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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白露有幾分惶恐:「奴婢懂什麼,不過是心裡想什麼就對世子妃說什麼罷了。采芝姑娘----世子妃大約也知道,從前是伺候世子的,後來才做了通房,本來世子要抬她做姨娘的,只是那時候世子年輕,王爺說姨娘有一個也就行了,不能抬舉得太多,所以只抬了雲姨娘。」
綺年發覺她在小心地觀察自己的臉色,便道:「你只管說就是了。」
「是。上回香藥那件事----恕奴婢大膽說一句,采芝姑娘是不是給珊瑚頂了罪的?」
綺年默然片刻:「不如說是替我頂了罪。」只不過白露不敢說出來罷了。
白露小心翼翼繞過這句話:「奴婢覺得,采芝多半是發現世子妃厭惡秀書,所以----」
「你的意思是說,她在替我難為秀書?」綺年想了想,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她對世子倒忠心……」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對她忠心,但是忠心到替主子的妻子來頂罪,這真是……
白露把心一橫,說了實話:「奴婢覺得,她是在討好世子妃。還有----奴婢很疑心香藥的死與她有關係。」
綺年有幾分驚訝地看著白露,敢說出這些話來,白露也可算是推心置腹了。
「香藥的死?你細說說,為什麼疑心?」
白露看綺年並沒有立刻否定她的話,心裡又多了一絲希望:「奴婢一直在想,世子妃進門之後,對夏軒那邊的各項月例從不剋扣,雖然香藥擅闖三春山舍被禁了足,但世子妃也沒做什麼,何以她病了,身邊的丫鬟連來向世子妃回稟一聲都不敢?奴婢初時想著,這多半是王妃挑唆的,若是香藥死了,她就好給世子妃扣上不賢的罪名。可是後頭奴婢又想,那些日子世子妃叫把園門把得緊緊的,王妃斷沒有機會叫人進來挑唆那幾個丫鬟的,若說是她們自己自作主張,主子死了她們第一個有罪,諒她們沒有那樣大的膽子!除非是有人拿話嚇唬著她們,才讓她們覺得不敢隨便出夏軒去找世子妃回報。」
「有道理,繼續說。」
白露喘了口氣:「奴婢這話一直不敢說,就怕世子妃覺得奴婢是嫉妒采芝姑娘才要說她的不是。其實奴婢早從上回子酒器那事兒就有些疑心她----她是個最仔細的人,怎麼就讓小蝶偷了衣裳去都不知道呢?」
「衣服多,偶爾少一套沒有察覺也在情理之中。」
白露搖搖頭:「采芝對從前伺候世子時穿用過的東西都好生收著,可仔細呢。」
「那你的意思是說----是她把衣裳給小蝶的?」
白露猶豫了:「奴婢也只是疑心,或許是她有意讓小蝶把衣裳偷走的。奴婢沒有證據,不敢亂說。」她有幾分惶恐地看著綺年,「奴婢並不是想挑唆什麼,只是覺得若不說出來,萬一日後世子妃吃了虧,奴婢對不起世子。」
綺年長長吁了口氣。不管怎樣,白露總算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了。
「白露,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八了。」
「那年紀也不小了。我聽說王府的規矩,丫鬟們到了二十歲就可以出去配人了,你可有看好的人?」
白露的臉霎時變得全無血色:「奴婢,奴婢只想一輩子伺候世子----」
綺年沉吟了一下:「今日你對我說了真話,那我也對你說幾句真心話罷。你若真想一輩子伺候世子,我也不會硬給你指個人配了,但有句話只怕我要說在前頭,你這一輩子,也只能是世子的丫鬟。聽清楚了,是丫鬟,不是通房丫鬟,更不是姨娘侍妾。」
白露連嘴唇都白了:「可是,可是世子將來是郡王,要有側妃有侍妾----」
「都不會有。」綺年斷然否定,凝視著白露,「我明白你的意思,跟了世子五六年,日久生情也無可厚非。」
白露聽見日久生情四個字,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這情字卻不是她一個做丫鬟的能承得起的,急忙抬頭看了看綺年的表情,卻沒找出什麼狠戾之色來,不由得低了頭哭道:「奴婢知道自己是妄想了……」
