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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一聽昀郡王來叫,就知道沒有好事,一邊起身一邊對如鴛嘆了口氣:「瞧著吧,我又夾在中間,兩頭受氣了。」這邊是公婆,那邊是姨父姨母,最要緊的是,趙燕妤根本不是個聽話的。

    昀郡王果然未出綺年所料:「你過去瞧瞧,若燕妤還未去給公婆請安,務必叫她過去!」看了長媳一眼,能將自己丈夫攥得緊緊的,必然也能教趙燕妤怎麼做的吧。

    「兒媳定會好好勸三妹妹,只是----若是三妹妹一時擰不過這個勁兒來……」有人勸,也要有人聽才行,她總不能硬押了趙燕妤去請安。

    「告訴她,若是不聽,我也沒她這個女兒了!」

    得,壞人都是她來做……綺年很想望天,就趙燕妤被嬌養的那個脾氣,昀郡王這句威脅多半起不了什麼作用。畢竟也不過是說說罷了,要怎麼實行?難道昀郡王真會去宗人府把趙燕妤的名字從玉碟里除了去不成?

    「兒媳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這真是最常見的套話了,凡是說這樣話的,都是明知道不當說也要說的。

    「什麼話?」昀郡王真是被兒女們攪得一個頭有兩個大。這個剛鬧出找人替寫功課,那個就掌摑了婆婆的丫鬟,想到這裡,忍不住看了秦王妃一眼,這些年賢名在外,怎麼把個女兒教成這樣?

    「兒媳想問問姚黃,從前邊宴席上打聽來的事,是不是全都告訴了三妹妹?」

    姚黃微微一顫,低頭道:「奴婢並沒有說,是春卉說的。」

    「為什麼你沒有說呢?」

    姚黃把頭垂得更低:「奴婢怕縣主聽了生氣會鬧起來,所以……」

    綺年轉向昀郡王:「兒媳覺得姚黃這樣才是穩重的,知道什麼對三妹妹是好,像春卉那樣的,看起來忠心不二,可是這種時候不勸著三妹妹,反而挑起火來,實在是----」

    「你去,把春卉帶回來。」昀郡王冷冷地說,「姚黃賞銀一百兩,以後妤兒那邊的事,你務必好生勸著。再有哪個丫鬟不勸著主子反而生事的,立刻發賣了!」

    「是。」綺年帶著姚黃退出來,換了衣服出門,在馬車上才細細地問,「書房裡那事,紅玉到底做什麼了?」要是阮麒已經醉成一灘泥,紅玉還能幹什麼呢?

    姚黃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姑爺睡在床上,紅玉坐在床邊上瞧著姑爺……」

    「姑爺醉了,自該有自己的丫鬟伺候,她們呢?怎麼倒是夫人身邊的丫鬟跑了來?」

    姚黃搖搖頭,這她就不知道了。

    綺年嘆了口氣:「到了國公府,你只跟我一起,勸著三妹妹去給公婆請安。想來你也知道,三妹妹並不願聽我的話,只是這事關係到她自己日後在婆家如何自處----我若勸不住她,不過是被父王訓斥幾句,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她自己,你可想明白了?」

    姚黃點點頭:「奴婢知道。」她是趙燕妤的陪嫁,趙燕妤過得好,她才過得好,所以她並不能慫著趙燕妤隨心所欲地擺威風,該先低頭的時候還是要低頭,「只是這事總歸是姑爺沒理在先……」

    綺年自然明白,昀郡王叫她上門去,還是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的,只是比秦王妃親自上門級別要低一點兒,再者覺得阮夫人是她的姨母,大約是覺得話也好說一些。她如果上門只去勸解趙燕妤,秦王妃肯定不滿意。但若指責阮家過了火,免不了趙燕妤這媳婦給人留下的印象也就壞了。總之,這真是件棘手的任務,昀郡王顯然是想考查一下她的處事能力,但是天啊----她真的不是什麼外交高手!

    英國公府里氣氛十分詭異。阮海嶠那邊氣壓極低,進進出出的丫鬟小廝們都是低眉垂眼,生怕哪口氣出大了被國公爺聽見就倒了霉。阮夫人這邊卻是喜笑顏開的,只是不讓人聽見罷了。

    「母親----」阮盼一大早就過來看情況,卻想不到昨夜居然鬧得那麼凶,「母親不該叫紅玉過去的!」這也是丟英國公府的臉哪!

    阮夫人毫不在意:「又不是我讓那小賤人去的。」她不過是沒去管紅玉罷了,「若不是阮麒自己許過那小賤人什麼,她如何敢這麼大膽?還口口聲聲叫著世子救命----」如今去了紅玉這個眼中釘,又讓阮海嶠怒責了阮麒,連蘇氏也被重新關進了小佛堂,這結局簡直是圓滿極了。至於阮麒和趙燕妤究竟是否和睦,與她何干呢?

