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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不得不說,采芝這憶苦思甜很有殺傷力,而且還挑不出她什麼出格的舉動來。知道的人說她這是勾引,不知道的人只會說她是忠僕。略一沉吟,她放重腳步走到門口,如鸝急忙替她打起帘子,綺年一腳跨進去,笑道:「什麼最好吃的東西?世子爺藏著什麼好東西自己吃呢?」
趙燕恆坐在桌前,筷子上正挾了一個咬了一半的青糰子,聞言便笑了:「回來得這麼巧?想背著你偷吃點東西都不成了。」
綺年目光一掃,采芝坐在下頭的錦墩上,與往常一樣穿得十分素淨,但窄窄的袖口稍稍挽起幾分,露出兩條藕臂,肌膚豐澤,上頭戴著一串深紅色瑪瑙珠子,越發襯得肌膚白淨。而且衣裳素色,就更顯出這串艷色的珠子來。
「嗯,我可是聞著味道回來的。」綺年笑吟吟地走過去,低頭從趙燕恆筷子上把那半個青糰子咬了過去,「這是青團?不是應該清明端午時候吃的麼?」
「是婢妾剛剛做的……」采芝連忙站起來,低著頭小聲道,「清明端午的時候,婢妾看小廚房正忙著,就沒敢過來添亂,想著定也準備了,誰知……」
綺年笑起來,在趙燕恆身邊坐下:「采芝這麼賢惠,將來誰娶到誰就有福了。」
這句話讓采芝的臉唰地白了,顫著聲道:「世子妃別取笑婢妾,婢妾不過是個奴婢……」
綺年笑著擺擺手:「世子可沒把你當奴婢看,當初世子最艱難的時候身邊還不是你和怡雲陪著過來的?怡雲是那樣兒了,你可不能也這麼過一輩子。世子早就說要給你尋個厚道可靠的人,好生備份嫁妝把你嫁出去呢。」
采芝的臉完全沒了血色,惶惑地看向趙燕恆。趙燕恆輕咳了一聲,放下筷子正色道:「世子妃這話是正理,回頭我挑幾個人,你自己也見一見――」
「奴婢,奴婢不――」采芝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奴婢不配!當初都被人退了親事,如今奴婢年紀也老大了,哪裡還會有人要呢?即使有人礙著世子的情面娶了奴婢,又怎麼會真心對奴婢好呢?與其如此,奴婢不如就在府里伺候世子和世子妃,這輩子倒也自在。」
綺年微微垂下了眼睛:自在?只怕你自在了,我就不自在了……
第143章突如其來亂計劃
采芝哭得哽咽難言,被如鴛送回去了。綺年按按太陽穴,吩咐如菱:「注意著點夏軒,若是有什麼不適趕緊請大夫,別像香藥一樣拖延了。」
趙燕恆一直都沒說話,等屋裡丫鬟都出去了,才緩緩道:「為何這時候提采芝的事?」
「這事不是早就提過了麼?」綺年面露詫異之色,「不是世子爺忘記了,沒替采芝挑人吧?我倒是在莊子上叫立春挑中了兩個,改天帶來讓世子爺看看?」
趙燕恆微微皺眉:「這事不急。」
「采芝已經二十歲了。」綺年嘆口氣,「我的世子爺,女人家二十歲青春所剩無幾了,您還不急?等她年紀再大一大,再嫁人只有做填房的份了。若是前頭無子女的還好說,若是前頭有子女,讓她如何自處?」
趙燕恆默然片刻,道:「你跟白露也是這般說的?」
「沒錯。」綺年坦然承認,「白露今年十八,長得又漂亮,這時候說要嫁人,外頭莊子上鋪子上有前程的年輕掌柜或者大夥計隨她挑。可要是耽擱上三年五年,到時候就是人家挑她了。橫豎你是不會收她的,何必讓她抱著個空想消磨青春?或許叫外人看了,覺得我這吃相難看,活生生一個妒婦,恨不得立刻就把人都打發了出去。可我若當真要算計她們,不必別的,拖上三年五年等她們年長了,那時候隨便往外一打發又會怎麼樣?」
趙燕恆低頭片刻,輕聲道:「白露也就罷了,采芝她是----終歸是我對不住她,就讓她住在夏軒也無妨的……」
「讓她住在夏軒,然後不時來跟世子回憶從前麼?」綺年淡淡冷笑,「倘若她覺得靠這點回憶能過一輩子,我也不在意。不過我跟世子說句實話罷,一來,世子身邊這些人,看在跟了你許多年的份上,我都盼望她們能過得好,就連怡雲,我都盼著她別一心沉在從前的事情里,能找個知冷知熱的人一起過日子,若能像小滿跟立春那樣,那就再好不過了。二來,有些事我雖然懷疑,但還沒有查到實證所以不想說,更怕真查出點什麼來讓世子失望。因為有這兩條,所以我想著,既然住在府里也是讓她們守活寡,那還不如早點說明白了,讓她們自己往外頭尋,勝似將來年紀大了孤身一人的時候後悔。」
