地有一絲快意。

    秦王妃眼角肌肉猛地一跳,緊緊閉住了嘴唇,唇角線條拉平如刀刃一般。東陽侯夫人的話正戳在她的心口上,她最怕的也就是這個!幸而太子年紀還輕,皇帝也還不到五十歲。

    「嫂子想來悠閒,否則怎有閒心惦記著這些。」

    東陽侯夫人聽秦王妃語聲平直毫無起伏,就知道她是惱了。這小姑活似婆婆大長公主,一旦說話時這樣平板板的,就意味著是真的惱怒了。當下不敢再撩撥秦王妃,老實道:「母親自太后過世後,身子也不太好,且----」看看屋裡只有魏紫在,壓低聲音道,「母親總說太后是被人害死的,那中風實在蹊蹺。且後頭不是說有柳家姑娘侍疾,八字利於太后嗎?怎麼就驟然去了呢?」

    秦王妃皺皺眉:「這話,嫂子可千萬別往外說。這事兒宮裡都鬧得亂紛紛的,我們何必又攪進去?」

    東陽侯夫人苦笑道:「這話,妹妹該對母親說才是。」身為勛貴夫人,她又不是不知輕重,怎會傻到去質疑太后的死因?還不是因為大長公主與太后有交情,聽說太后去世,一直耿耿於懷。要不然她也不會輕易出門,也是想讓秦王妃回去陪伴大長公主幾天,免得大長公主總念叨這事。

    「母親----」秦王妃欲言又止,嘆了口氣,「也罷,我回去服侍母親幾日便是。」雖說父母關係並不十分親密,但老東陽侯死後,大長公主孤身一人,畢竟是有些寂寞了,才會如此看重太后的亡故。

    東陽侯夫人鬆了口氣,這才想起別的事來:「采兒怎沒過來?」

    「我剛剛使人去叫她,想來又被魏側妃扯住了罷。」秦王妃不怎麼在意地擺了擺手。東陽侯夫人聽出味兒來,不禁問道:「采兒嫁過來怎樣?」

    「還能怎樣?」秦王妃乾笑了一聲,「女生外相,果然不假。如今在我面前也不過是面子情兒,只顧著夫妻兩個過日子了,指望不上她!」

    東陽侯夫人嘆道:「到底是二房的----若是楓兒只怕還好些。」

    秦王妃不願提這事兒。秦楓嫁給永順伯是她在太后面前提的,不但秦楓因此喪生,連她也被皇帝訓斥。東陽侯夫人對這個庶女不過是面子情兒,提起來自然輕描淡寫,但秦王妃卻是走這步棋的人,可沒她那麼輕鬆,隨口轉了話題問道:「岩兒的親事怎樣了?不是定了九月的日子,怎的又拖延了?」

    一說起這事,東陽侯夫人臉上就難看了:「女家推三阻四,說是夫人急病,女兒要在家侍疾。呸!什麼急病,不過是想悔婚罷了!」

    秦王妃臉色一沉:「女家悔婚,也不怕姑娘嫁不出去?」退親這種事,無論錯在哪邊,女兒家總是要承受更大的壓力,因此秦岩跑去吳家要與吳知雪退親的時候吳家才會那樣憤怒。這家倒好,居然是女方想要悔婚。

    東陽侯夫人冷笑道:「前些日子你哥哥已經叫人送信過去了,若是再沒有句實話,待太后孝期過了就乾脆退了親事便是。他家女兒也十六了,再過一年就是十七,加上退親的名聲不好,就讓他家女兒留在家裡一輩子!」她嘴上說得雖然厲害,心裡卻明白,女方家裡本是知府,今年又升了一級,前途正好。東陽侯府卻是因秦楓嫁與永順伯一事受了牽連,且秦岩又只是個舉人,故而對方才會一拖再拖。秦家對外說起來,今年春闈秦岩是因守孝不能下場,其實他最近越發的萎靡不振,就是能下場只怕也中不了。

    想起這事東陽侯夫人就發急。東陽侯的爵位到這一代為止,兒孫們都要靠自己才能撐起秦家門戶。她的長子才能平平,這輩子四平八穩的大概頂天也就是個五品官兒罷了,倒是秦岩讀書一直不錯,原指望著他能考出來,沒想到如今看著一天比一天萎靡,哪裡還有什麼希望?

    東陽侯夫人心裡明白,秦岩就是因為趙燕妤才變成這樣子,但她不敢埋怨秦王妃,畢竟如今秦家這樣兒,還指望著將來郡王府能提攜照顧,哪裡能得罪了呢?因此她一心想著快給秦岩挑個人娶進門來,指望著收收他的心,誰知道竟然一直拖到現在!

