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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趙燕妤還要說話,被姚黃輕輕拉了一下:「少奶奶,這裡太陽大,莫站在這裡了。」她何嘗不知道趙燕妤看喬連波不順眼,但畢竟喬連波如今也是國公府的二少奶奶,阮麟也一樣記在了阮夫人名下,且還是阮夫人的外甥女兒,論起來比趙燕妤要親近多了。只是這些話自然不能說出來,若說了,反而是火上澆油,只得拿太陽大來引開趙燕妤的注意力。果然趙燕妤立時便覺得暑氣逼人,顧不得再糾纏喬連波,快步往樹蔭下去了。
喬連波一口氣走回自己院子,才進了屋那淚珠就如斷線珠子般落了下來。翡翠和珊瑚也無計可施,只得擰了涼帕子來讓她擦臉,好生勸慰著。足足地哭了半日,剛收了淚,阮麟回來了,見喬連波哭得兩眼紅腫,既有幾分歉疚,又有幾分不快,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得拿翡翠和珊瑚出氣,斥道:「怎麼不勸著,讓少奶奶哭成這樣,被夫人看見怎麼好!」阮夫人見了必然疑心,回頭問出是去見了蘇姨娘,那還了得?
翡翠和珊瑚只能低頭聽著,喬連波剛止了淚,聽他訓斥自己的丫鬟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正要說話,外頭嬌脆聲音笑道:「少爺這又是怎麼了?」黃鶯帶了個小丫鬟打帘子進來,目光一掃便掩著嘴笑道,「少爺可是跟少奶奶鬧脾氣了麼?這大暑天的,若少奶奶惱著了可怎麼好?少爺看奴婢份上,快別生氣了。」從小丫鬟手上托盤裡端了一碗酸梅湯奉到阮麟面前,轉身又端了一碗送到喬連波眼前,嬌聲笑道:「少爺和少奶奶都消消氣,喝口酸梅湯去去火氣。」
阮麟臉色這才和緩了些,拿起碗來喝了一口,彆扭地看了喬連波一眼:「你也喝些。再去給少奶奶絞條冷帕子來擦擦臉。」
喬連波只得也喝了幾口,入口倒是沁心地涼,這樣暑天確實精神為之一振,喝了小半碗才遞給了旁邊的翡翠。翡翠一入手,摸著那碗沁涼,不由得變了臉色:「這可是用井水拔過的?」
黃鶯眨眨眼睛笑道:「是用冰鎮著的。」
「哎呀!」翡翠不由得慌了,「少奶奶小日子,怎麼可以用冰?珊瑚快去煮些姜水來!」
黃鶯連聲認錯,立刻叫小丫鬟去熬紅糖姜水,屋子裡便是一片混亂。喬連波被翡翠這麼一說,也覺得小腹墜疼起來。阮麟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不知要做什麼,最後被黃鶯趁亂拉了出去。
這一忙亂就到了晚上,阮夫人在永安侯府看了半日女兒,見女兒氣色尚好,只是眉間總有些鎖著,再問卻也問不出什麼來,又見臥雨不在,心裡模糊猜到些事,不由得有些心焦。但永安侯夫人一直守著,當著永安侯夫人的面又不能說什麼,只得回來。黃天暑熱,連傳飯都不怎麼精神,正想著叫兩個兒媳都在自己屋裡用飯算了,卻見趙燕妤帶了春雲秋雨兩個丫鬟過來伺候她用飯。
雖說是縣主,但趙燕妤嫁進來數月,早晚問安倒是不缺的,雖說阮夫人也不能真讓她立什麼規矩,但見兒媳禮貌周全,心裡倒也高興,笑道:「這大熱天的,正想著叫你不用過來,你倒先來了。」
趙燕妤自己一人在屋裡用飯也是無聊,橫豎過來了也不必像一般兒媳一樣站著伺候阮夫人用飯,倒還有個人說話解悶,便笑道:「原是該過來的,婆婆寬厚,兒媳更要知禮才是。不知道大姐姐怎樣了?聽說這一胎八成是個男孩?」
說起阮盼肚裡的孩子,阮夫人就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永安侯府請的兩位太醫診過脈,都說是個男胎。阮夫人這輩子就吃了沒有兒子的苦,想到女兒頭胎就能一舉得男,心裡怎能不高興,當下與趙燕妤說了幾句阮盼的胎像,十分有興致。
趙燕妤卻不是來與阮夫人說這些孕事的,冷不丁地道:「弟妹怎的沒過來?」
阮夫人笑道:「今日她回門,打明日起再過來立規矩也不遲的。」便是再苛刻的婆婆,也不好叫新婦嫁進來第二天就立規矩。何況又不是自己親兒媳,來不來阮夫人都不在意的。
趙燕妤笑道:「我倒不是盯著弟妹來立規矩,只想看看弟妹的眼睛怎樣了。今兒午後在園子裡遇見弟妹,見眼睛紅腫得桃兒一般,說是進了沙子揉的。我怕弟妹傷了眼,所以問一聲兒。」
阮夫人眉頭一皺,心知什麼進了沙子全是託辭,嘴上卻道:「難得你惦記著,等用過了飯,我叫丫頭去問一聲兒。」天氣熱,也都不耐煩多吃,一時糙糙用過飯,趙燕妤也就告辭回自己院子。出了門便瞥一眼秋雨:「去看著。」
