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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秦王妃的手指在衣袖裡不易覺察地握緊,臉上卻是滿面笑容:「世子妃是頭胎,又年輕,還要請太醫仔細寫個保胎的方子,平日裡要當心些什麼,也要請太醫一一地提點了伺候的丫鬟們才好。」
太醫點頭笑道:「這都是在下份內之事。世子妃底子不錯,只是近日怕有些勞神罷,須得好生養著才是。這頭三個月最是要緊,萬不可操勞太過了。」一面說,一面到側廳里去寫保胎方子了。
秦王妃笑眯眯在綺年身邊坐下來,拉著她的手道:「好孩子,可算是懷上了,若生了兒子,你就是咱們府里的功臣。只是你年輕人不知道輕重,這有了孕可不比別的,萬不可再與世子同房了,只怕他萬一把持不住,傷了胎兒可不是小事。如今采芝病著,我看怡雲也不怎麼得世子喜歡,你該再安排人去伺候世子才是。你身邊那幾個,還有世子身邊的白露,我瞧著都是好的。記得上回世子還帶回一個人來,叫什麼秀書的,也長得好模樣。依我說,你就從裡頭抬舉起一兩個來,這才合大家子的規矩,也免得讓別人說你嫉妒。」
綺年等她都說完了,這才慢吞吞地點點頭道:「王妃說的是。不過畢竟是伺候世子的人,還是等世子回來自己挑中了哪個再抬舉哪個吧。」秦王妃顯然還不知道趙燕恆是出京了,那就讓她等著吧。
世子妃有孕是大喜事,這邊太醫還寫著方子,那邊小廝已經飛跑去告知昀郡王。趙燕恆快三十了才有子嗣,這在整個京城裡都得算是極晚的了,昀郡王心裡高興,也顧不得別的,徑直就來了節氣居,也不讓綺年起身,隔著屏風在外頭又是重謝太醫,又是賞節氣居的下人們,一片喜氣洋洋。
綺年剛才吐過一回,這會倒覺得舒服了很多,靠在床上只管看著秦王妃的神色暗笑。明明是心裡不舒服,臉上卻硬要裝出欣喜無比的模樣,倒也虧得她演戲。
昀郡王賞了節氣居下人們每人兩個月的月例,又說等這一胎安然降生,還要重賞。秦王妃笑盈盈聽完了,走出去道:「王爺,方才太醫說世子妃有些勞神,想必是這些日子管家理事累的,如此一來,這事可萬不能再讓世子妃勞累了。」
綺年不由得摸了摸肚子。剛把府里的人都理了理,這又得交回秦王妃手裡。唉,有了孩子雖然好,可是似乎來的不太是時候啊。更不必說這時候皇長子的事怕要鬧得天翻地覆,這下一有孕,估摸著秦王妃是決不肯讓她出王府了。
昀郡王略想了想便道:「確是不能讓周氏再勞神了。也罷,這幾個月就叫燕和媳婦學著管,你在旁邊指點她便是。」
秦王妃本想把管家權再拿回來的,這時候聽說是讓秦采管,心裡遺憾之餘又不無欣慰,說到底秦采是她的侄女兒,總歸是一家子的,也就點頭答允。又道:「有孕不是小事,世子妃年輕只怕不當心,該尋兩個有經驗的嬤嬤過來。再者這樣子也不好伺候世子了,如今夏軒那幾個去的去病的病,很該再抬舉幾個人來伺候世子。」
這話昀郡王倒是覺得很有道理,不過轉念一想趙燕恆還在外頭呢,便道:「這也罷了,如今恆兒不在府中,待他回來自己挑選便是。」
秦王妃這才聽出昀郡王話里的意思來,不由得道:「怎麼?世子是----」
「出京巡視莊子去了。」昀郡王淡淡道,「既是黃河決堤,恐怕今冬流民必多,在京外的那些莊子都得提早打算。」
秦王妃聞言先是一陣失望,隨即又堆起笑臉道:「可惜走得早了,還沒得來及知道這喜事呢。」
昀郡王心中也歡喜,道:「回來自然就知道了。且叫周氏好生歇著,我們走罷。」
送了昀郡王和秦王妃出去,如鴛等人自是歡天喜地,如菱剛剛從吳家回來,一聽這喜信,轉頭又要回吳府報信去,被綺年笑著攔下了:「大日頭底下,跑來跑去的做什麼,且都過來聽我說。」把六個大丫鬟全部聚到自己眼前,道,「世子不在,我只能指靠著你們了。最要緊的一個是日常膳食,一個就是藥。前陣子我管著家就罷了,如今不管了,我的飲食只能從小廚房走。」
如鴛馬上道:「奴婢知道,一定時刻不離地盯著。」
綺年點點頭:「你們六個商量一下,拿個章程出來,誰管哪一樣,如何輪班。總之節氣居里不能亂,別忘了咱們院子裡還有幾個人呢。」
