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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趙燕恆略一沉吟:「我說了你可別惱,林秀書有孕了。」
「什麼?」綺年當真吃了一驚,「你如何知道----哦,原來林秀書跑到夏軒去見那郎中是為了這個。」
「你也知道林秀書去見了郎中?」趙燕恆冷笑道,「萬想不到,她竟然是有孕了!還是立秋偶爾在角門看見那郎中有些鬼鬼崇崇的,拿住了他細問,才知道他給了林秀書墮胎的藥。」
「是----誰的孩子?」綺年想來想去,不是十分敢肯定,「該不會是下人的罷?」私通是大罪,如果只是跟郡王府的下人,林秀書犯不上。何況她一直被圈在節氣居里,只有最近幾個月時常會被秦王妃要去畫個花樣子,「總不會是----」總不會是趙燕平的吧?
這件事趙燕恆也不能確定:「叫來審審便知了。」若真是趙燕平的孩子,那可真是有戲看了,恐怕到時候郡王府就要掀起一場風浪。
「世子且稍安勿躁,審秀書並不著急。」綺年平了平氣,「我還有件事要與世子說,世子先靜靜心罷。」
趙燕恆打從一進來就發現她面有怒色,這時候少不得道:「你說罷,我聽著。」
綺年從兩月前宮嬤嬤跑去夏軒說的話開始,一直講到今日喜妞兒落水:「小蜓當初是采芝自己挑的丫鬟罷?實在不是個有心眼的,宮嬤嬤說的那些話她竟沒放在心上,若不是有一天偶爾與如鵑閒話漏了出來,如鵑不追問,她還不曾當回事呢。」
趙燕恆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緩緩道:「你覺得,宮嬤嬤那些話,是在挑撥采芝?」
「我也只是疑心,所以並不曾說什麼。只是今日喜妞兒落水之事實在蹊蹺,冬天裡誰去荷花池邊上,那石頭上怎麼就結了冰?分明是有人在上頭倒了水。我已安排了,派人去荷花池裡撈一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
趙燕恆沉默半晌,低聲道:「其實你一直不放心采芝,是麼?」
「是。」綺年答得很痛快,「她若真願意一輩子呆在夏軒,就像怡雲一樣也就罷了,但她不是怡雲。怡雲不會給我做中衣卻繡上先王妃最喜歡的杜鵑花;不會給你做了青糰子還要回憶一下從前同甘共苦的日子;更不會隱瞞香藥的病情,既除了香藥,又擺出替我頂罪的模樣來對我施恩,一箭雙鵰!」
趙燕恆閉緊了嘴唇不語。綺年放緩聲音:「她繡什麼花,做什麼青糰子也都罷了,但她能看著香藥死,卻算計著對我施恩,這樣的人,我卻不敢留她在旁。」
「倘若她只想留在夏軒----」趙燕恆只說了一半就停下了。
綺年望了望他:「我知道你跟采芝不是平常的主僕,那就這樣吧,倘若她此次不對我下手,我就容她住在夏軒安穩終老,但倘若她下了手----」
「她若真要害你,」趙燕恆沉聲道,「不必你動手,我會處置。」
「一言為定!」綺年不再多說,夫妻兩個沉默地對坐了一會兒,直到白露悄悄進來,「世子,世子妃,在荷花池裡撈了一遍,找出些這個來。」她攤開手,帕子裡包著一朵珠花,還有幾顆散落的翡翠珠子,「方才楊家的在喜妞兒衣兜里,還找到一顆翡翠珠子。」她攤開另一隻手,手裡那顆滾圓碧綠的翡翠珠,與手帕里包的並無二致。
綺年仔細看了看:「我沒見過這東西,你們誰見過?」
趙燕恆伸出手拿過了珠花:「這是采芝的舊物,是從前她做丫頭的時候我給她的。」
綺年聽他的聲音里說不出的傷心,原本還一肚子氣的,立刻就化作了憐憫,悄悄向白露等人使了個眼色叫她們退出去,自己站起來輕輕摟住了趙燕恆的肩頭:「人心易變,想的多了,要的多了,人心也就變了。」
「我一直對她心存歉疚……」趙燕恆低聲說,聲音晦澀低沉,幾乎聽不清楚,「那時候我只有怡雲和她,除此之外不敢相信任何人,誰知道後來竟就會傷了她,以至於她被退親……你說替她找個厚道本分的人嫁了,我後來想想確是好事,既不能給她什麼,何必讓她在這裡熬日子?本還後悔為什麼我早不曾想到,卻不知……原來她當真是不想出去。」
綺年不能說什麼,只能輕輕拍撫著趙燕恆的後背,低聲道:「那時候她對你是真的忠心……」
