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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張二太太哭道:「只她的肚子金貴,我們淳兒就是紙一樣的命嗎?」雖然這樣說,到底是對著張殊有幾分懼怕,聲音不自覺地低了。

    張殊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妻子身邊,冷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細細地說。一家人鬧成這樣,成何體統!」轉頭又訓斥聽香,「看少奶奶臉白成這樣,也不知道趕緊過來伺候!前兒大夫開的那寧神安胎的丸藥呢?還不拿來!若是少奶奶有什麼差池,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張二太太被侄子敲山震虎嚇住,不敢再撒潑,只坐在椅子上哭道:「我苦命的淳兒,誰知道出去一趟就受了這樣的輕薄,原就不該讓你去的,一個滿月酒,未出閣的姑娘怎麼好去得……」

    冷玉如氣得面青唇白。張沁定了親,二太太整天哭天抹淚埋怨,好像是她這個嫂子沒有多帶著張淳出去走動才變成這樣。這次滿月酒,她主動提了要帶張淳出去,現在又成了她的錯。

    張殊沉聲道:「若是二伯母沒有什麼話要說,就請回屋罷。既覺得玉如帶妹妹出去不妥,以後玉如就在家裡養胎,不要再出門了。」

    冷玉如不出門,張夫人更是個不愛交際的,二太太是個寡婦也不好出去,那還有誰帶張淳出門?二太太連忙擦了淚道:「殊兒你有所不知,實在是這事----我的淳兒太命苦了……」添油加醬將事情說了。

    這一下驚得屋裡眾人都變了臉色,冷玉如萬想不到是這樣,又驚又怒道:「你如何當時不與我說?」她是見過鄭琨的,聽張淳形容了一下,便知定是鄭琨了。

    二太太忙哭道:「淳兒一個姑娘家,遇了這事嚇都嚇死了,哪裡還敢說?」

    冷玉如只覺頭上嗡嗡地響,掙扎著道:「得去與綺兒送個信……」

    張二太太忙哭道:「這種事丟死人了,如何還能去到處宣揚?」

    冷玉如是親身被鄭瑾設計過的,自己當初也是將計就計才能嫁給了張殊,此時就覺得這事有點不對。按說男人們都在前頭喝酒,那裡又是承恩伯府,不是鄭琨的恆山伯府,他怎麼就一路闖了進去?鄭珊娘可是他的堂妹,又不是親妹,哪裡能隨便往屋裡闖呢?

    最要緊是,張淳頭上釵環盡有,為什麼偏偏拔了那枝點翠釵去?雖說是那釵子顯眼,她卻總覺得有些不對。難道說是前些日子求張沁做繼室不成又來求張淳了?可是張淳卻有哪裡好呢?萬一這件事並不是衝著張淳去的……

    張二太太心裡也有些虛,見冷玉如執意要送信,趕緊哭道:「大少奶奶這是要把事宣揚出去,讓淳兒沒有活路麼?」

    冷玉如氣得想站起來,卻覺得肚子一陣隱痛,不由得彎下腰去。張夫人一眼看見,驚得臉都白了,連忙叫道:「快把少奶奶扶到屋裡去,請大夫!」

    頓時屋裡亂成一團,張殊將妻子橫抱起來,百忙之中沉著臉向二太太道:「伯母先回去罷,若玉如無恙,妹妹的事我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冷玉如肚子裡這個是張家這一代頭一個孩子,張二太太也怕當真出個差錯,不敢再鬧,假哭道:「那就全仗著侄兒給你妹妹做主了。」起身拉著張淳回自己屋去了。

    張家鬧得天翻地覆,郡王府卻是異樣地平靜。一回王府,綺年就帶著趙燕好去了正屋,親自向秦王妃請罪:「……是兒媳沒有照顧好二妹妹,失了那釵子,請王妃恕罪。」

    秦王妃一身素色在廊下坐著,有些無精打采地在逗弄一隻鸚鵡,聽了這話,轉頭仔細看了看趙燕好:「只是丟了一根釵子?」

    綺年心裡暗自警惕,低頭道:「是。二妹妹性子好,張家姑娘那般說,她也不好拒絕……」

    秦王妃笑了一笑:「張家姑娘這性子倒也怪異。罷了,不過是根釵子,回頭再給你幾枝就是。出去這一趟也累了,回去歇著罷。」

    趙燕好鬆了口氣,福身告退。出了丹園的門才小聲道:「嫂嫂,我方才真怕王妃發怒。那點翠的釵子,沒準是從前大長公主的東西,如今被我才戴了一日就失了……」

    綺年笑著拍拍她的手:「又不是你丟的,放心回去歇著罷。」自己回了節氣居,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轉了幾圈忍不住道:「如鴛,你親自跑一趟張家,問問玉如,能不能從張淳那裡問出點什麼來。」

