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頁

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永安侯夫人也不過是托人問一聲兒罷了,聞言會意一笑,轉開去說別的了。綺年心裡掛了這件事,酒過三巡便去尋了李氏。

    李氏今日雖忙,心裡卻極歡喜,聽了綺年遞來的話,想到吳知若能娶到侯府女兒,自己這個嫡母也算是盡到責任了,頓時心裡一松,覺得壓在肩膀上的擔子又去了幾分,少不得拉了綺年的手又噓寒問暖了半晌,打算著今晚就與丈夫說這件事,早些定下來早完了心事。

    這樣大喜日子,綺年自然不好總拖著李氏說話,說罷這事就要回自己席上,轉頭卻見如鴛匆匆過來,小聲道:「立秋說世子要回去了。」

    綺年一怔:「為何?」若無大事,趙燕恆決不會在吳家的喜宴上提前離席。

    如鴛把聲音壓得更低:「立秋說,黃河決堤了,消息已經報到了皇上那裡,恐怕――有人會拿這事說立皇長子為太子是有違天命的。」

    第138章處處風波處處愁

    說起來,黃河決堤這事兒簡直是京城眾人都聽慣了的事,哪年若是黃河不決堤,那才是新聞呢,若不是這一次特別利害,怕是還沒什麼人放在心上。但是今年實在不同,有心人會不由自主地將這件事與皇帝那剛剛送進太廟的立太子詔書聯繫在一起。雖然明面上沒有人敢這麼說,但是私下裡,京城裡卻漸漸有了傳聞。

    趙燕恆在三春山房裡招待周鎮撫。周鎮撫今天是正大光明上門拜訪的,說是在成都與趙燕和一起辦差的時候打賭輸了,輸掉二兩凍頂烏龍茶,這會兒好容易弄到了手,上門來還賭債的。偏偏趙燕和今日雖然休沐卻不在,跟著張少將軍去兩營軍中看練兵了,那自然只有趙燕恆來招待他。

    「這次河決得實在厲害,不說兩岸澤國也差不多了。」周鎮撫少見地肅顏厲色,「那一段河堤往年也決過,後來河工上獻了一計,說乾脆就做為泄洪之地算了,正好附近地勢低洼,又不是什麼豐產之地。但這些年,那裡淤出一片良田來,前年才種上,河工自然在這一段修堤更用心,怎會一下子就決了這麼一大片?」

    趙燕恆微微點了點頭:「記得那片淤田收公租種,還是皇長子提起來的,這裡頭意思就深了。」他還記得當初有人反對,說那裡是長年泄洪之地,皇長子卻是跟著承文伯去實地走過一趟,才回來說那裡淤出了大片良田,皇上這才將其開耕。頭一年便是豐產,當時皇帝還稱讚過皇長子,說他年紀雖幼,卻知道為國計民生考慮。這轉眼就既沒了莊稼又沒了人命,則當時皇帝的一聲誇讚也變成了笑話。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周鎮撫面帶煞氣,「我已向皇上請命,要去調查此事,只是那片兒地方,我帶的人都是明面上的,還想問你借呂家的人用用。」

    趙燕恆並不猶豫:「替你暗中辦點事也還成,卻得防著那些人下殺手,畢竟呂家如今可用的人也不多了――不如你帶清明去罷,有什麼事讓她去聯絡倒不引人注目,且她還懂些醫理,到了那邊,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她也能替你分擔一二。」

    周鎮撫怔了一怔,疑惑地瞧著他:「讓我帶清明姑娘去?借我用的?」把丫鬟送人也是有的,但是還沒聽說過有借丫鬟的。清明一個姑娘家,若跟著他出去一趟,可怎麼再回趙燕恆身邊伺候呢?

    趙燕恆笑了笑:「你是想借呢,還是想要?」

    周鎮撫不由得緊盯著他:「你這是何意?」他矚意清明已非一日兩日,只是他直屬於皇帝,若是跟郡王府的丫鬟有什麼事,未免有結交重臣之嫌。自古帝王多疑,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皇帝的信任,自是要謹慎行事。

    趙燕恆端起茶杯,慢慢撇著水面上的茶沫:「曉得你從前顧忌什麼,我也一樣。如今你若願意明媒正娶,我讓世子妃認她做義妹。」

    周鎮撫眉一揚道:「從前你我都有顧忌,難道現在沒有了?何以這時候你卻想起來要把人給我了?若讓我帶了去,我自然有娶她的理由,只是這人為什麼讓我帶去,理由何在?」

    趙燕恆淡淡一笑:「你是聰明人,且京城裡頭這些事,又有什麼能瞞得過你。」

    「為了你的世子妃?」周鎮撫眉頭擰成一團,「只是你不怕清明寒心?」

    「她若嫁了你,將來才是好日子。」趙燕恆徐徐答道,「你以為我從前沒有想過?只是那時你我腳跟不穩,清明年紀也還輕,倒不必急於一時罷了。如今她十九了,再拖下去未免耽擱了好年華,且我也怕再過一年半載,皇上就要給你指一門親事了。」周鎮撫比他還年長一點,已經快至而立,這樣年紀不娶妻,確實是有些惹眼。朝中不乏有想與他聯姻的小官兒們,只是他一概都拒了。