趙燕恆閉著眼睛靠了片刻,挪開身體反握住了綺年的手,勉強笑道:「你如今有身子呢,倒還要安慰我----快些坐下,我還有東西給你。」自懷裡拿出一封信來。
綺年知道他心裡難受,接了信看看便有些誇張地歡喜道:「是哥哥的信!」立刻拆了開來讀,讀了幾行之後當真有些詫異了,「哥哥去追剿永順伯了!」
「嗯?」趙燕恆也始料未及,湊過去同看。
信是吳知雯寫的,寫信時周立年已然隨追剿永順伯的官兵入渝半月之久。因渝蜀兩地多山,永順伯幾千人一入山中便如魚入海再找不到,周立年卻是從前做生意的時候幾乎將渝蜀二州走了個遍,對兩地的地形都頗熟悉,便自薦去做嚮導。渝州知府正愁永順伯之事怕要連累了自己,一見有個得用的人自是大喜,便點派了他隨軍入山去了。
吳知雯信中不無擔憂之意,如今告知京城眾人,也有若周立年無功而返,渝州知府若要追究,請京城眾人代為從中轉圜之意。綺年看完嘆了口氣:「哥哥總是如此----」這件事若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若不成,也是有罪過的,而他若不自薦,此事本尋不著他的。與春闈一樣,周立年也是在賭。
「這也無妨。舅兄這自薦也是心懷國憂的意思,即使不成,也沒什麼大罪。」趙燕恆把信看了一遍道,「只消他不上陣作戰,並無大礙,你莫要擔心。」
綺年苦笑一下:「他是有主意的人,我擔心什麼,擔心也無用的。倒是不知他們過得如何,看表姐信中只寫了少許幾句,但也可知清苦。」
趙燕恆不以為然:「嫁雞隨雞,既是放了那樣外任小官,亦是免不了的。都是慢慢熬上來的。倒是還有件喜事與你說,張家托人向父王試探二妹妹的親事,父王已應允了,想來不日這事兒就定下來了。」
「這當真是件好事。」綺年不由得真心歡喜了一下。
趙燕恆有些沒精打采地道:「知道你會歡喜,所以特地回來說與你聽,誰知道----」
綺年看他那難受的樣子,忽然有點希望采芝懸崖勒馬了。只要采芝不真的對她下手,那麼趙燕恆就至少還有一點兒能自欺欺人的東西……
第151章偷梁換柱自作孽
可惜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如人意。喜妞兒發熱,采芝發熱,綺年動了胎氣,整個節氣居忙成一團,連昀郡王和秦王妃都驚動了。秦王妃過來看了看喜妞兒,不禁皺起了眉:「若過了病氣給世子妃可怎麼好?還是挪出去罷。做娘的自然要陪著,等好了再進來當差也使得。」
綺年低了低眉,淡淡道:「既這麼著,如鵑就聽王妃的,帶妞兒出去罷,用什麼藥只管鋪子裡去抓,若妞兒有什麼不好,立刻來回我請大夫。」
秦王妃嘆道:「這是頭一胎,千萬好生養著,若不小心落下什麼毛病,你是要一輩子受苦的。」絮絮叮囑了些話,這才跟昀郡王一起走了。
楊家人收拾了東西,如鵑抱著女兒,楊嬤嬤提著包袱,小楊在二門處接著妻兒母親,一家四口親親熱熱地走了。
楊家人這一走,節氣居里管事的大丫鬟們立刻忙碌了起來。平日裡綺年有如鵑一個大丫鬟貼身伺候也就夠了,其他人各司其職。如今她動了胎氣,如菱如鸝二人寸步不離地守著,剩下的的大丫鬟們就陡然忙了許多。宮嬤嬤這幾日格外地熱心起來,來回亂躥,害得白露不得不盯著她,人手就更顯吃緊。秦王妃倒是提過再給節氣居添人,卻被綺年婉言謝絕。
十一月間,夜風吹面已經有如刀割,守夜的婆子們到了丑時也不由得畏寒起來,縮在房裡烤火。一個身影悄沒聲地從下房裡出來,頂著寒風溜到了小廚房門口。
小廚房到了夜裡子時便熄火上鎖,第二日寅中由廚娘開門,生火準備主子們的膳食。此時門上掛著一把黃銅鎖,星光下閃著幽幽冷光。那人影自袖中摸了把鑰匙出來,小心撥開鎖,將門啟開一條fèng溜了進去。
小廚房的灶台上整整齊齊放好了明日早膳所用食材,旁邊小柜子里放著幾個包好的藥包,上頭各自貼著封條標著字樣。凡院子裡人用藥,從前是各房的丫鬟自己去二門上傳小廝抓藥,回來自己去廚房裡熬。自綺年來了之後,將各人的職司全部理了一遍,如今已經變成二門上的管事一併去藥鋪抓來,每服都分成小包,由各房大丫鬟各自收了,每日提前交到小廚房去,第二日由廚娘分別兌水熬上,故而每包藥上都有封條和用藥人的名字,若藥包被拆了封便須仔細查問過了再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