    如鴛答應著出去,綺年才坐下沒一會兒,如鸝就打起帘子報導:「采芝姑娘過來給世子妃請安。」采芝抱著個包袱進來,低眉垂眼地給綺年行禮。

    綺年這時候心裡正亂著,看見采芝進來,少不得打起點精神道:「這會怎麼過來了?這時候日頭還大,就是請安也早晨來就是。」

    采芝在小杌子上坐了,打開包袱道:「天氣漸漸熱起來了,奴婢給世子妃做了一套薄薄的中衣,只不知道是不是合身。方才剛將這花樣繡完,所以就趕著給世子妃送過來了。」

    綺年心不在焉地接過來剛看了看,就聽見如鸝又打起帘子:「世子爺回來了。」清明捧著個匣子,跟著趙燕恆一起進了屋。

    「做什麼呢?」趙燕恆一進屋就看見了采芝,聲音也溫和了些,「你怎麼在這裡?」

    「奴婢過來給世子妃請安。」采芝連忙站起來,「還給世子妃做了些針線,一起送了過來請世子妃看看。」

    趙燕恆隨手拿起中衣看了看,笑道:「這杜鵑花繡得精緻。」往綺年身上比了比,「瞧著也合身,世子妃就穿著罷,這顏色也配你。」

    綺年不接這個話,只是笑:「世子爺喜歡杜鵑花?」

    「嗯。」趙燕恆隨意答應了一聲,就從清明手裡拿過那匣子,「瞧瞧喜歡嗎?」

    綺年打開一看,卻是一副鑲蜜蠟的烏銀鏤空手釧,手釧上鏤雕著六朵蓮花,花蕊部位各鑲一顆指肚大小的蜜蠟,稀罕在每顆蜜蠟里都有一隻小蟲,這當真是十分珍貴了。綺年都不由得驚訝:「這----這是哪裡來的?可稀罕得很了。」

    趙燕恆坐到她身邊,笑著指點道:「這三顆是我從前玩過的,最近皇長子又賞了三顆給我,正好湊一副手釧給你戴。你又總嫌那些金的玉的沉重,這個輕巧,戴上也還配你的身份。」既然是郡王世子妃,那些便宜的飾物戴在身上未免跌份,尤其出門作客,想穿得輕簡些都不行。綺年很不習慣這樣,只是也不過抱怨過一回,不想趙燕恆就記在心裡了。

    采芝在一旁看著,道:「世子真是心疼世子妃。這三顆蜜蠟還是已故王妃給世子的呢。」

    趙燕恆看她一眼,笑道:「虧你還記得。聽說你常給世子妃做些針線?」

    采芝低頭道:「都是奴婢份內的事。」

    「怎麼還自稱奴婢,不是早就放了你的身契了嗎?」趙燕恆微微皺眉,上下打量她,「穿得也太素淨了些,回頭讓世子妃給你挑幾身鮮亮的料子做套衣裳。」

    采芝連忙站起來:「世子妃已經賞了婢妾好些衣裳的。」

    「那就穿出來。」趙燕恆溫和地道,「你年紀也不大,總穿得這麼素淨做什麼?世子妃既賞了你,就穿。缺什麼頭面,只管跟世子妃說。」

    采芝眼圈都微微紅了,細聲道:「是……」悄眼看看綺年,又道,「世子妃對婢妾很好,只是婢妾好久不曾見到世子了,十分掛念,今日見著世子安好,婢妾就放心了,婢妾告退。」抹了抹眼睛,福身行禮退了下去。

    趙燕恆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對綺年道:「還是這麼膽小本分,你多照顧著她些罷。」

    綺年一直在觀察著采芝的神色,這時候才笑笑:「是啊,這脾性也奇怪。當日香藥死時,她挺身出來替珊瑚擔了罪,瞧著極是有膽氣的人,卻想不到這麼膽小。」

    「采芝本就是這樣。」趙燕恆擺擺手,有些尷尬,「自然,這事也與我有些關係……」

    「都是過去的事了。」綺年笑笑,隨手拿起床上的那套中衣,「這花繡得著實不錯,比針線房裡的手藝也不差。不過我都不知道,你喜歡杜鵑花?」

    「是母親最喜歡的花。」趙燕恆拿著出了會神,嘆口氣,「母親未嫁前,聽說家裡園子種滿了杜鵑花,不過父王不喜歡,所以只有冬園種著杜鵑。夏軒里也有些,但開得不盛。」捻了捻中衣的料子,「這料子尚可一穿。杜鵑這大紅的顏色你穿著也好看。」

    綺年一笑,把中衣放到一邊:「我這些貼身的衣物都是如鴛做的,還真不慣穿別人做的呢。記得我還有條繡杜鵑花的裙子,回頭讓如鴛找出來,也正可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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