    周鎮撫低了頭,手指在桌上敲了半晌,有些猶疑不定道:「只怕她不願……」

    趙燕恆嘴角一彎:「這可要看漢辰你的本事了,若連心愛之人都不能求到手,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鎮撫。

    周鎮撫被他激了一下,豪氣頓生,一拍胸膛道:「自然是我的事!只是你現在將她讓我帶去,就不怕皇上疑心?」

    趙燕恆微微一笑:「其實不是讓你帶去,而是讓皇長子殿下帶去。皇長子妃與吳惠側妃雙雙有孕,府里連侍女都不夠用了,皇長子妃知道清明通些醫理,向我借了她去,也好指點皇長子身邊的侍女……」

    周鎮撫險些跳起來:「皇長子殿下也要去?胡鬧胡鬧!倘若此事真是針對殿下的,殿下豈不危險?」

    趙燕恆眼神冷然:「殿下畢竟是出身低微,若不做幾件事,即使入主東宮也難服眾。何況此次,若是眾人都盯著殿下,你便好行事了。」

    「胡鬧胡鬧!」周鎮撫騰地站起來,在屋子裡亂走,「這簡直是胡鬧!殿下這是拿自己的命在冒險!萬一出了什麼事――皇上斷然不會準的!」

    「皇上已然准了。」趙燕恆打斷他,「皇長子妃有了兩個月身孕,吳惠側妃有了一個多月身孕,這件事皇長子都秘而不宣,就是怕自己離京,有人對皇長子妃下手。」

    「不可能!」周鎮撫不敢相信,「萬一殿下――」

    「還有二殿下。」趙燕恆垂下目光,「至不濟還有三殿下,只要留子去母……」

    周鎮撫怔了一會兒,神經質地往外看了看。趙燕恆頭也不抬:「不必擔心,外屋只有內子,連丫鬟小廝都沒有半個。」

    周鎮撫怔怔看了他一會兒,頹然坐倒:「若是皇長子出了什麼差錯,你可就――」等於是押錯了寶,全盤皆輸。

    「所以我雖不去,我的人卻都要去。」趙燕恆嘆了口氣,「立夏立冬身手還不錯,平常也不經常露面,都去給你們牽馬。總之這一次,你且要小心了,萬一皇長子出了什麼差錯,你也逃不開一個護衛不力。」

    周鎮撫苦笑道:「搞了半天,你連我也算計上了。」

    趙燕恆又長長嘆了口氣:「我恨不得自己去,只是這條腿――」平時騎馬走路倒也無妨,萬一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就只會給人添麻煩了。何況這次倘若出事,可就不是那次他在為外祖父掃墓路上自導自演的那出戲可比了。

    綺年坐在外屋,手裡拿著帳本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屋裡趙燕恆和周鎮撫的對話落入耳朵里,簡直好像一個個炸雷一樣,天家無親情,就連皇上矚意於皇長子,皇長子都還得拼這一局才能坐穩東宮的位置。難怪皇次子一直如此安靜,未必沒有蟄伏著等機會的想法。

    周鎮撫終於從屋裡出來了,這會再見綺年,他也嬉皮笑臉不起來了,默默見了個禮就走了。

    綺年看著他走出去,輕聲問趙燕恆:「皇長子會有危險?」

    「皇上派漢辰去,自然就是為保住皇長子。」趙燕恆撫著她的肩頭低聲道,「只是若有人想趁機下手,自然也要傾盡全力。畢竟只要皇長子――皇上就是再發怒,這個兒子也回不來了。說得再難聽些,倘若只剩下一個三皇子,皇上不立他為儲君,還能立哪個呢?」

    「那皇長子何必去呢?只要皇上矚意於他,假以時日――」

    「夜長夢多。」趙燕恆輕輕嘆了口氣,「皇長子不想再等了。冒險一搏,若成功了,他的太子之位就安穩了。我勸過他,但他不聽。此時兩位皇子妃都有孕,若他能成功歸來,東宮之位非他莫屬。如此算來,他要搏,也有搏的道理。」他低頭看著綺年,「皇長子一走,吳惠側妃就會報病,皇長子妃會准吳二夫人將她接回吳府養病,不能讓人看見皇長子府中在進養胎的藥物和食材。」

    「那皇長子妃呢?難道她就不養胎了嗎?」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