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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聞到他身上一股刺鼻的汗氣和塵土氣,不由得心疼起來:「這大熱的天氣,你怎麼趕回來的?在河上受累了罷?瞧這一身的土,人也黑瘦了。」一迭聲地叫丫鬟們,「去準備熱水,先端幾樣好消化的點心來,把給我備著的粥端來先墊補著,叫小廚房晚上撿世子愛吃的菜做來。」支使得幾個丫鬟們連忙應喏,團團亂轉。
趙燕恆只盯著她的肚子,伸手小心翼翼來摸:「怎這樣小?」
綺年失笑:「這還沒到三個月呢,能摸出什麼來。倒是你,還不累麼,快坐下。」
趙燕恆驚喜過後,也知道自己說了傻話,隨手拖了丫鬟們剛才坐的小杌子來,就在綺年腳邊坐下了:「你可好?這些日子又懷著身孕又要擔心我,可辛苦了罷?」
綺年心裡又暖又甜,抿嘴笑道:「我可沒擔心你,半點都不辛苦。」
趙燕恆故做兇狠狀:「竟不擔心你夫君?真是反了!」拉了綺年的手摩挲,嘆道,「怎也不早些告訴我這喜事?」
「讓你在外頭再多一重擔憂麼?」綺年摸摸他臉頰,灰塵胡茬兒混在一起,竟有些扎手了,「前些日子你送信回來說皇長子無恙,我這心才定下來,如今怎樣了?你沒有遇到什麼罷?我生怕那些人對你也----」
趙燕恆忙拍拍她的手:「我沒有什麼事,這不是好端端的麼。」
如鴛帶了人送進熱水來,綺年起身想幫趙燕恆沐浴,這回卻被趙燕恆死攔了下來:「你有身子,斷不能勞累了。」
綺年只是擔心他有傷瞞著自己:「我只看你身上有傷沒有----」趙燕恆無奈,只得叫在淨房裡擺了把椅子讓綺年坐了,這才自己脫衣入浴。他瘦了好些,身上也不免有些磕碰擦傷,但並無什麼大傷處,綺年這才放心,只是捨不得出去,坐到浴桶邊上拿了水瓢替他拿水洗頭,一邊細細地兩人把別後這些日子的事彼此講述了一遍。
「……是以皇長子受傷不輕,但性命卻是無虞的,我先趕回來,估摸著兩日後皇長子就該回京了。」趙燕恆把頭枕在浴桶邊上,半閉著眼睛讓綺年替他洗頭髮,「這次多虧了錢掌柜----哦,就是你救過孩兒的那家,姓錢,倒是名符其實的----賑災米糧不到,他家傾了兩個糧庫先填補上了,尋找皇長子雇用了好些人,每人每日十文銅錢,那錢也都是從他家兌出來的,若沒他家的錢莊,一時哪裡去找那些散碎銀子和銅錢。我正想著,該怎麼替他家請功,皇長子也說要重謝的,只不知怎樣才好。若說就封個官職,又怕招人彈劾。」
「不是有那不拿薪俸的閒職麼,封一個也提提出身罷了。」綺年想了想,「若不方便,不如讓皇上賜個『義商』二字給錢家,如此即使沒有官身,錢家也不是普通商人可比,日後再做生意就更方便了。」
「這主意不錯。」趙燕恆欣然,「待我去與皇長子商量。」略一沉吟,看了看綺年,「皇長子落水之時,清明跟著跳了下去,若非她熟識水性,皇長子必然受傷更重----皇長子已將她收了。」
「嗯?」綺年大為驚訝,「不是周鎮撫----」
「是清明自己情願跟著皇長子的。」趙燕恆嘆了口氣,「我見了她,她----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她傾慕皇長子?」綺年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能。
趙燕恆搖搖頭:「隨她罷。只是漢辰那裡不免空歡喜一場,我倒覺得無顏去見他了。幸而他豁達,並不與我計較,否則----」
綺年默然片刻,拿起清水沖洗趙燕恆頭上的皂角沫:「是清明自己打定主意的,與你何干呢。皇長子給她個什麼名份?」
趙燕恆沉吟:「此次皇長子查明了那決堤之事,果然是人為的,已然拿到了實證,再加上遇刺----估摸著這次回了京,東宮之位也就定下了。想來,一個良媛是跑不掉的。」
綺年點了點頭,也就把清明的事拋開不提:「到底是什麼人決堤行刺?與鄭家----」十之八九是跟鄭家有關係的!