春雲不由得囁嚅道:「少夫人,都是二少爺那一房的事,您――」春卉的下場她們可還都記著呢。今日若是姚黃跟著過來,聽見趙燕妤提起喬連波哭的事兒必要攔住,偏偏今天姚黃被趙燕妤派回郡王府給郡王妃問安去了,她們這幾個到趙燕妤身邊的日子又短,並不敢十分勸著。
趙燕妤笑吟吟道:「我是關切弟妹,誰還嫌我不好不成?」說著回了自己院子,見阮麒已經回來了,正由他原來的貼身丫鬟蟬語和蝶語伺候著用飯,不由得臉就往下一拉。
蟬語和蝶語自然也是國公府給少爺們準備的通房丫鬟,兩個都生得俏麗,且是能幹。趙燕妤自嫁進來看見這兩個就不順眼,蟬語和蝶語心裡也明白,見少夫人回了房,連忙都往下退。趙燕妤見她們識相,臉色才好些,款款坐了,見阮麒狼吞虎咽,身上衣裳都未換,靴子上還沾了糙汁泥土,不由得皺眉道:「怎麼都不打水讓世子洗浴了再用飯?」
阮麒跟著兩營軍摸爬滾打了一天。張殊自上回遇刺之後,練兵越發的嚴格,這樣大熱天,只是換到了城郊外的山裡,照樣訓練。這一天折騰下來,真是汗流浹背衣甲皆透,自己也知道滿身都是汗味,只是他吃不慣軍中食物,挨到這時候已然餓得前胸貼後背,哪還顧得上沐浴呢。一邊扒飯一邊含糊應道:「不必怪她們,是我餓得急了。」
趙燕妤抽抽鼻子,只覺得屋裡一股子汗臭味兒,不禁捏著鼻子道:「下回還是先沐浴了罷,好大的味兒。」
阮麒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只管吃飯。趙燕妤看他全無形象地扒飯,忍不住又道:「慢些吃,這像什麼樣子,哪還有大家公子的作派!」
阮麒不耐煩道:「軍營里都是如此,哪有什麼作派!」若不吃得快些,飯都搶不上。兩營軍里不乏有些像他一樣的官宦子弟,本是攬個差事占著身子罷了,這些日子訓練下來,也照樣毫無形象地搶著吃。
春雲連忙輕輕扯了扯趙燕妤,堆起笑臉道:「少夫人也是關切世子,吃得太急不是養身之道,世子莫因年輕不在意,過後傷了身就不好了。」
阮麒放慢了些速度,斜了趙燕妤一眼,心想不管是不是關切,趙燕妤實在還不如個丫鬟說話中聽。屋裡一時悶悶地無人說話,半晌秋雨回來,見阮麒在屋裡,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阮麒瞥見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沉聲道:「有話便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莫非是我聽不得?」
這話說得重了,秋雨嚇得連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剛才――夫人將二少奶奶叫了過去訓斥了一頓,二少奶奶在那裡哭呢。」
阮麒一怔:「這是為何?」
秋雨囁嚅道:「聽說二少爺今日帶著二少奶奶去了秋思院,還,還――」
趙燕妤不耐煩道:「還什麼?快說!」她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巴不得鬧得大些。
秋雨低頭道:「聽說二少奶奶給蘇姨娘磕頭敬茶了。」
「磕頭敬茶?」趙燕妤也驚訝了,「二少爺怎麼敢!二少奶奶就真磕頭了?」
「聽說是跪了――」秋雨也不能明公正道地過去偷聽,只是跟小丫鬟們打聽了幾句,「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
趙燕妤怔了片刻,忍不住掩了嘴笑起來。阮麒慍怒地盯著她:「有什麼好笑!」
趙燕妤撇了撇嘴:「這還不好笑?堂堂的少奶奶,去給一個姨娘磕頭敬茶?把婆婆放在哪裡了?這還虧得是婆婆的外甥女兒,若不是外甥女兒,怕不是把姨娘當正經婆婆了?」
阮麒自然知道她說得對。再是生母,兒媳也沒有去給姨娘磕頭敬茶的道理,阮夫人焉能不怒?只是蘇姨娘總歸是他的親生母親,看趙燕妤這幸災樂禍的樣子,又是一口一個姨娘,不由得心中冒火,冷聲道:「別忘了,我也是從姨娘肚子裡出來的,她也是你的長輩!」
趙燕妤噎了一下,無話可說,只得閉了嘴。又覺得不甘心,輕聲冷笑了一下,起身往裡屋走,口中道:「這話你去與婆婆說才是。這樣有理,何不過去替弟妹說說情,就說姨娘生了你們,合該去給她磕頭敬茶!」
阮麒被她堵得也說不出話來。蘇姨娘不能親眼看著他成親,他心裡也有些遺憾,未必不想讓親娘喝一杯媳婦茶。但他極明白,趙燕妤以縣主之尊,眼裡怎看得見一個姨娘?如今阮麟將這事做了,他有心去替喬連波解圍,又礙著自己也是蘇姨娘生的不好開口。在屋子裡坐了半晌,叫蟬語到自己小書房裡去取了新得的一塊琥珀來,拿著往阮夫人屋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