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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這話說出來,趙燕妤先就笑了一聲。今日娘家給侄女擺滿月宴,她既是小姑,又是英國公府的長媳,自然也要回來。說起來她成親也一年了,阮麒房裡除了原來那兩個丫鬟之外並不親近別的人,對她也算尊重,可是這肚子也沒什麼動靜,雖然別人不說什麼,她自己心裡其實是著急的,如今看了綺年的孩子,心裡豈能沒有酸勁兒?聽見鄭瑾諷刺,忍不住就笑了一聲。
阮夫人冷眼瞧了她一眼,心裡暗罵蠢貨。不管怎麼說,綺年也是她名義上的嫂子,是她的娘家人。雖然趙燕妤已經出嫁,但在這樣的場合反過來踩自己的娘家嫂子,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沒見秦王妃是怎麼做的麼?這樣一個圓滑的人,怎麼會養出這麼個女兒來!
不過,阮夫人並不打算開口提醒趙燕妤。兒媳蠢點也有好處的,兒子又不是她生的,將來也不指望著他們真心孝敬,只要別盤算她就好了。想到這裡,阮夫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身邊的喬連波,本來還指望著娶個娘家的外甥女兒跟自己同心同德找找趙燕妤的麻煩呢,結果----娶進個淚包來。打不得罵不得,話稍稍重些就眼淚汪汪的,偏偏還有自己的親娘在吳家盯著,時不時地就要敲打敲打自己。阮夫人真是膩歪透了!
許茂雲今天也跟著韓夫人來了,聽見鄭瑾這話,又聽見趙燕妤一聲笑,心裡就跟明鏡似的,暗暗地替綺年抱不平,臉上卻笑嘻嘻地道:「阮少夫人笑什麼?是覺得蘇少奶奶這話說得不妥麼?也是,我常聽人說先花後果,強於孤零零的一枚果子掛梢頭呢。」
鄭瑾臉色就微微一沉,許茂雲這是在說她只生了一個兒子就再沒動靜了。算算兒子生下來也一年了,她也想再生一個,只是不成。鄭瑾可不是吃虧的人,冷笑一聲就道:「便是一枚果子掛梢頭,也強似不開花不結果的!」許茂雲也是至今都沒動靜的。
綺年湊在永安侯夫人身邊逗著品姐兒,漫不經心地道:「這可說不準,有人先苦後甜,有人先甜後苦,誰料得到呢?就說園子裡那幾棵梅花罷,打我嫁進來就沒見動靜,還當是枯死了的,誰知道今年冬天忽然就開了花,還結了果子呢。」手指向桌上點點,「今天桌上這酒釀梅子,就是那樹上結的,只是我手藝平平,醃出來的味兒不知怎樣。」
桌上確實有幾碟釀梅子,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郡王府梅樹結出來的果子?只是這時候難道還有人會問麼?鄭瑾暗地裡咬著牙,正想找句話出來回過去,就聽小丫鬟們在門口報:「世子過來了。」
趙燕恆進了門,先向一眾夫人行了禮,秦王妃含笑道:「怎麼到後頭來了?世子妃好端端跟我們一起呢,不必擔心。」
眾人都笑起來。趙燕恆也笑道:「過來把姐兒抱過去讓人看看。」坦然自若地看了綺年一眼,「也是怕她累了,順便看一眼。」
眾人笑得更大聲,只是有些人是真心好笑,有些人卻是帶著酸味的。綺年臉上微微一紅,站起來將品姐兒抱給趙燕恆,趙燕恆將孩子抱了過去,還含笑小聲補了一句:「若累了早些回去歇著。」說是小聲,其實恰好讓旁邊的人能聽得到,又特地向李氏欠欠身,「舅母替我盯著她些。」
李氏滿臉笑容,滿口答應,趙燕恆方才出去了,頓時屋裡人少不得又把綺年打趣一番。
鄭瑾心裡仿佛灌了一罈子醋下去,酸氣逼人。她是生了兒子,在蘇家如今說一不二,可是蘇銳歇在她房裡的時候反而少了。每日若來也是來看看兒子,之後多半就去了書房,問起來就說是升了侍講之後更要認真讀書以防著聖上垂詢之類的話。
鄭瑾並不是個呆子,自然感覺到了丈夫的疏遠,也知道丈夫的疏遠正是從自己有孕之後回了娘家,逼得蘇太太親自上門將她接回去開始的。只是蘇太太這樣的婆婆,你若不壓倒她,她就要拿無數的規矩條框來圈死你,鄭瑾剛成親的時候吃夠了她的苦頭,這時候怎麼肯再回頭去過那樣的日子?她倒也把身邊的大丫鬟碧桐開了臉給蘇銳放在房裡,可蘇銳也並不怎麼親近。如今夫妻兩人成親也不過兩年,倒是相敬如「冰」了,平時里話也不多說,更遑論像趙燕恆對綺年這樣的關切。
一樣酸溜溜的還有趙燕妤。自她嫁過去,阮麒倒是對她很客氣,身邊雖原有兩個大丫鬟,卻至今也沒有收房,且兩個丫鬟對趙燕妤也十分恭敬。一直以來,趙燕妤都覺得自己這個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做得不錯,可直到方才,她才忽然隱約地覺得似乎是哪裡缺少了點什麼,讓她看綺年更不順眼了。心裡憋屈,趙燕妤便忍不住一張嘴就問道:「大嫂這一年有孕辛苦----聽說院子裡也動了幾個人?」本來是想問誰在伺候趙燕恆的,但話到嘴邊總算想了起來,這種房裡事哪裡有這樣張口問的,是以硬生生轉了個彎子,就說得不倫不類了。
阮夫人立刻咳嗽了一聲。按說這是郡王府自己的內鬥,她並不想插手的,但趙燕妤如今也是英國公府的人,弄不好是連英國公府的臉一起丟的。若光是阮家丟臉她倒也不在乎,可是永安侯夫人和阮盼就坐在席間呢,若是娘家丟臉害得女兒在夫家抬不起頭,那可不成!
