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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我去說就是,但願她能聽進去。」有時候綺年覺得清明頗有幾分偏執,趙燕恆的話雖然說得絕情,她能不能明白,肯不肯明白,恐怕還是兩說呢。
既然太子妃都發了話,第二天綺年就往宮裡遞了請安摺子,第三天得了宮裡的傳召,就抱著品姐兒進宮了。
品姐兒如今五個月了,性情安靜,卻很喜歡被人豎著抱起來看景兒,因此這一路上只要綺年把窗簾掀起一點兒來讓她看著外頭,她就連哭都沒有哭一聲,只管睜大了眼睛看,引得辱娘嘖嘖讚嘆:「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到姐兒這樣的,別家孩子哪裡有這樣乖的,早就哭起來了。」
綺年笑笑,抱著女兒親了一下,卻沒心思說話,滿腦子都在想著進宮以後的事兒。說起來金國秀當初要走洛紅是為了給她解決問題,現在倒成了給她自己惹事,綺年怎麼想怎麼覺得對不住金國秀。外頭人都說她救了太子妃怎樣怎樣,其實她自己明白得很,她對金國秀哪裡有什麼恩啊,倒是金國秀在她與趙燕恆的婚事當中大大地出了一把力。不管金國秀和趙燕恆有什麼交情,總之她是欠了金國秀一份人情的。
馬車到了宮門前停下,換了宮內用的小馬車,再走一段,又換了小轎,最後在東宮門外遠遠停下,辱娘抱了品姐兒,綺年帶著如鴛,步行進了東宮正殿。
金國秀穿著一身湖藍色宮裝,面前擺著一套紫砂茶具,正在行雲流水一樣地沏茶。綺年看見她不曾穿太子妃的正服,心裡鬆了口氣,俯身行禮:「臣婦給太子妃請安。」辱娘趕緊抱著品姐兒也跪下去磕頭。
「起來罷。」金國秀淡淡回答,把茶壺放下,仔細看了看品姐兒,微微笑了笑,「好乖的孩子。去把見面禮拿來。」隨月立刻捧了個匣子出來,裡頭一對兒翡翠葫蘆壓裙,只有普通壓裙一半大小,正是給五六歲的小姑娘用的,「等孩子大些了就用得上。」
「臣婦代女兒謝過太子妃。」綺年規規矩矩地行禮,金國秀卻笑了,拿出一隻葫蘆來對品姐兒晃了晃:「姐兒喜歡嗎?」
品姐兒睜大眼睛看著,伸出小手去抓,還咧嘴對金國秀笑了笑。這一下子殿中的氣氛就輕鬆了些,金國秀笑著把葫蘆放到品姐兒手裡,又叮囑辱娘:「看好了,別讓姐兒往嘴裡放。抱她到偏殿去跟珠兒玩罷。」珠兒是她生的第二個女兒。
閒雜人等都打發了下去,金國秀才抬起眼睛看了看綺年:「洛紅的事,你知道了?」
「是。」綺年真覺得有點抬不起頭來,「究竟是----是怎麼回事?」
金國秀的丹鳳眼裡閃過一絲冷意:「究竟是怎麼回事,連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此事與清良媛絕對有脫不了的關係----她可是懂藥理的。」
綺年閉了閉眼睛:「太子妃打算怎麼處置她?」
金國秀淡淡一笑:「世子妃希望我怎麼處置她?」
綺年離了座,端端正正跪了下去:「她在世子身邊伺候多年,於情於理,臣婦不能不為她求一次情。但她既進了宮就與郡王府再無干係,所以臣婦也只能為她求這一次。洛紅本是臣婦的麻煩,如今竟給太子妃惹了麻煩,還請太子妃恕罪,若有什麼臣婦能做的,請太子妃吩咐。」
金國秀讓她在地上跪了片刻,這才對隨月點了點頭。隨月忙上前扶起綺年,金國秀淡淡道:「世子妃去看看她罷。」
綺年心裡明白,金國秀是要借她的嘴去警告清明,如果再有下一次,金國秀就不能容她了。她也確實想見見清明,問問她到底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清明雖是個良媛,對外的出身又是宮女,但因救駕有功,住的地方跟吳知霞也不相上下。隨月把綺年帶到就退出去了,並帶走了所有的人,看來對綺年還有幾分信任。
清明穿著玉色宮裝,頭上隨隨便便戴了幾朵珠花,別一枝白玉簪子,看起來還是那麼冷冷淡淡的,見了綺年過來,只抬了抬眼皮:「世子妃怎麼不年不節的捨得過來?上回我說的事你怕也沒上過心吧?怎麼今日又想起進宮來了?」
「洛紅的事是你安排的吧?」綺年單刀直入地問,沒任何心情去聽她說些淡話。
清明眉梢動了動,淡淡道:「世子妃不去關心世子,倒有心思關心宮裡的事?」
「你昏憒!」綺年再也壓不住火氣,「你一個良媛,有什麼資格給太子安排人侍寢?你置太子妃於何地?你自己找死,是不是要把世子和郡王府也連累了?」
