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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宮嬤嬤心裡叫苦,想不到這趟差事是如此為難,嘴上卻只能道:「所以老奴覺得,還是要在采芝身上下手。正因采芝是世子信得過的人,她若下手,才不會為人所懷疑。王妃莫要再糾結於此事了,大長公主吩咐過老奴,還是先為三少爺尋一門好親事是要緊的。大長公主想,是不是讓三少爺尚主?」
秦王妃一怔:「尚主?這怎麼成!大公主已然出嫁,二公主卻是個嬪生的,並無什麼勢力,娶了又有何用?」
宮嬤嬤低聲道:「雖說二公主的生母只是個嬪,但今上子嗣不豐,公主也是極得疼愛的,若三少爺尚了主,這一世平安富貴都可保了。」
秦王妃皺眉道:「也不過一世而已,郡王位卻是世襲罔替的,怎能相比?且再看罷,橫豎二公主也剛剛開始議親,京中適齡人家子弟不多,不必著急。」
宮嬤嬤不敢再多說,只替秦王妃打著扇子。秦王妃出神半晌,道:「聽說兩廣總兵有個女兒----且再打聽罷,倒是采兒這些日子怎樣?」
魏紫已回了屋裡來,聞言便道:「嚴嬤嬤說,二少奶奶倒也聽從的,只是人事上並不肯變動,說只是暫時理家,若有變動也該由王妃或是世子妃決定,不該由她來做。」
「這孩子怎的這樣不成氣候!」秦王妃越發覺得不順心,「叫她做主她都不肯,有什麼出息!」
魏紫低聲道:「魏側妃倒是慫恿著二少奶奶做這做那,二少奶奶也都推了。」
秦王妃冷笑道:「從前倒著實沒看出來,魏氏心竟這樣大!想著眼看著自己兒子出息了,也要抖威風了不成?可惜再怎麼也是個庶子,將來不過是分家出去。幸而這娶過來的是采兒,若娶了別人,怕不被她挑唆著竟想要跟我鬥了?」
魏紫陪笑道:「諒她也沒有這個膽子的,不過是想從管家裡撈些好處,給二少爺攢些私房罷了。」
秦王妃哼了一聲:「老二成親之時光聘禮公中就出了三萬銀子,難道還嫌不夠?叫嚴嬤嬤盯好了,把魏氏平日裡說的那些話都報給我。」
魏紫諾諾答應著,伺候著秦王妃喝了杯茶消氣,這才往武園去了。
外頭這些事,綺年也是大致上知道的,只是聽聽就罷,並不過問。她有孕的消息傳出去,幾家親友少不得上門來看望,連趙燕妤也帶著喬連波過來了。趙燕妤極少進節氣居的門,見了綺年也是皮笑肉不笑:「恭喜嫂嫂了。」
秦采聽說小姑回來,還帶了她的妯娌、綺年的表妹一起,也過來招呼,特地弄了一席簡單的酒果過來,擺在園中的亭子裡。這裡大半邊都被樹蔭覆蓋,四面微風吹拂,雖不近水也十分涼慡。綺年養了幾日胎,身子已經好了許多,倚著亭柱坐了笑道:「又勞弟妹費心了。」
秦采含笑道:「妤兒和阮二少奶奶過來,自然該招待的,嫂嫂身子不方便,我代做些又有什麼,還值得嫂嫂這樣說的。」
綺年看她雖然容色有些疲憊,但神情卻仍是從容的,暗想倒是個有主意的,雖然兩頭受著氣,仍舊還把持得住,點頭笑道:「自是要說幾句的,說得弟妹歡喜了,下回才會再替我做事不是?」
這話說得周圍伺候的丫鬟們都笑起來,銀杏便笑道:「世子妃又說笑話了,縣主既是我們少奶奶的小姑,又是表妹,合該好生招待著的。」
綺年便轉頭向秦采笑道:「弟妹聽見了,這丫頭可揭了弟妹的底了,原來我竟是不必謝的,橫豎我不能吃酒,這酒果想來也不是為我備的。」說畢,又引起丫鬟們一陣歡笑,秦采笑著便斥責銀杏:「好好的,一個在嫂嫂面前邀功的機會,又被你這丫頭攪了,還不快回去自己打嘴呢。」
趙燕妤看這裡一團和氣,心裡十分不自在,略飲了杯酒用了些菜就說有些累要歇著,自往丹園去了。秦采明知道她的意思,並不說破,也指了個藉口告辭,留下喬連波跟綺年說話。
喬連波見趙燕妤徑直走了,不由有些尷尬,勉強道:「表姐身子可好?聽說表姐有喜,本該早些過來道喜的,因家裡也有些事,大姐姐那邊辦了洗三又要辦滿月,是以一直耽擱了,表姐別見怪……」
綺年聽她一套客氣話也說得圓圓滿滿的,心想也算是長進了,瞥她一眼,淡淡道:「盼表姐弄璋之喜,我身子不方便也不曾親去道賀,想來姨母必是極歡喜的,國公府必也要忙碌些。表妹自是少不了也要受累,只是要自己保重身子,瞧著你臉色不是十分好,也別太勞累了。」