「你不用哭。」綺年嘆了口氣,「是不是妄想,如今說起來也沒意思了。我只告訴你,你如今正是好年紀,又是世子身邊的大丫鬟,現在挑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嫁了很容易,可若是一味地等下去,等過了花信,再回頭就難了。有些話,世子不好說,只得我來做這個惡人----我是個不容人的,想來這大半年你們也該看出來了。我身邊如鴛如鸝這幾個,將來都是要風風光光嫁到外頭,一夫一妻過日子的。就是你們幾個,我看小滿和小雪也會如此。你若一心非留在這裡伺候世子,我也不攔你,也有那一直不嫁的丫鬟後頭升了做嬤嬤的,你若願意也可走這條路,但將來年紀大了孤身一人的時候,卻是後悔不來了。你自己出去想想罷,如今還有兩年,可以慢慢考慮。」
白露退了出去,如鸝端著茶進來疑惑道:「世子妃說什麼了?怎麼白露姐姐哭成那樣兒?」
如鴛跟著進來敲了她頭一下:「哪裡那麼多話,該我們知道的,世子妃自然會說。」
綺年微微一笑:「也沒什麼,你們去給二姑娘送個信兒,就說王妃讓她跟我去恆山伯府赴宴,叫她準備衣裳首飾。」
如鸝一邊答應著往外走,一邊嘀咕道:「王妃這回倒奇了,還以為她會借著守孝的藉口把世子妃拘著不讓出去呢。」
「秦家又不是世子正經外家,且也沒有個為了岳父去了就連整個郡王府都沒人出去來往的理----」綺年說到這裡,突然眉頭一皺,「不對勁兒----」趙燕恆是呂王妃嫡出的兒子,不替老東陽侯守孝也就罷了,可是趙燕好是庶出的,呂家是她的外家,秦家一樣也是她的外家,按說這個時候,秦王妃不該讓她出門才是。更何況一個滿月酒,未出閣的姑娘過去也不怎麼相宜啊……
「如鸝,你跟二姑娘說,讓她派個人去回王妃,就說外祖過世,她也不該出門。」看看秦王妃是什麼反應。
如鸝答應著去了,沒一會兒回來道:「王妃說,世子妃一人去太單薄了些,所以讓把二姑娘也帶去。」
倘若沒有鄭家想娶趙燕好的事兒,綺年也不會對這個滿月酒特別在意,但是如今這滿月酒卻是設在鄭家,那不能不多想幾分:「告訴二姑娘,那天緊跟著我,萬不可單獨走開。」不管鄭家想玩什麼花樣,只要身邊不離人,不落單,諒來也沒有什麼。
如鸝答應著趕緊又跑了一趟荷園,等她從荷園出來,正撞見二門上一個婆子進來,見了她便拍手道:「正是要去給世子妃傳話呢,麻煩姑娘去說罷。跟著世子爺的立夏在二門等著,說世子爺要騎馬的衣裳,讓快點給送出去呢。」
如鸝回了節氣居告訴綺年,如鴛已經快手收拾了一包衣服出來,綺年猶自有些不放心:「讓立夏小心跟著。」
如鸝答應著,抱了衣服又匆匆跑到二門,果見立夏站在那裡已有些不耐,見她過來接了衣服便道:「叫個婆子送出來就是了,你這樣慢,還跑什麼?」
如鸝今天跑來跑去,大太陽底下已經滿臉薄汗,聞言不由氣得雙眉倒豎:「你嫌慢,自找快的去給你跑!」氣沖沖轉頭就走。
立夏哎了一聲,想說自己並非是嫌她慢,只是看她跑得滿臉是汗,想說這些活計交給婆子們跑腿便是。誰知道一個慢字捅了馬蜂窩,倒叫如鸝誤會了。待要解釋,如鸝已然跑遠了,也只好抱著衣服走了。
如鸝氣呼呼回了屋裡,綺年看她撅著嘴,不由得笑道:「這嘴都能掛油瓶了,不過送個衣服,怎麼又生氣了回來?」
如鸝恨恨說了,越想越氣,看見炕上笸籮里放著剪子,一手抓起來,一手從袖子裡里摸出個荷包,咔嚓就是一剪子。如鴛被她嚇了一跳:「你剪什麼呢?」搶過來一看,「這不是你做的荷包嗎?怎麼就剪了?」
如鸝搶回去又是幾剪子,蔥綠色的荷包頓時變成了蔥葉子,氣呼呼扔到地上:「誰要給他做荷包!」
「嗯?」綺年聽著不大對勁,「給誰做荷包?」
「立夏唄!」如鸝恨得把那堆破布又踢了一腳,「瞧著他用的荷包都舊了,好心好意給他做了一個----嫌我慢!用你的破荷包去吧!」
綺年差點笑出來:「人家的荷包舊了,關你什麼事?」
如鸝忿忿道:「還不是看他上回護著世子妃,想著做個荷包謝謝他!」猛然明白過來,連忙解釋道,「奴婢可不是有什麼別的想頭,就是覺得他對世子妃忠心,看用的荷包那樣舊了,想著給他做個新的,免得跟著世子出去給世子丟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