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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只是這心思才起,就被世子妃給生生打滅了。這醋罈子醋瓮轉生一般的世子妃,根本不管她是誰給的,就徑直將她扔進了針線房,當真當個粗使丫頭用起來了。一輩子呆在針線房裡有什麼出路?且她針線上並不十分出色,精心繡出來的東西只怕根本沒有資格送到世子眼前。即便是送了又怎樣,就是那頂鴛鴦戲水的帳子被采芝毀了,世子與世子妃不也毫不理睬麼?難道她這一輩子都要斷送在這裡,等到年紀大了眼睛花了連繡花都不能,便跟二門上那些看門掃地的婆子一般麼?
這想法一起,秀書就惶惶不可終日。永順伯被查出謀反之後,她更是日夜不安,生恐自己哪天就人不知鬼不覺地被悄悄處置了----在永順伯府里,她已經看見過幾次這樣的事。此時秦王妃突然叫她去畫花樣子,她是既害怕,又抱了一絲希望----府里還有兩位少爺呢,若能隨便跟上哪一位,也是條出路,而這條出路,只有出了節氣居針線房才有可能。
出了節氣居,她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幾次偶遇傾盡所學,總算吸引住了趙燕平。只是萬沒想到,不過在小書房那麼一次,竟然就有了身孕!三少爺尚未開口向世子討要她,若這時被發現有孕,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可憐她吐過幾次之後連郎中也不敢請,只敢趁著采芝請人診脈時悄悄過來,讓郎中替她把了把脈,果然就診出了她最害怕的那個結果。
「三少爺說要納你了麼?」采芝看著秀書喪家犬一樣的模樣,心裡說不出的快意。她是不能有孕,可是秀書有孕了又怎樣,不是照樣不能生下來麼。
秀書絕望地搖頭:「我,我還沒告訴三少爺----」她忽然又生起了一絲希望,「對,我要告訴三少爺去!這是他的骨肉,他不會不要的!說不定,說不定是個兒子呢?」
「我瞧你是要瘋了。」采芝閒閒地瞧著秀書瘋狂的模樣,像貓兒瞧著爪下的耗子,「三少爺正是要讀書應考的時候,若與自己兄長的丫鬟私通,王爺絕不會容許。若是成親之前就先生了庶長子,將來親事上都要難些,王妃更不會容許。這事若被人知道,三少爺不會怎樣,你卻是死定了。」
秀書頹然跌坐於地,臉色慘白如死,喃喃道:「我,我怎麼辦……」她知道采芝說的不錯,昀郡王不會因為一個丫鬟處置自己的兒子,秦王妃更只會認為她才是勾引自己兒子的賤-人,死的只會是她。
「把孩子打掉。」采芝冷冷吐出幾個字,「沒了孩子,只要三少爺說要你,誰也不會疑心,世子妃還巴不得你離了這院子,自然會讓你走。」
「可是藥----」墮胎藥可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郎中不敢輕易開這類方子,藥鋪里也不會輕易就給你抓這些藥。
采芝憐憫地嘆了口氣:「幸而你月份還小,要打下來也不甚難。過幾日我還要請郎中來,你求他給你備一份藥罷。合著我的藥一起煎了,你只說來癸水,在自己屋裡躺幾日。只是這藥你求得來求不來,全看你造化了。」
秀書想哭又不敢哭出聲來,哽咽道:「你為何要幫我?」
采芝冷笑道:「誰要幫你!不過因你是世子帶回來的,若出了事王妃少不得又要說世子治下不嚴,我不過是不願你連累世子沒臉罷了。」
秀書聽了這話,方才去了疑心,驚魂稍定,連給采芝磕了幾個頭才退出去。采芝在屋裡坐了半日,臉上神情變化,不自覺地眼睛看著自己的衣箱。那裡頭有個舊衣包,包的卻不是什麼衣裳,而是一包零碎的糙藥。只是世子妃的飲食都有人看守著,且胎氣穩固極少喝安胎藥,究竟怎樣才能下手呢?
