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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那張淳呢?可有怨恨沁兒的?」
「這倒沒有。」說起此事,冷玉如倒也有點奇怪,「二伯母天天的想起來就哭,我看張淳倒是很穩當的,似是把這事並未放在心上。」
「那便好了。」綺年也不知道張淳什麼性子,「不鬧得姐妹失和就行了。」
「世子妃,轎子到門口了----」小滿在突然響起的鞭炮聲里跑進來,綺年頓時把張家的事先擱下了,「走,我們出去看看!」
第127章斷恩情各謀前程
昀郡王嫁女,英國公娶媳。即使在公卿多如過江之鯽的京城,這也是件大事了。
時已三月,陽光和煦,糙長鶯飛。英國公府索性在花園子裡露天設起了宴席,還扎了戲台子準備唱幾齣小戲。來來回回忙碌的丫鬟小廝們恨不得長出四條腿來,踩了風火輪一般地忙活。
阮盼帶著已經稍稍顯懷的肚子,正坐在阮夫人房裡聽管事媳婦們回報:「缺了什麼,只管叫開了倉庫去拿,只是要將帳記得清楚。忙過這幾日,自然一併賞你們。去對下頭人說,凡今日賣力當差不出差錯的,統統加發一個月月例,若出一次錯的只得半月月例,若出了兩次錯甚或是把今日差使當砸了的,都去二門上領板子罷!去告訴底下人,這都是夫人說的!」
管事媳婦們素知大小姐能幹,但畢竟是嫁出去的人,嘴裡雖答應著,卻拿眼去偷看阮夫人,見阮夫人雖陰沉著臉,卻並未表示反對,這才心裡踏實下來,連忙退出去向下頭人宣揚去了。
阮盼打發走了人,不由得嘆了口氣:「母親這是做什麼呢?今日大喜,母親一會兒還要讓新人磕頭呢,怎好這樣的?」
阮夫人一肚子的氣,拍著桌子道:「當初說了叫那賤人一輩子都在小佛堂里不許出來的,前兒可好,瞅著你父親回來,跑到園子門口又哭又跪,說是兒子娶親,好歹也叫她看一眼----竟這麼就給放出來了!好啊,既這麼想看,一會兒就讓她到堂上去看!我也不去受他們磕頭了,讓她這親娘去便是了!」越想越氣,索性高聲叫道,「紅玉!去跟國公爺說,今日就讓蘇氏上堂去坐了主位,看新人拜堂!」
「母親!」阮盼連忙拉住阮夫人,以目示意剛剛進屋的紅玉退出去,「這都是氣話,您在這裡與女兒說說也就罷了,莫要真去與父親說這些。」
阮夫人冷笑道:「說了又怎樣?我看你父親巴不得如此呢!」頓了一頓,冷笑道,「我與你說件事,聽說前些日子東陽侯府與吳家退親,並不因出了什麼丫頭懷孕的事,倒似是跟縣主有關呢。」
阮盼嚇了一跳:「母親,這話可不能----」不能亂說啊,不但事關趙燕妤的名譽,還關著阮麒呢。
阮夫人冷笑道:「郡王府二姑娘還未定親出嫁呢,縣主倒先嫁了。且去年還說要多留一年才嫁的,後頭莫名又說批了八字不宜久留家中,忙忙的就嫁了過來----若其中沒事才怪呢。」
「母親切莫再提此事了,花轎這時候怕都要到門口了,說這些----」阮盼話說到一半,只覺得胸口一陣作惡,轉頭又吐了。旁邊飛虹一把扶住,急拿了東西接住,卻也只吐了幾口清水罷了。
阮夫人嚇了一跳,連忙叫道:「快拿茶水來漱口,拿一盤梅子來!」須臾,卻是紅晶進來伺候。阮夫人一看就明白,冷笑道:「紅玉又跑去報信了罷?」
紅晶低頭道:「方才說是去找國公爺了。」
阮夫人拍著炕桌向女兒冷笑道:「你可知道了?如今這府里,我身邊都是賊呢!」
阮盼吐了幾口,又含了一顆梅子,胸口舒服了許多,將飛虹等人都遣了下去,柔聲勸道:「如今我也嫁了,公婆待得好,夫婿也上進,母親日後只等著抱外孫就是了。世子娶了妻,母親也是府里老封君了,何不學著祖母,只管自己放寬了心玩樂?若喜歡,將來抱一抱孫子,若不喜歡,只自己關起門來享福便是。世子再不是母親生的,母親也是他正經嫡母,他難道還敢不孝不成?十分看蘇氏過不去,只管處置就是。只要母親拿住了理,誰還敢駁回呢?且依女兒看,蘇氏也沒什麼可風光的,便是她想拿出生母的譜來,縣主難道會認一個婢妾做正經婆婆嗎?」
這幾句話說得阮夫人心裡頓時舒服了許多,幸災樂禍道:「倒是你看得明白。我又何必生氣,只管看戲就是了。只是你父親許了蘇氏今日出來,我這口氣總是咽不下去!」