    秦王妃心裡也明白這事,自然更不會說出來,便道:「退了也好,這樣推三阻四,便是嫁進來怕也不能一心一計地過日子,不如另挑人家的好。只要姑娘人才好,能相夫教子,攏著岩兒讀書上進,倒也不必過於計較家世。」

    東陽侯夫人並不覺得這家世可以不計較,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點了點頭,知道秦王妃說的不無道理。只是心裡終究是意難平,忍不住道:「說起來,燕平今年也快十九了,妹妹是怎麼打算的?前頭燕妤都出嫁一年了,做哥哥的總不能拖著罷?」

    這話說得刺心,秦王妃不由得微微沉了臉色:「此事我自有主意,嫂子就不必掛心了。」

    吳府今日十分熱鬧。

    雖說是在國喪之內,但吳若釗五十整壽總是與普通生辰不同,雖不能大宴賓客,卻是親戚們能到的都到了。綺年到了吳府門口,正遇上英國公府的馬車也剛剛到。阮夫人帶著兩個兒媳坐車,阮麒阮麟兄弟騎馬跟著,正在下車呢。

    「表妹----」阮麒不由自主地喚了一聲,向前走了幾步,直到馬韁將手拽了一下才猛然驚覺立住了腳步。

    綺年也頗為驚訝。算來自趙燕妤成親之後她就沒怎麼見過阮麒,今日乍一相見,阮麒不但身材高大結實許多,膚色也因風吹日曬變得黝黑,比起從前那唇紅齒白的公子哥兒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表哥許久不見,安好?」

    阮麒緊緊盯著她的臉:「表妹可好?」

    綺年被他看得有幾分不自在,稍稍側開頭去:「多謝表哥關懷,我很好。」隨即往英國公府的馬車前走了幾步,「姨母。」

    阮夫人扶著丫鬟的手下來,看著綺年心裡的滋味也頗是複雜。當初覺得綺年不好拿捏所以才替阮麟娶了喬連波,卻不想這個外甥女兒自己好拿捏,別人也好拿捏,偏還有顏氏護著,如今又有了身孕,倒是打不得罵不得,簡直要當祖宗供起來了:「可把孩子帶來了?幾個月沒見,也不知姐兒變成什麼樣兒了?」

    綺年含笑道:「天冷,就沒敢抱出來。如今似是又胖了些,等天氣和暖了,再抱去給姨母看。」說著,李氏和鄭氏帶著張沁和孟涓已經從裡頭出來迎接,少不得又拉了綺年的手問東問西,好不熱鬧。

    阮麒站在一邊,情不自禁地用目光追隨著綺年。他是不好進後院的,也只一會兒在壽宴上能再見見,因今日人多,必是要分席的,到時候中間屏風一隔也就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了,若不此時多看幾眼,下次再見又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全神貫注之中,竟是讓趙燕妤在耳邊喚了幾聲才聽見,伸手扶了她下馬車。

    趙燕妤極是不悅。喬連波自有孕之後,在阮家的地位便不比從前,人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簡直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蘇姨娘一聽兒媳有了身孕立時安分了,生恐惹她動了胎氣,就連阮麟都體貼了許多。相形之下,阮麒還是日日混在軍營里,從前不覺得怎樣,如今卻叫她有些不自在了。今日來吳家她本就是不願來的,方才阮麟督著丫鬟們小心翼翼攙了喬連波下車,阮麒卻只顧去與綺年招呼,更叫她臉上掛不住,不由得聲音里也多了幾分怒氣:「瞧什麼呢,連我喚你也聽不到!」

    阮麒皺了皺眉,放開手道:「何事?」

    趙燕妤聽出他有幾分不耐,火氣更大:「何事?你不見二弟對弟妹那般體貼,我反成了沒人理的!」

    阮麒瞥了一眼喬連波,見她一手扶著丫鬟一手撫在尚未怎麼凸起的小腹上,隨口便道:「弟妹有身孕,自然要仔細些才好。」

    趙燕妤氣得發昏。喬連波有孕,她心裡也不無妒羨之意,偏偏逢上太后薨逝,國喪期間斷不能有孩子,阮麒已經搬到廂房去住了。本來若是妯娌二人都無孕也就罷了,如今一個已懷上,她卻連懷也不敢懷,心裡那份不自在就更深了。阮麒偏還說了這話,讓她怎能不氣?豎起了雙眉道:「如此說來,我若沒身孕就不必仔細些了?」

    阮麒眼看綺年已經跟著李氏進了二門,趙燕妤卻還在這裡歪纏,迎出來的吳知霆等人上來也不是,不上來也不是,頗為尷尬,不由得皺眉道:「這是在舅舅家裡,你安生些罷。」

    阮麒自幼就跟著阮老太君常去昀郡王府,那時趙燕妤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娃娃,生得玉雪可愛,雖嬌縱了些倒也沒人覺得怎樣。後頭年紀漸長,阮老太君常告誡他要多讓著趙燕妤些,故而趙燕妤有刁蠻之處他也能忍則忍。如此十餘年下來,倒是越發養成了趙燕妤的脾氣,雖則兩人成親之後也未曾改變。今日當著眾人的面這樣的斥責,趙燕妤已是覺得禁受不住,頓時又是惱恨又是委屈,眼圈不由得都紅了:「你,你竟----明明是你對我不聞不問,竟還----」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你方才在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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