喬連波趕緊端了茶水細聲道:「母親喝口茶潤潤喉吧,想是昨夜吹了風,有些冷著了?如今天氣雖暖了,母親還該謹慎用冰,別太涼了。」
阮夫人眉頭一皺,聲音不高不低地斥責道:「哪裡這許多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便收著些兒,出了嫁了,怎還這樣不知道分寸?」嘴上訓斥著喬連波,眼睛卻淡淡掃著趙燕妤。
喬連波怔了一怔,眼圈倏地紅了。她只是關切阮夫人,說什麼謹慎用冰的話,也是為了告訴阮夫人她一直對阮夫人的事多加留意罷了,想不到竟招來這樣一番訓斥。至於阮夫人敲山震虎的意思,她卻完全沒能領會。
綺年正跟冷玉如說話,看喬連波這樣子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喬連波是想表表自己的孝心,阮夫人其實心裡明白,只是她不好當著秦王妃的面訓斥趙燕妤,就拿喬連波來做個幌子罷了。若喬連波能看得出這層意思,唯唯答應幾句,阮夫人自然承她這個情。偏偏喬連波根本沒看出來,反而在這裡委屈起來,倒顯得阮夫人是無理取鬧苛刻兒媳,這可就弄巧成拙了。
阮盼一直沒作聲。一邊是娘家弟妹,一邊是娘家表妹,她心裡看不上趙燕妤,卻礙著阮麒的面子不好說什麼,此時見喬連波淚眼盈盈的樣子,心裡也是暗暗嘆氣,含笑道:「二弟妹這手帕上繡的合歡花真是精緻,又是用了什麼新針法?怎麼這花瓣看起來竟像真的一般……」拉了喬連波到一邊去看針線,低聲安撫了幾句,又借著要更衣的藉口,將阮夫人也拉了出去,方道:「娘該說得柔和些的。」
阮夫人也氣個半死,恨恨道:「呆子一般!連我在說誰都聽不出來,只知道哭!」若是剛才喬連波真的掉下淚來,傳出去有什麼好聽的?至少她一個苛待庶子兒媳的名聲是跑不掉的。
阮盼嘆了口氣:「喬表妹就是那樣子,娘也該知道的,以後就不必----」別指望她配合著做點什麼了,「若是周家表妹----罷了,縣主就是那副樣子,周家表妹自有辦法對付她的,一個出嫁的小姑還想做什麼?娘就別管了。」
「若不是怕她丟了咱們家的臉,連帶著你也在你婆婆面前沒臉,我才不管!」
阮盼含笑道:「無妨的,婆婆不會如此。」如今她在永安侯府可是站穩了腳跟,並不怕什麼。
阮夫人看著女兒一陣驕傲,點頭道:「那娘就什麼也不操心了。」
雖說有了這麼一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在座的夫人們都是老於世故,很快就把話題轉開,說起別的事來。今年京城裡又是喜事連連,恆山伯世子鄭琨的妻孝已滿,馬上就要把張淳娶過門了;東陽侯府的秦岩也守滿了祖父的孝,準備要成親;丁尚書致仕,孫女丁仲寧的親事尚未定下來,年紀也十六了,據說是準備回丁家祖籍結親,等等等等……
「聽說今年又要選秀了?」秦王妃閒閒提起一句,頓時引發了一場大討論。太子連得了三個女兒卻沒有兒子,實在不是件好事,且東宮只有一位太子妃,一位良娣,一位良媛,再就是下頭有兩個宮女兒提上來的沒名沒份的侍妾,實在看著不像,今年選秀,皇上是要給太子指幾個人的。再者三皇子今年也要大婚了,皇上也打算給他順手指兩個側妃。二皇子身邊的人也不多,不過丁正妃有了身孕,估摸著皇上不好塞太多的人。
綺年坐在那裡只管跟冷玉如說話。秦王妃提起這事是什麼用意她很明白,金國秀連生兩個女兒,再是正妃,沒有兒子將來也是麻煩。皇上給太子指的人出身必然都不錯,若是有生下長子的,就是對她的威脅。秦王妃知道趙燕恆跟金家交好,綺年明面上還是金國秀的救命恩人呢,說起來算是正經的太子妃黨,如今太子妃不好過了,自然要說出來給她也添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