阮盼微微一笑:「這也不難,只叫人去問蘇氏,再過些日子麟弟也要娶妻了,她是要出來看世子成親呢,還是想看見母親開祠堂將麟弟記在名下呢?只叫她自己選便罷。」
阮夫人大喜:「果然我兒聰明!」旋皺了眉,「只是若不將麟兒記在名下,你外祖母又不肯----只這些日子說起成親的事就叫我過去了兩三次。饒是我忙著跟郡王府的親事就已然轉磨不開了,哪裡再禁得住添上那一個!」
阮盼笑道:「外祖母的脾氣,母親知道,我也知道,蘇氏卻哪裡知道呢?不過是嚇唬她一下罷了。諒她斷不敢拿自己的臉面來賭麟弟的前程的。」
果然紅晶去傳了話,片刻便回來道:「蘇姨娘在房裡哭了幾聲,還是進小佛堂去念經了。」
阮盼這才放了心,因為身上懷著也覺疲憊,便起身道:「我是雙身子的人,不好進喜房去,也不坐席了,這便回去了。母親千萬自己放寬了心,只管享福就好。」
阮夫人叫人好生將阮盼送了出去,心裡的氣也平了好些,眼珠一轉,叫了紅晶過來:「今日你跟著我在前頭,叫紅玉在這裡看著屋子,也不必叫她做什麼,她若晚上悄悄到世子園子裡去,你只管當看不見。」
紅晶連忙點頭應下。阮夫人滿意地道:「你是個安分的,前些日子還有外頭院子的管事來求指配個媳婦,你今年十七,說著還年輕,也可以配人了。只如今我身邊就你一個得用的人,少不得先替你物色著,等碧璽生了孩子再進來,我就也放你出去成親,再給你一百兩銀子備嫁妝。」想了想道,「索性你叫你老子娘在外頭現在就瞧起來,看著哪個好就來與我說,我替你做主!」
紅晶心裡大喜。素來主子們身邊得用的大丫鬟,總要拖到二十歲才肯放出去配人。雖說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著有臉面,但總歸年紀上拖了些,有時不巧就要錯過姻緣。紅晶今年十七歲,正是好時候,若阮夫人肯現在就給她指人,必然更能指個好的。英國公府在外頭的產業多,那些管事和大夥計們月銀都不少,阮夫人還允她自己挑,那更是好了。將來生了孩子還進來做管事媳婦,裡頭外頭都得用,豈不強過紅玉那等去做姨娘的?有沒有後梢還說不定呢。連忙就跪下來給阮夫人磕頭謝恩,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這裡阮府歡天喜地迎新人且不說,阮盼那裡坐著馬車回了永安侯府。今日永安侯夫人又被郡王府請去做全福夫人給趙燕妤梳頭了,公主則去阮家坐席,倒省了阮盼還要去上房請安,在二門處一乘小轎就抬回自己院子裡了。
進了院子,只覺有些靜悄悄的。阮盼並沒在意,扶了飛虹的手走了幾步,忽然想起有孕前曾說與丈夫同繪一幅春雨歸舟圖,當時丈夫畫了雨中山水及一葉遠舟,這近處的河畔垂柳該是自己畫上的,只因有孕不適,又趕上過年,只畫了幾筆就放下,倒耽擱了。今日闔家都出去了,倒也安靜,何不趁著這個時候去將那畫補了,這時候張掛在屋裡倒也對景。想著,便道:「去書房罷。」
永安侯府也是在外頭一處大書房,幕僚門客都在那裡說話,裡頭各院都有自己小書房,孟燁自小過目成誦,又雅好書畫琴棋,那書房越發的大了,里里外外有好幾間房子。若坐在裡屋將門窗閉了,外頭的聲音也傳不大進去,倒是幽靜。阮盼扶了飛虹的手推門進去,忽然聽見裡頭屋裡丈夫的聲音笑道:「這一筆畫岔了,你瞧別的柳條都朝著這裡,偏你畫的反了方向,這風哪裡有這樣刮的呢?」
阮盼方自一怔,心想丈夫今日不是在翰林院裡麼?便是請了假出來,也該去阮府道賀才是,怎的卻在家裡,這又是跟誰說話?隨即便聽一個女子聲音嬌軟道:「奴婢原說不會畫的,二爺硬要奴婢畫,可不毀了這畫了?」
這聲音阮盼聽得清清楚楚,正是她的陪嫁丫頭臥雨!頓時覺得兩邊太陽穴一跳一跳疼了起來,強自鎮定著走過去,隨手推開門,便見那張粉油大案上鋪開的正是那幅細雨歸舟圖,自己夫君孟燁含笑立在一邊,倒是臥雨坐在案前椅上,窄窄的袖子挽了起來,手裡捏著玉管筆在那裡畫。一見阮盼進來,臉色不由變了變,連忙站起來陪笑道:「奶奶怎這樣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