楊嬤嬤很忙。大清早起來看陽光極好,立刻叫兒媳婦:「把世子妃的大毛衣裳拿出來再晾晾。莫看剛入秋時晾過,今年秋天雨水多,還是要勤晾著些兒才好,若讓世子妃穿了cháo衣裳,我是不依的。」
如鵑帶著兩歲多的女兒喜妞兒在廊下,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給未出世的小少爺做虎頭鞋,聞言笑道:「說得就您老人家知道伺候世子妃,我們都是沒用的了。」對女兒道,「乖乖這裡坐著,娘去晾了衣裳就來。」
楊嬤嬤嘟噥道:「不該帶妞兒過來,擾著世子妃怎麼好。」
如鵑失笑道:「原是您老人家捨不得----且世子妃也喜歡小孩子。」說起來喜妞兒輕易也不進綺年房裡,如鵑自是小心又小心,不讓自己女兒亂跑亂跳,衝撞了世子妃。
十幾件大毛衣裳都抖開晾好,如鵑才突然發現女兒已不在廊下,不禁皺眉:「跑到哪裡去了?」
「來人哪!」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來,「喜妞兒,妞兒落水了!」
「什麼!」連剛跨出門想曬曬太陽的綺年都嚇了一跳,「在哪裡!」其實也不用問,節氣居里只有夏軒前頭有個小荷花池。
如鵑拔腿就跑,綺年忙要跟過去,嚇得如鴛如鸝兩邊緊緊架住:「世子妃慢些走!」
到了池邊上,就見采芝濕淋淋從池子裡往上爬,喜妞兒臉色慘白躺在岸上,小蜓正手忙腳亂在掐人中。
「把妞兒翻過來,放在膝上頂肚子!」綺年急得大喊。
到底是楊嬤嬤懂得多些,上前去抱起孫女控出腹中水,喜妞兒大咳兩聲,終於睜開了眼睛,虛弱地哭道:「娘----」
「去請大夫!」綺年覺得腿都要軟了,「妞兒是怎麼落水的!」
小蜓真嚇著了:「奴婢去小廚房熬藥回來,就見采芝姑娘在池裡抱著妞兒上來----」
一陣風吹來,采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十一月的風正冷,她身上衣裳都已被冰冷結了一層薄冰的池水浸透,穿在身上怕不也冷如冰塊一般。她卻像是並未覺察自己的異樣,打著哆嗦道:「這裡風大,世子妃怕是驚著了罷,莫站在這裡著了風。」
綺年垂下眼睛:「你也快回屋裡去罷,郎中給喜妞兒看過了,就叫過來夏軒看看。」
一通雞飛狗跳之後,如鸝紅著眼圈回來:「郎中說妞兒受了驚嚇,又嗆了水,且受了寒,必要大病一場的。幸而妞兒底子壯,用藥也及時,祛了寒就好些。只是要好生養著才是。」
綺年臉色鐵青:「是我的不是。只想著若換了小蜓只怕打糙驚蛇,終久拖下去是塊心病,就沒想到小蜓是個沒心眼的,看不住她----若妞兒有個三長兩短,便是我造的孽了。」
如鴛低聲道:「這也不能怪世子妃,誰能想得到----只妞兒也未必就是她推下去的,難道不怕妞兒醒了說出來?沒準是妞兒去池邊上玩……」
「如鵑從來不許她往那池子邊上靠!」綺年冷聲道,「池邊的石頭上結了一層薄冰,我雖不知她怎麼把妞兒引到那池邊上去的,但天氣寒冷,池子裡不過幾根破荷葉,妞兒去那裡做什麼?叫人下池子裡去悄悄撈一撈,看水底有沒有掉著東西!」
「奴婢這就叫人去弄。」如鴛答應著,又道,「那如今----」
「我倒要看看她鬧什麼把戲。」綺年握緊了拳頭,「還有那秀書!就說我今兒嚇了這一跳,有些動了胎氣,要用安胎藥。喜妞兒要用藥,我要用藥,她也要用藥,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心!」
如鴛不敢再說話,出去傳了綺年的話又趕緊回來:「世子妃可要保重身子,萬不要真的動了胎氣。」這先是受驚又跑了一趟夏軒,怕是真的會不舒服呢。
綺年確實覺得肚子不太舒服,閉了閉眼睛:「請太醫來診個脈罷。」
太醫診了脈,確實是急怒攻心有些動了胎氣,好在並不嚴重,只要靜養幾日即可,不過既是郡王府的事,少不得格外精心,仔細擬了個方子出來,讓綺年喝上兩服。剛送走太醫,趙燕恆就陰沉著臉回來了,一進屋先聞到一股藥味,不由得吃了一驚:「怎麼了?」綺年素來是不愛喝安胎藥的,說沒病喝藥純屬無事生非,如今屋裡有藥味,必然是有事。
綺年擺擺手:「這藥喝不喝的都沒大妨礙,世子不必著急。倒是你這樣黑著臉進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趙燕恆仔細看了看綺年的臉色,眉頭緊皺:「瞧你臉色也不好,如鴛,世子妃這是怎麼了?」
「世子先說!」綺年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等世子說完了,我真有要緊的事說呢。不過與我的身子無關。」
趙燕恆見她有些動氣,只得道:「昨兒夏軒又叫了郎中不是?」
「是。」綺年一聽見夏軒二字氣就不打一處來,「昨兒叫,今兒又得叫,別人不知道的,還當郡王府多少病人呢!罷了,世子往下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