    阮盼也無話可說:「那縣主那邊----」

    「還不曾出房門呢。」阮夫人漫不經心,「老太君等了一個時辰等不得,先睡下了。」

    「那我去看看祖母。」這樁婚事是阮老太君早就策劃的,到如今弄成這樣子,也不知老人家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去吧。」阮夫人如今只關心女兒,「你有身子,說幾句就快回去歇著罷,這樣昨日剛來今日又來,你婆婆雖不說什麼,怕是心裡也要不喜歡的。」

    阮盼應了,坐小轎去了阮老太君的院子。院子裡極安靜,一架紫藤剛剛長滿了綠葉,投下淡淡的陰影,連屋檐底下掛的鸚鵡都縮著脖子,只看見阮盼進來,才忽然精神了起來,扯著脖子叫了一聲:「大小姐!大小姐!」頓時裡頭就有丫鬟歡喜地出來:「姑奶奶回來了?」

    阮盼走進有些昏暗的屋子,阮老太君已經讓丫鬟扶著坐了起來:「盼兒回來了?」

    「祖母----」阮盼瞧著阮老太君雪白的頭髮,臉上的皺紋好像一夜之間就多了,不由得也有幾分心酸,「祖母放寬心,小夫妻不過是鬧些彆扭,等二弟好了,去給縣主陪個不是也就是了。」

    阮老太君嘆道:「哪裡都能像你那麼懂事呢……」若是兒媳也有孫女這般懂事,何至於此呢?還有那糊塗的孫子,人都成親一年了,難道還惦記著?

    「老太君,姑奶奶,郡王府世子妃來了,說來給老太君請安呢。」

    說曹操曹操到。阮老太君暗暗嘆了口氣:「請世子妃進來罷。」

    綺年走進屋裡,倒覺得這房間好像比外頭還冷些,空氣里瀰漫著檀香的氣味,還有一種老年人住的屋子裡特有的味道,說不太清楚。

    「給老太君請安。」綺年盈盈一拜,起身對阮盼點頭笑道,「表姐也在?」想必也是為了阮麒和趙燕妤回來的。

    「給世子妃搬張椅子來。」阮老太君咳嗽了一聲,半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若說美貌倒也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人物,雖然生得不差,可也並不比趙燕妤就出挑,只是那笑吟吟的從容態度教人看著舒服,一舉一動都十分舒展,不像京城貴女們那麼講究,卻是別有一種林下風味,或者這就是吸引阮麒的地方?

    綺年也不多作客氣,笑吟吟謝了座就斜著身子坐了下來。在路上她就考慮過了,跟阮夫人談沒什麼用處的。對阮夫人而言,唯一關切的女兒已然嫁了出去,這英國公府哪怕鬧翻天呢?只要爵位不奪,阮盼靠著身後這個娘家能在永安侯府站穩腳跟就成。至於阮麒----阮夫人並不怕他將來不孝順,自然更不關心他內宅是否和睦,鬧翻了天,她正好看笑話。

    阮海嶠倒是盼著兒子好的,但綺年跟他說不上話,將來自有昀郡王跟這個親家去說。所以她想來想去,還是來拜訪阮老太君罷。她是不知道阮麒究竟為什麼把自己灌醉了,但是想來這後宅能約束他的,也就只有阮老太君了。至於那個生母蘇氏----只看阮盼出嫁的時候她鬧的那一場,就知道也不是什麼好鳥。

    「今日過來,是郡王與王妃命我來向老太君問安的,三妹妹在家裡嬌養了幾分,若是嫁過來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還請老太君多提點著些她。」

    阮老太君隨口敷衍了一聲,仍舊端詳著綺年。她知不知道阮麒折騰這一次是為她呢?若是知道,這樣的不動聲色,未免也太心狠了些。

    「方才還怕過來早了,縣主尚未敬完茶。」綺年看這老太君不接茬兒只管往自己臉上看,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好繼續往下說,「如今看來該是敬過茶了,還好沒有打擾到三妹妹行禮。」

    話說到這份上,老太君不能不接話了:「麒兒病了,今日尚未能敬茶行禮。」

    綺年稍稍放心。這句話等於就是把責任攬到阮麒一方了,倘若能勸著趙燕妤來請個安,基本上她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表哥是怎麼了?想是昨日歡喜,飲得多了些?」綺年覺得這關係倒好,一邊表哥一邊三妹妹,想跟哪邊親近點就依著哪邊的關係稱呼。

    「是啊。」阮老太君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也只能點頭,「到底是年輕人,沒個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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