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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撅起嘴,又嗤地一聲笑了:「你該不會是什麼都知道吧?」

    趙燕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什麼?我自然是什麼也不知道,否則白露還怎麼在院子裡呆下去?」

    綺年垂下眼睛:「她也不小了,你這樣總揣著明白裝糊塗,倒耽擱了她。」

    趙燕恆倒怔了怔:「我早想過了,將來給她們四個都選個厚道可靠的人,厚厚備份嫁妝,風風光光地嫁出去。這些話平日裡也跟她們說過的。」

    綺年不由得「唉」了一聲。這下算是明白了,趙燕恆到底是這個時代的人,思想自然也是這個時代的,若說耽擱了白露,他真沒這心思,但若要說讓他替白露的前程著想,他所能想到的也無非是自己挑個可靠的人,然後把白露嫁過去。至於白露是否喜歡那人,是否心甘情願,他就想不到那麼深了。說起來這世界上多少賣身為奴的不都是如此?若能得主子替你仔細挑人,那已經是大福氣了。

    「說來說去你跟父王一樣,娶了妻就把後院都扔給人家就不管了。」

    「胡鬧!」趙燕恆笑斥,「怎麼編排起父王來了?」略頓了頓又道,「我跟父王自然不同,我卻是沒娶錯人的。」

    綺年笑著白了他一眼:「你這就不是編排父王了?」這不明明地說昀郡王眼力不好,娶錯了人麼。

    兩人正說話呢,如鴛一頭扎進來,卻不是送熱水來了:「世子,世子妃,王爺王妃傳話讓馬上去丹園呢!」

    「哦?」綺年微一揚眉,「知道是什麼事麼?」

    如鸝跟著進來:「立夏說,外頭恆山伯帶著世子上門了,在外書房跟王爺說了會子話,王爺就大怒地進後頭來了。」

    綺年和趙燕恆對看一眼,彼此心裡都明白----來了。

    丹園裡,綺年剛進去聽見趙燕好在哭,肖側妃臉色有些蒼白地道:「王爺明鑑,好兒根本不知此事,更與恆山伯世子毫無瓜葛。」

    昀郡王臉色黑如鍋底,見綺年進門就瞪著她:「你這長嫂做得好啊!」

    綺年只當不知道,福身行禮,含笑道:「不知父王叫兒媳來有什麼吩咐?」

    昀郡王把手一指,面前小几上擺著一枝點翠蝴蝶釵,包在一塊手帕里:「你還要問?帶著你妹妹出一趟門,怎麼釵環手帕都到了外男手裡了?」

    綺年只看了一眼就道:「哦,這不是二妹妹的點翠釵麼?張家姑娘送還回來了?」若是能早點跟冷玉如通通氣就好了,但是這會兒鄭家上門這麼快,她也只能先管趙燕好了。

    昀郡王眉頭一皺,秦王妃已道:「與張家何干?是恆山伯世子送過來的。」

    「這就奇了,這點翠釵當時二妹妹與張家姑娘換著插戴,後頭張家姑娘不小心丟失了,怎會是恆山伯世子送來呢?」綺年偏頭想想,對秦王妃一笑,「想來是落在承恩伯府里了,才插恆山伯世子送來的?那也不對啊,恆山伯世子如何知道這是二妹妹的東西呢?」

    昀郡王聽這話裡有話,臉色倒緩和了下來,秦王妃忙道:「恆山伯府派來的管事媳婦說了,是好兒去房裡更衣的時候,恆山伯世子酒後撞了進去,失了禮數。恆山伯所以送了世子來請罪,想要結了親掩了這事呢。論起來這也不是好兒的錯,如今外頭也不知道此事,定了親事倒也全都遮蓋過去了。只是你帶著好兒出門,怎就粗疏至此,竟讓她更衣時被人撞了進去?昨日回來,怎也不提此事?」

    綺年心裡冷笑:「父王,王妃這話說得兒媳更不解了,恆山伯府既派了管事媳婦來,可能讓她進來容兒媳問一句?」

    昀郡王皺眉道:「這樣事,掩都掩不住,還要問?」縱然趙燕好沒有任何錯誤,這釵環帕子之類的貼身小物都被一個外男送了回來,說出去也是她名聲不好聽。

    「自是要問的。」綺年用兩根手指拎起那帕子瞧了瞧,「恆山伯府這樣大張旗鼓地上門來,兒媳倒想問問,他們把別人家姑娘的帕子送到咱們府上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昀郡王一怔:「別人家姑娘的帕子?」

    綺年張開那帕子:「父王瞧瞧,二妹妹的帕子繡的都是荷花,間或也繡幾竿竹子,這繡著芍藥花的帕子,咱們王府是從來沒有的。」因為秦王妃最愛牡丹,這府里人用的帕子之類小物件,不但不繡牡丹,就連芍藥這等相似的花朵也不繡。滿府里算來算去,大概也就綺年和秦采屋裡有幾件繡牡丹花的衣裳,還是成親的時候穿用過。

