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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阮盼其實並不想去看,不過話既說了,少不得笑著起身,又拉了幾個年輕夫人一起去大門看喜轎了。綺年看著鄭瑾走了,微微吐了口氣,秦採在她身邊安靜坐著,這時候才輕聲道:「蘇少奶奶說話總是這樣,嫂子別與她生氣。」

    綺年含笑對她點了點頭:「弟妹說的是。」秦采看起來比剛嫁進來的時候瘦了些,從綺年有孕她就接手管家,一直平平穩穩沒出過大問題,更沒有想著辦法給節氣居下絆子。綺年看她微微皺著的眉,忍不住道,「弟妹也辛苦了,既是出來,就不必想別的,只當散散心也好。」

    秦采抬眼看了看綺年,眼神里微微閃過一絲感激,微微笑了一下,低聲道:「說起來,如今嫂子大好了,這管家的事也該交還給嫂子才是。」

    綺年笑道:「弟妹怎說這話。你當家理事這些日子,誰不說妥當?何況兄弟們又不分家,是誰管家還差什麼不成?」

    秦采嘆了口氣道:「嫂子固然厚道,只是若心疼我,就把這事接了罷,別教我為難了。嫂子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我也是真心實意的說話,只是人家都說月子裡不能勞累,我這才拖到今日才開口。」

    她說得真心實意,綺年也不好再跟她說虛話,便點頭道:「弟妹確實也該好生調養一下,放開心懷,給二弟添個喜訊才好。」

    秦采苦笑一下:「多謝嫂子,只是我----唉!若不管家了,怕還好些。」她如何不想有喜訊?只是總沒有動靜,哪一天見了魏側妃不得被催促幾句。

    「弟妹少想著些不歡喜的事,自然就好了。不道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麼,你不去多想沒準倒就有了,再請個好大夫來仔細診診脈便是。弟妹還年輕,愁什麼。」

    秦采聽得眼圈微紅,正想說話,外頭忽有些亂,接著阮盼等幾個方才去大門處看花轎來的人紛紛都回來了,臉上且頗有些異色,席間自然有人隨口問起,幾人卻都只是敷衍而已。

    綺年看鄭瑾沒有回來,不禁疑惑地看了阮盼一眼,曉得外頭必然是出了什麼事了。阮盼見她看,舉了茶杯遮臉,低聲道:「張家人鬧起來了----就是前頭世子夫人的娘家----說前頭世子夫人死得蹊蹺,是被鄭世子的通房丫鬟碧桃氣死的,還讓新婦先拜了前頭世子夫人的牌位才准進門。」恆山伯府這前後兩任世子夫人都姓張,說起來還真容易混為一談。

    綺年和秦采面面相覷。門外鬧成這樣,那是掩也掩不住的,有那愛打聽事兒的瞧著幾人面色不對,早叫丫鬟去門前看了,此時已彼此竊竊私語起來。秦采也忍不住低聲道:「這難道是說恆山伯府寵妾滅妻不成?該是不會的罷?那碧桃一個通房,怎麼敢做出這種事來?就是----」她本想說就是秦苹這個良妾也未必能做到,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畢竟堂姊妹做妾----儘管是遠房姊妹----不是什麼光彩事兒。

    阮盼低聲道:「聽說碧桃原是蘇少奶奶身邊的大丫鬟。」

    綺年和秦采不由得又對看了一眼----這是說鄭瑾這個小姑欺壓嫂子麼?這下可有熱鬧瞧了。

    恆山伯府大門外此時確實熱鬧。挑起的長掛鞭炮還未及放就被人扯下來一半,張家竟一氣來了二十多人。兩個哥哥攔在花轎前頭,口口聲聲只叫捧出妹子的牌位來,叫新娘下轎先拜過再說。張家老太太由兒媳扶著,哭得捶胸頓足,嚷著叫把那欺主的刁奴拖出來打死。

    四周本有些來道喜撐場面的鄭家親友,更多的卻是看熱鬧的,這時候也亂了套。鄭瑾看得又氣又怒,在門裡高聲喝問道:「前頭少夫人已經去了一年了,人去時你們不說什麼,只顧拉了嫁妝走,如今新婦要進門了又來說人去得蹊蹺,分明是來鬧事的,還不打了出去!」

    張家三太太原在後頭站著,聞言便拔起嗓子喊道:「你們鄭家仗著是伯府就欺人,我那侄女兒去時瘦得看著都可憐,不是你們欺凌虐待怎會如此!誰不知道鄭家姑奶奶素來跋扈,誰家小姑會把自己房裡的丫鬟往哥哥房裡送?鄭家就是這樣的規矩?」

    她心裡是滿心的不忿。當初鄭少夫人病重,原是想將她的女兒嫁進伯府來做填房的,自己女兒才貌雙全,張家人也都願意,偏被鄭家一口拒絕了。如今這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被別人占了,張家只拉回了鄭少夫人的嫁妝。且這嫁妝這些年也花費了些,又因鄭少夫人當初極喜愛秦苹生的兒子,做主將一些東西給了孩子,故而這嫁妝回到張家人手中時只剩下大半。