喬連波今兒穿著件杏紅色單綾衫子,下頭月白織寶藍色如意祥雲紋的裙子,看著倒也新鮮嬌艷。雖然是新婦,卻沒有穿那正紅色,顯然是為了避著趙燕妤那一身胭脂紅織金銀花的衣裙。頭上梳著墮馬髻,戴著赤金嵌珠的蝴蝶釵,四邊點綴著蜜蠟和綠松石的珠花,耳上綴一對珊瑚墜子,倒也是富貴雅致喜慶三者皆全了。只是兩彎眉總是不自覺地蹙著,臉上也不見什麼歡容。這會兒聽綺年不咸不淡地問候了一聲,竟然倏地就紅了眼圈,顫聲道:「多謝表姐還惦記我,只是,只是----」後頭聲音已然有幾分哽咽。
如鸝站在一邊,不由地撇了撇嘴,心想這位表姑娘怎的出嫁了還是這個德性?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這是來別人家裡做客呢,也動不動就掉金豆子。一會兒紅著眼出去,秦王妃沒準就要說是綺年欺侮了她,又要做文章了。心裡想著,嘴上便道:「表姑娘這是怎麼了?這裡風大,莫非是吹著沙子迷了眼?奴婢扶表姑娘去屋裡坐罷,若被不知情的人看見,還當世子妃又欺負表姑娘呢。」雖是含著笑說的,話里的意思卻帶著尖刺。
喬連波急忙拿手帕按了按眼角,強笑道:「是,今日風有些大呢。」一邊說,一邊那眼淚卻不絕地掉下來,忍也忍不住。
這下子連白露等人都覺無語,哪裡有賀喜的倒跑來哭的呢,也只得收拾了亭子上的席面,送喬連波和綺年回房去。待進了房,喬連波的眼淚更是開了閘一般,綺年看著她直哭了半盞茶的時間都還不停,只得嘆了口氣道:「表妹才新婚,這是有什麼大委屈了?若有委屈,很該跟姨母說才是。」別跑到我這裡來哭啊。
喬連波抽噎道:「姨母,姨母她也----」想到自己受的兩層氣,阮夫人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不由得更加傷心。翡翠看綺年開了口,便垂淚道:「表姑娘不知道,我們姑娘實是受了委屈了。」將阮麟叫喬連波去給蘇姨娘敬茶的事說了,「如今明明是縣主告訴了夫人,二少爺只不相信,連我和珊瑚都罰了……」
綺年淡淡聽著,漫不經心地道:「日久見人心,表妹只管照本心做去,日子長了,表弟自然就明白表妹的好處了。」
喬連波哭道:「可,可他要我向一個姨娘下跪……」
「跪都跪了,表妹還惦記這事做什麼。」綺年沒什麼耐心哄她。喬連波還是這樣,要麼別跪,要麼就跪到底,這樣算什麼?
翡翠囁嚅道:「表姑娘能否幫我們姑娘勸勸----」
如鸝實在忍不住,冷笑著打斷她道:「這話可奇了,我們世子妃怎麼好去跟二少爺說話?」
翡翠其實是想說,綺年能否跟阮麒說一說,讓阮麟別再難為喬連波,但被如鸝這一打斷,反而不好說下去,只得低頭道:「是奴婢糊塗了。奴婢只是想著,從前表姑娘那樣照看我們姑娘,如今----」
門口突然有人重重哼了一聲,卻是個男子聲音,綺年一聽就驚喜地要站起來:「世子!」
趙燕恆風塵僕僕站在門口,白露雖打起了帘子,他卻不進來,只冷冷道:「是阮家二表弟妹麼?綺兒身子不適,只怕不好招待表弟妹久坐了。白露,伺候表弟妹到那邊屋裡坐坐,看著縣主要回去了,就送表弟妹到王妃那邊去。」
喬連波初時被突如其來的男人聲音嚇了一跳,待聽綺年叫了一聲,才敢覷著眼悄悄看過去,見來人因日曬風吹而黝黑,站在那裡卻是挺拔矯健,帶著一身的塵土與汗氣,比之阮麟未脫少年的白皙截然不同,沒來由地心裡輕輕咯噔了一下,待聽見趙燕恆話里全是對綺年的維護,竟是毫不留些情面就要送客,頓時臉上火辣辣起來,低了頭連禮都未行,便急急往外走,耳中猶聽見趙燕恆呵斥如鴛等人:「再讓世子妃聽見那等不知好歹進退的言語,我先拿你們是問!」便覺得更是臊得待也待不住,逃也似地出了屋子。
綺年也管不了喬連波是哭還是怎麼樣了,驚喜地道:「你回來了?」就要站起來,卻被趙燕恆急搶前一步按住了:「別亂動,驚了胎氣怎麼辦!」他也是走到節氣居門口了見著小雪,才聽了這個好消息,當真是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