    昀郡王方才不曾細看這帕子。因這枝點翠釵子是秦王妃的陪嫁,剛嫁進王府的時候時常插戴著,是他看熟了的,因此一見釵子就知道是自己府上出去的,便沒再細察那帕子,此時聽綺年這麼一說,頓時起了疑心,一面叫人去喚恆山伯府那管事媳婦進來,一面問綺年:「這釵子究竟怎麼出去的?」

    綺年欠身道:「這釵子是當日二妹妹與張家姑娘換著插戴,後頭張家姑娘只說丟了,究竟怎麼出去的,兒媳也實在糊塗,還要等那管事媳婦來了再問她。」

    恆山伯府來的這管事媳婦倒也十分體面,穿著石青繡白梅花的緞衫,頭上插戴著米珠銀器,長相也端正,進來就先雙膝跪下,滿口裡請罪道歉:「……如今夫人氣病了,我們府上少夫人又是新故,一時竟找不出個人過來。奴婢的娘是夫人的陪嫁大丫鬟,因此上叫奴婢過來給府上請罪。原是我們世子那日思念少夫人喝醉了,不知府上二姑娘在屋裡更衣,這才闖進去的。如今伯爺帶了世子來,王爺要打要罵全憑著,只是我們夫人想,跟府上素來是親近的,這事原也是誤會,我們世子這會子誠心求娶,只要----」

    「你且住了。」綺年笑吟吟聽了一會兒,打斷那媳婦的話,「只是這話我聽著奇怪,我家二妹妹那日只在承恩伯府賞花,幾時去更過衣?」

    那媳婦微微一怔,道:「原是小丫鬟們不經心,潑濕了姑娘的裙子,是承恩伯府珊姑娘拿了一條新做的天水碧裙子----」

    綺年笑道:「這話說得我更糊塗了。我家二妹妹出門時穿著什麼裙子,回來時還穿著什麼裙子,什麼天水碧的裙子,我怎的沒看見?」

    管事媳婦只道綺年這是要賴,她是早得了吩咐的,便陪著笑道:「世子妃別惱,原是我們世子唐突了,不該拿了二姑娘的釵子和帕子----」

    綺年再次打斷她:「你再這樣造謠,我只好請恆山伯夫人叫人掌你的嘴了。我家二妹妹那日與林家姑娘一起,自開席直到出承恩伯府都是形影不離的,何曾去更過什麼衣?承恩伯府上丫鬟潑濕了張家姑娘的裙子,怎麼混說到我家二姑娘頭上?承恩伯府的下人就是這樣胡言亂語的?」

    那管事媳婦當日本沒有到承恩伯府里去過,此時突然聽見說是張家姑娘,不由得怔了怔道:「但這釵子,明明是府上二姑娘的……」心裡卻覺得不好了。若是綺年紅口白牙地干說趙燕好不曾去更過衣,這倒還好反駁,如今又抬出林家姑娘這個人證來,這便可見不是假話了。

    綺年冷笑道:「你怎知這釵子是我家二姑娘的?」

    這管事媳婦倒也還算聰明,見勢不妙便道:「奴婢自是不知道的,只是夫人當時曾見貴府二姑娘戴著這釵子----」

    綺年微微一笑:「想必承恩伯府上的丫鬟,也是瞧著這釵子潑茶的罷?」

    這話太誅心,管事媳婦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嘴上還要裝糊塗:「奴婢不明白世子妃的意思,只是我家伯爺已帶了世子來請罪----」

    趙燕恆輕咳一聲,向昀郡王道:「父王,這事怕是錯得離了譜了,不必再與下人對嘴對舌的,還是兒子拿了這塊帕子,出去與恆山伯世子說話罷,斷不能讓妹妹的閨譽受這樣的損害。」他是小輩,只能去跟鄭琨說話,恆山伯本該是昀郡王去辯駁的,只是這會拿著了實證,昀郡王大可端個架子,不必出去理他們了。

    那管事媳婦見勢不妙還想再辯解幾句,趙燕恆哪裡聽她的,喝令兩個婆子上來架了她,直接往前面外書房去了。這裡綺年過去扶了趙燕好,嘆口氣道:「真是平白無故受了這場齷齪氣,從哪裡說起?承恩伯府里的丫鬟不認人罷了,鄭家珊娘卻是認得二妹妹的,怎麼恆山伯府就做出這樣莫名其妙的唐突事來?這樣跑到咱們家來,難道是想叫全京城都知道這事,好叫父王不得不答允親事不成?還有那媳婦說話也可笑,那日多少賓客,偏恆山伯夫人就記著二妹妹插戴了什麼,也不知是記性好,還是就瞧著二妹妹呢?怎麼人不認得,倒是就認得這根釵子,真是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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