    張家如今家境比從前是大大不如了,人口又多,恨不得把姑奶奶的嫁妝全部拉回去貼補了家裡,誰知竟不能全得,心裡哪能沒有怨氣?因此特特地撿了今天,以原配娘家的身份過來,存心是要給鄭家添堵的。

    張淳坐在轎子裡,聽著外頭亂成一團,卻始終沒有喜娘過來讓自己下轎,不由得有些煩躁道:「桃葉,到底是怎麼回事?」

    桃葉是她的貼身丫鬟,剛才雖未往前頭去,聽著旁邊人的閒話也把事情聽了個八九不離十,見張淳問便憤憤說了,又道:「姑娘別著急,二少爺和三少爺就在後頭押轎,這就過來了,自然要跟他們講理的。」

    張淳聽了不由得心頭火起:「講什麼理!講理他們就不來了!自己命薄死了,這時候倒要來鬧我?快叫大哥來,營里叫些人來,將他們打了出去!」

    桃葉果然轉身要去,被另一個大丫鬟柳枝一把拉住。柳枝原是張夫人身邊的丫鬟,已經配了人的,原要留在府里做管事媳婦。張夫人雖厭煩二房弟妹和張淳這個侄女,但到底是一家人,就將自己身邊穩重能幹的柳枝給了張淳陪嫁過來,並千叮萬囑,若張淳舉止有什麼不宜之處,務必叫柳枝勸阻著些。此時柳枝一聽張淳要將事情鬧大,連忙扯住了桃葉道:「姑娘何必理睬?這是鄭家跟前頭少夫人娘家的事,姑娘只要看著就是了。」

    張淳怒道:「怎麼看?吉時都要過了,他們再這樣鬧下去,難道真要我先向個牌位行禮不成?快去找大哥!」

    柳枝死扯著桃葉不放:「姑娘!大少爺來了說什麼?這是前頭少夫人娘家和鄭家的事,姑娘何必卷進去!」吉時這還沒過呢,再說就是過了其實也沒什麼,未見得過了吉時這親事就不吉利了,倒是前頭那裡吵得熱鬧,若張殊這時候出面該說什麼?張淳本就是填房,在原配的牌位面前確實要行禮的,鬧起來只會讓張殊沒臉。

    張淳火星直爆:「什麼說什麼?全部都打出去!」

    柳枝真是沒了辦法:「姑娘,那是世子原配夫人的娘家!」張夫人本來就不同意張淳去做這個填房,是張二太太自己硬把這事鬧大,弄得張淳不嫁都不成了。填房夫人比原配本就矮了一頭,就是說破天去,那邊叫張淳給鄭少夫人的牌位行禮也是規矩,張殊若真是叫人來把他們打出去,那就真成笑話了。

    「原配又怎樣!」張淳瞪起眼睛,「他們家裡現在算什麼?怎麼能跟我們比?」

    柳枝實在不知要說什麼好:「姑娘是讓大少爺也來仗勢欺人嗎?傳出去姑娘的名聲可好聽?」就算二房不要面子,張殊還要名聲呢。

    「你老老實實守著姑娘!」柳枝不得不拿出張夫人身邊大丫鬟的氣勢,指著桃葉,「我去尋二少爺和三少爺。若這裡有什麼不妥當的,都只找你!」

    張淳火氣直躥,但柳枝雖然是個丫鬟,張夫人卻許諾過三年後就放她一家贖身的,因此現在身契都不在張淳手上,又是張夫人賞下來的,可不是普通丫鬟可比,只能悻悻坐在轎子裡不動。

    此時張執和張授也趕了上來,柳枝連忙過去,拉著張執悄聲將前頭的事說了,張執皺了皺眉,也道:「看看鄭家怎麼說。」

    張授便急了:「難道就讓姐姐的轎子停在這裡?還要給她的牌位行禮不成?」

    張執想了想:「我去找鄭家世子,你回家去尋大嫂過來,這種事,我們不好去跟一群婦人吵鬧。」

    張授想想也是,連忙上馬就往回跑。張執叫人團團守定了花轎,自己鑽進人群,扯住已經有些焦頭爛額的鄭琨:「鄭世子,這是怎麼回事?」

    鄭琨也料不到前妻的娘家竟然這樣的不要臉皮,全家上陣來撒潑來了,一時也有些沒了主意。若說找人來將張家人趕走固然容易得很,但如此一來必定更說不清楚。被張執這樣一問,不由得有些無言以對,只道:「且等一等。」

    恆山伯夫人也趕了出來,見外頭鬧得不堪,好些閒人都在指指點點。鄭家這個世子夫人娶進來也有五六年了,自打娘家漸漸沒落之後就極少出來見人,偶然出現一次也是消瘦蒼白的模樣,因此張家這樣一鬧,倒有不少人半信半疑地議論起來。恆山伯夫人臉都青了,咬牙低聲道:「怎麼鬧成這樣子!不然----不然把碧桃交給他們處置吧,吉時都要過了,先拜了堂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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