趙燕恆皺皺眉:「你懷疑什麼?懷疑采芝?」
「也罷。」綺年拉了張椅子坐下來,「遮著藏著,恐怕世子還要疑心我呢,不如說出來罷。」遂從御賜酒器案里那件水紅比甲講起,直到香藥之死中那句性命攸關的話,再到林秀書那床被劃壞的帳子,一一講明,連自己的疑心也逐條列出。
趙燕恆越聽臉色越是難看,終於有幾分艱難地道:「這,這些也只都是疑惑----」
綺年點點頭:「正因皆無實證,我才沒有說出來。但世子也別忘了,你是親口答應過我不立側妃不納侍妾的,既然有這樣的話,采芝也好,白露也好,再把心繫在世子身上就是無用的了,與其讓她們日後後悔,何不如今就講明了?」
趙燕恆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你說的是。只是莫強迫她們才好。」
「這點世子爺大可放心。」綺年鬆了口氣,她還真擔心趙燕恆要把采芝留下,「自然是她們自己想通了再說,否則強配出去豈不是害了男方?」
趙燕恆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都說左擁右抱齊人之福,這哪裡是福,分明都是煩惱。」
綺年笑了:「那些說享齊人之福的男人,心裡眼裡只有自己,看不見後院的苦惱爭鬥,自然只說是福。世子爺是真心真意待人好的,所以才會煩惱。」
趙燕恆抬手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還叫世子爺!」綺年這麼叫,或者是要開玩笑,或者是心裡不快,如今這應該是心裡不快。
綺年沖他皺皺鼻子:「今兒父王相女婿,相得如何?」這幾日趙燕和都在昀郡王面前說起張殊治軍之事,昀郡王也是幼習騎she的,只是為了韜光養晦,一輩子也不出頭,因此無所建樹。但畢竟是男人,聽了這些不免心有所動,今日帶著趙燕恆去看張殊治軍了。這樣的好機會豈能放過?自然少不了讓張執表現一番的。說起來張執平日裡也是跟著自己兄長,倒也不顯突兀。
說起這件事,趙燕恆不由得也微露出一絲笑意:「不錯。張執年紀雖小,騎she卻頗有法度。何況是邊關磨練出來的,與京里世家子弟大有不同。父王口雖不言,但我瞧著,頗為嘉賞。」
綺年也不由得笑了。秦王妃有一點實在是想錯了,雖說庶女的婚事有嫡母做主,但這年頭的婚姻主要是結兩姓之好,張家門第過得去,秦王妃就沒有阻止這門親事的理由。而且說到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這父還擺在母前頭呢,真要是昀郡王看得好了,一張口定下來,秦王妃就再沒有拒絕的餘地。從前趙燕恆的親事久久不成,一來是秦王妃弄鬼,二來是趙燕恆自己不願,秦王妃若真以為自己就真能在王府里一手遮天,那真是大錯而特錯了。
「這麼說,這事多半能成了?」
「如今鄭家跟張家的親事也定下來了,過些日子外頭流言消了,這事就可以操持起來了。」說起來如今外頭大家都在念叨黃河決堤和皇長子親自巡查的事,鄭家那點子荒唐事已然沒幾個人說起了,也不過是後宅的婦人們不通前朝之事,才把那點子陰私翻來覆去地念叨。估摸著再過幾日,若皇長子能查出決堤的端倪來,那時候任是誰也沒工夫關心這些了。
「那就好極了。」綺年歡喜之餘,不由得也要輕嘆一聲,「還多虧了二弟。」若是換了別人在昀郡王面前說起張殊,少不得要引他疑心。
「二弟是個明白人。」趙燕恆忍不住搖搖頭,「好在沒有學到魏側妃那些作派,也好在秦采還是個不錯的。」
「魏側妃----」綺年也覺得有些無奈,「如今我管著家,聽說二弟妹沒少聽魏側妃埋怨。也虧得二弟妹心寬,能敷衍得過去。魏側妃當初----也是這樣子?」那昀郡王是怎麼看上她的?
趙燕恆失笑:「當初並非如此。我聽嬤嬤們說過,魏側妃是伺候祖母的,跟著祖母學書畫,是最有靈氣的一個。如今----想是有了兒女之後,就生了貪得之心,自然也就沒了從前的雅逸。罷了,不說她了,橫豎二弟將來是個有出息的,也少不了她的榮光便是了。你今日去皇長子府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