清明也沉下了臉:「你懂什麼!馬上就要選秀,到時東宮裡就會多不少人,她們出身都不差,將來若生下了孩子,太子妃如何拿捏得住?倒不如讓洛紅來,到時候就是留子去母也只是太子妃一句話的事。」
綺年瞪著她,簡直不知道清明這腦子是怎麼長的了:「留子去母?這是你有資格說的話嗎?太子妃吩咐過你操辦這種事嗎?清良媛,你能不能別這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
清明被她最後一句話刺得臉色大變:「你又是什麼人?不過是個京外來的孤女!若不是王妃不安好心,不肯給世子娶個高門貴女,世子又怎麼會如此委屈?」
「行了!」綺年打斷她的話,「世子讓我給清良媛帶句話----」將趙燕恆那句話冷冷說了,又道,「方才我已經按照世子的囑咐,在太子妃面前替良媛求過一次情了,只此一次,再無下次。另外,世子也懇請清良媛,一心侍奉太子,千萬莫再如正月里那樣給他添麻煩了。」
清明的臉色隨著綺年的話漸漸發白,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站了起來:「你胡說!世子怎會說這話,我是替世子----」
「住口!」綺年恨不得給她一耳光,「清良媛別忘了身份!郡王府與你無冤無仇,莫要害我們。」
清明的臉色霎時完全沒了血色,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綺年冷冷地道:「不必看了,萬幸太子妃還念著世子的忠心,將人都撤了。清良媛好自為之吧,世子不求清良媛念什麼恩,只求良媛別再自作主張地害他了。若被太子知道,別說世子這些年的功勞和情分都化為烏有,只怕日後連性命都保不住!」
清明嘴唇蠕動還想說什麼,綺年卻實在不願意聽了,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到底還是停下來,冷冷道:「我奉勸良媛一句,良媛從來都不知道『本分』二字是什麼意思。本分,就是做與自己身份相符的事。良媛在東宮裡的本分就是侍奉太子、敬重太子妃,在其位謀其政,太子妃並不需要良媛越俎代庖。良媛不妨想想,若是魏側妃替郡王爺安排通房,王妃會怎麼做。」話說到這份上也該夠了吧?金國秀絕對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清明好自為之吧。
金國秀在偏殿裡逗著幾個孩子玩兒。大女兒寶兒已經快三歲了,看著並排躺在炕上的兩個小孩兒好玩,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不肯放手。珠兒被姐姐摸得不高興了,放聲大哭起來,品姐兒卻一臉淡定地只管吃自己的手指。金國秀看著這幾個孩子,嘴角不由得彎了起來。隨雲放輕腳步進來,俯身她耳邊低聲道:「世子妃跟清良媛吵起來了,奴婢們離得遠沒有聽清,但聽世子妃的意思,似乎是郡王府要跟清良媛劃清界限再無關係呢。」
金國秀微微冷笑了一下:「自然是要劃清界限,否則讓她胡鬧下去,連郡王府都要遭殃!」她輕輕按了按眉心,「我也沒想到,她竟然這樣的膽大妄為!」
隨雲恨聲道:「還不是仗著有救駕的功勞----」
金國秀嘴角沒有溫度地彎了彎:「她不能生養,我倒也不願與她計較,只是那洛紅留不得----」她聲音裡帶了幾分悵然,「我不願手上沾血,想不到如今倒是她來逼我……」
綺年沒有聽到金國秀的這幾句話,但即使沒有聽到,她也能隱約猜想到洛紅的下場。抱了品姐兒回到郡王府,她在屋裡呆坐了半晌。白露端了茶進來,見她怔怔坐著,沒敢打擾,悄悄把茶放下就要出去,綺年卻叫住了她:「白露。」
「世子妃有什麼吩咐?」
綺年怔怔地看著白露秀美的臉,抬了抬手:「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白露並不敢真坐,拉了個繡墩斜簽著身子坐下。綺年看著她嘆了口氣:「白露,你是願意出去嫁人,還是願意一輩子在世子身邊伺候?」
白露怔了怔,連忙要站起來:「世子妃怎麼這樣問----奴婢,奴婢都說了,聽世子和世子妃的安排。」
「聽我們的----」綺年苦笑,「我現在都不知道這安排是好是壞了。我曉得你對世子這些年是有情的,但世子是不會納你的,這樣,你難道還願意留下來伺候世子嗎?還是願意去外頭尋個人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