「嗯。」趙燕恆點點頭,「這事還要順藤摸瓜慢慢來查,人證物證皆在,又是死了上萬人,淹了數千頃田,絕不可能就此息事寧人的。」
「這些人實在該殺,就為了一己私慾,害得上萬人身亡,十數萬人都沒了家園,若不殺也實在不能平民憤!」
「沿河那幾個官員是逃不掉的,但後頭----」趙燕恆微微皺眉,隨即又鬆開,「你莫要多想了,身子要緊。」
「哪兒那麼嬌貴了……」綺年不由得好笑,「若是那些種田人家,懷了身孕照樣還做活的,我只是前些日子太憂心了,如今你回來了,這大局也差不多定了,我還擔憂什麼呢。」
兩日後,皇長子返京,皇帝召集太醫院全體太醫會診。十日後皇長子初愈,皇上詔告天下,由皇長子入主東宮,立原皇子正妃金國秀為太子妃,原吳惠側妃為惠良娣,在遇刺事件中勇救皇長子的清明為清良媛,於九月初一行大禮……
第147章幾家歡喜幾家愁
皇長子入主東宮,普天同慶,各命婦們雖然不能去目睹大禮,但也要穿戴大妝起來,入宮朝賀皇后和太子妃。
「這腰帶會不會緊了些?」如鴛替綺年束上腰帶,又忍不住擔心。
綺年的肚子已經微微有些顯形,不過如今穿得多,倒也看不出來:「沒什麼,就這樣罷。」
「世子妃有孕還得進宮----」如鸝忍不住抱怨,「看世子妃臉色也不怎麼好,這一進宮就要折騰大半天……」
綺年確實臉色不怎麼好,因為刺殺皇長子----哦,現在要稱呼太子了----以及黃河決堤一案都已有了定論,主謀乃是永順伯趙明軻,而派人決堤的,卻是現任當地衛所千戶的原廣西總兵,不過在線索剛被發現時他已經畏罪服毒自盡,僅來得及將他的家人妻小鎖拿。如今,林家的長子已經下獄,女眷皆被圈禁家中。雖然林大人的服毒自盡很可疑,但趙燕恆已經向綺年隱晦地透過了話,多半事情就是這樣結案了,捉拿永順伯,順勢削減鄭家的勢力,但不會再往下查了。
事情差不多總是這樣的,皇帝心裡還是想把所有的兒子都保住,因此他不能全力追查或誅殺鄭家,那樣就不免牽扯到鄭貴妃,如果鄭貴妃成為罪妃,三皇子也就完了。於是林家作為結交永順伯和鄭家才得官的人家,就理所當然成了罪魁禍首,而且林家曾經想將女兒嫁給永順伯做繼室,這也是明晃晃的攀結交好的罪證。
如鴛看看綺年的臉色,示意如鸝不要說了。她比如鸝想得自然要多些,知道綺年並不是因進宮而不適。
「走罷。」綺年也知道她們是關切自己,勉強提了提精神,「大喜的日子,別說這些話了。」
秦王妃已經上了馬車,她的臉色也一樣差勁,若不是入主東宮這樣的大事,她就要報父喪而推辭不去了。永順伯如今被問罪,秦楓身為側室自然也跑不了連坐之罪。說來也真是諷刺,當初秦楓嫁與永順伯,原想著是永順伯夫人過世後,生了兒子就好扶正,沒想到這嫁過去才半年多,永順伯夫人猶纏綿病榻尚未身亡,永順伯府卻已經要被問罪了,而秦楓至今都只是個側室。
婆媳兩個都跟鋸嘴葫蘆似的,一路沉默到了皇宮。
雖然是大喜的日子,太后卻沒有露面,據說是鳳體欠安。其實究竟是身病還是心病,大家心裡都明白。永順伯是太后的親孫子,如今落到這個下場,一則傷心,二則避嫌,倒是不出面的好。橫豎今兒的正主兒是皇后和太子妃,旁人來不來都無妨。
冷玉如挺著個快要生的大肚子,坐也不好坐,只能斜靠在椅子上跟綺年說話:「雖說出了頭三個月,也要小心著。」
綺年好笑:「該小心的是你吧,幾時生?算著日子也快了。」
冷玉如摸摸肚子,抿嘴一笑:「大概十月里,家裡請了太醫院的太醫來診脈,倒說像是個男胎。婆婆歡喜得不得了,我倒有些怕了,萬一生下來是個女兒,可怎麼好?」
綺年看她嘴上雖說擔心,但臉上分明笑得開懷,不由得打趣道:「張少將軍怎麼說?他必是想要個兒子的罷?」
冷玉如低頭一笑:「他倒常對婆婆說,先花後果才是福氣,兒女雙全才好。」
綺年笑著點了點頭,一轉眼看見永安侯夫人帶著公主和阮盼兩個兒媳走了進來,看見綺年在這裡,便笑笑地過來,尚未到眼前便先攔著冷玉如和綺年:「都是有身子的人,萬不可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