小滿小雪只當她說的是林秀書,忙道:「世子妃放心,一步也不讓她出屋子。」唯有白露知道綺年說的還有夏軒的采芝,當下道:「夏軒那邊奴婢親自盯著,飲食用藥都不得出差錯的。」想想又道,「王妃說要找兩個嬤嬤,奴婢想斷不能用她的人,還是讓親家太太那裡送個人來的好,就連將來的辱娘也要先找起來才是。」
綺年忍不住笑道:「瞧我們白露,想的這樣周到,人才又好,將來也不知道哪個有福的能得著呢。」
白露臉上一紅,低頭道:「世子妃專會取笑奴婢。」雖然也有幾分悵然,卻不是從前那樣一提起來就黯然神傷要落淚的模樣了,連小滿小雪姐妹兩個看了也暗暗地稱奇。
到底是懷孕易累,綺年折騰了這半天,已經覺得睏乏欲睡。如鴛連忙過來伺候,屋子裡不敢用冰,只得不放帳子,留下如鸝在這裡打扇子,其餘幾人到外頭去商量章程了。商量之後仍由如鴛三人貼身伺候綺年,白露三人管著節氣居上下,小廚房自採買到烹飪皆不經府里,出去採買是立冬,進了府就交到如鴛手上。小廚房裡本只有幾個做點心的婆子丫鬟,如今顯然是不夠用了,自是還要找個廚子為好。原本大廚房裡有個姓劉的婆子,手藝頗過得去,卻因是外頭來的,一直不能夠出頭,直到綺年管了家才將她提上來的,對綺年算是忠心的,就將劉婆子調到小廚房來。至於保胎藥,更是由如鴛如鸝二人盯著,只要藥在火上,斷不能離人。
幾人商量了半日將章程定了下來,便各自分頭去忙。小滿拉了白露在無人處低聲笑道:「你這些日子倒似是變了好些……」
白露臉上一紅,又不由有些黯然道:「變了什麼?」
小滿也不好說,打量著她笑道:「只是瞧著世子妃對你格外的好些,比對我們都好呢。」
白露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道:「快些忙正事要緊,哪裡來的那許多話。」
小滿笑著隨她走,道:「你這樣才好呢。前些日子愁雲慘霧的,我們看著都揪心。」
白露止了步,不由得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低聲道:「我曉得你們關切我,放心,我斷不會再犯糊塗就是。」
郡王府世子妃有孕,其轟動不下於皇長子正妃有孕,一時間兩府都快被人踩破了門檻。
李氏頭一個上門,還帶了楊嬤嬤和如鵑小楊來,綺年不由得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怎麼就這樣糊塗忘記了楊家人。既這樣,外頭採買就是小楊的事,楊嬤嬤是有經驗的老嬤嬤,一來就在節氣堂正房裡來回地轉,看哪些東西不大妥當就統統叫換掉。
「這麼著我還放心些。」李氏眼下也是兩塊青黑,顯然不曾睡好,「皇長子一出了事,霞兒那裡還得瞞著,我這心哪----總算你這是大喜事,頭一胎定要當心,這頭三個月萬不可勞神,便是天塌下來也不可動氣。」
綺年一一的聽了,又拜託李氏:「往皇長子府里常去一去,這裡有備好的藥材,您給捎進去。皇長子妃這時候也難得很。」
李氏長嘆:「我曉得,你放心好了。」如今吳家跟皇長子也是一條船上的,說要做純臣,到最後還是純不得,「殿下究竟是怎樣?」
綺年搖頭。趙燕恆走了才幾天,哪裡有那麼快的消息就傳回來。可是時間拖得越長,皇長子生還的希望怕也就越渺茫。
兩人對坐了半晌,李氏強笑道:「皇長子吉人天相,皇室血脈是有龍氣相護的,必不會有事。對了,你阮家表姐昨兒晚上生了個兒子,足足的七斤重,把永安侯夫人高興壞了。還有你四姨母,喜得今兒一早就叫人來送喜蛋了。」
綺年不由得失笑:「哪裡有生了兒子由岳家送喜蛋的?」
李氏笑道:「可不是麼,都是歡喜得糊塗了。不過這樣一來,盼兒的日子也好過了。小孟探花千般好,就只是一條----」大家都知道,風流了些,「唉,聽說也是跟他二叔沾染的習氣。」
永安侯的弟弟,孟家第一位探花,乃是孟燁的二叔,便是一身的名士風流,家中沒有妾室,卻有美婢六人,琴棋書畫詩茶各有勝場,在整個京城都是有名的。孟燁自幼得他看重,那文章都是跟著他讀的,卻也讀出一身風流來。好在永安侯府規矩大,妻妾分明,孟燁再風流也沒有寵妾滅妻的事。但反過來說,正因這規矩太大了,阮盼雖是正室,卻也不能隨意處置那些通房們,少不得也要受點氣,因此這一胎始終都有些不穩當。幸而如今一舉得男,此後在家中說話都要有底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