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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白露說不出話來。所謂忠心,便是視世子利益高於一切,如今又加上了世子妃;而所謂本分,就是不要肖想自己做為一個丫鬟不該得到的東西。這兩條無論哪一條,其實都不容許她對世子懷著那樣的心思了。

    「你若還有事就去做罷。」綺年看看她有些發白的面色,微微搖了搖頭,「這禮單我再仔細瞧瞧,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少不得還要請教你。」

    白露連忙搖手:「奴婢怎麼敢當,世子妃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奴婢就是。」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險些在門口碰上端著湯的如鴛。

    「世子妃,這是世子吩咐小廚房熬的補湯。」如鴛笑著將盅子放到桌上,「世子說世子妃這些日子太勞心了,要好生補補呢。」

    「你這丫頭,補湯就補湯唄,笑成這樣兒做什麼?」綺年輕輕擰了她的臉一下,「你也跟如鸝學壞了。」

    「沒有----」如鴛拿了針線過來,在小杌子上坐了開始做針線,「奴婢昨兒回去給舅太太送年禮,舅太太還問奴婢來著,說----」抬頭瞧了瞧綺年的臉色,方道,「舅太太問,世子妃有動靜了沒有……」說完,畢竟是年輕小姑娘,臉不由得紅了一分。

    綺年知道李氏關切的是什麼,下意識地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現在生孩子?她可沒這個膽氣。跟趙燕恆成親這幾個月,光是兩地分離就有將近兩月之久,所以一時倒也沒這個問題。那如今趙燕恆回了京城這事……

    如鴛小心地說:「舅太太聽說蘇少奶奶有了身孕,大約是有些擔心……」鄭瑾出嫁還在綺年之後呢,懷孕卻比她還早。是以雖然她如今全然恢復了做姑娘時的脾氣,聽說把蘇家攪得雞飛狗跳,但也沒人說她什麼。

    「聽說,阮表姑娘也有喜了呢……」如鴛自己也覺得有幾分著急。回吳家時,李氏直問她綺年是否有了動靜;鄭氏也天天著急吳知霞那沒動靜的肚子,足以讓她明白生孩子是件多重要的事。

    「哦?怎麼沒聽說?該送禮過去才是。」

    「說是剛剛診出來的,永安侯府沒聲張,就是英國公夫人得了消息,回來說的,還讓先別說出去,等過了三個月,永安侯府自然會說。」其實是阮夫人太高興,回娘家來炫耀的。

    「那就好。咱們先備著禮,到時候消息出來再送過去。」綺年喝著盅子裡熱乎乎的湯,心裡也熱乎乎的。

    「世子妃----」如鴛欲言又止。

    綺年瞅著她笑了笑:「我知道。這種事,順其自然罷。」橫豎她才嫁進來半年呢,期間丈夫還離開了一個多月,就是沒動靜也是正常的,「采芝姑娘和雲姨娘那邊年下的份例都發了嗎?」

    「都發了。采芝姑娘是個有心的,還給世子妃做了一雙加厚底子的鞋呢,倒是雲姨娘,奴婢瞧著還那麼渾渾噩噩的……」

    綺年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怡雲的心死了,人雖然還活著,可也跟行屍走肉差不多了。她能做的也無非是好吃好喝供著,讓她在那裡頂著個姨娘的名聲做個擋箭牌罷了。

    「哦,還有那個秀書!」如鴛放下手裡的針線,「世子妃不知道,小雪教她規矩,她倒也好生學著,可就是整天淚汪汪的進進出出,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委屈似的。」

    綺年嗤地笑了:「世子又看不見,她哭給誰看呢?」

    如鴛抿著嘴笑了:「世子妃說的可是呢,後頭她幾天都見不著世子爺,也就不哭了。小雪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手上繡著帳子被單子這些東西,私下裡卻打聽世子爺的衣裳鞋襪尺寸。針線上的人都得了吩咐,沒人理她,她才老實了。這些日子聽說一邊繡帳子,一邊還念詩呢。」

    綺年輕輕笑了笑:「嗯,看牢了她,不管永順伯送她來是為了什麼,就把她困在針線房裡。等永順伯倒了台,她也就沒用了。」

    「那永順伯真的會……」如鴛小心翼翼地問,「聽說太后很疼他……」

    綺年笑笑,重新低頭看禮單:「這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事情了。」成都那邊對華絲坊的查辦鬧得很大,華絲坊的幾處分坊都被查封----忙得趙燕和今年都不能回京城過年----只是現在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它的背後主人是永順伯罷了。不過這樣一來,永順伯和鄭家的一處消息渠道和搖錢樹倒了,對他自然是有極大影響的。

    說起來,事情的發展真是微妙。如果阮語不想著進宮,就不會被鄭貴妃利用去衝撞金國秀的身孕;如果阮語不因此被禁足,大概也就聽不到鄭貴妃的秘密;如果鄭貴妃不是怕泄漏秘密而想致綺年於死地,就不會把華絲坊牽連進來。這一切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牽一髮而動全身,以至於始作俑者都無可預料,不能控制。

    「這麼多單子,世子妃能看得明白嗎?」如鴛做了一會兒針線,看綺年一邊把禮單分門別類地整理開來,一邊在紙上記著東西,忍不住又問,「王妃說是教著管家理事,把一堆禮單拿來扔給世子妃,算什麼教啊?」

    「是啊。」綺年笑笑,「指望她主動教根本就是做夢。但是她不教,我可以問哪。」

    「問?」如鴛疑惑地瞧著她,「王妃會說嗎?奴婢覺得她根本不願意教您呢。」

    「所以要當著王爺的面問哪。」綺年指指自己整理出來的那張紙,「我自己先看,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去問她。王妃不是賢名在外嗎?不是說這郡王府將來都是我的,讓我好生學著點嗎?那我去請教,她就得回答。」綺年露出一個壞笑,「等大年三十吃團圓飯的時候,王妃少不得就要回答我幾個問題了。」

    綺年說到做到。除夕夜,郡王府里合府吃團圓飯,不光兩位側妃,連怡雲這有了個名份的姨娘都被昀郡王允許到合萱堂去用飯。不過怡雲藉口身子不適,並沒去坐這個席。

    因是團圓宴,也不必男女分席,亦不必妾室們站著伺候,熱熱鬧鬧坐了一大桌子。不過說實在的,雖然是中國人一年裡最要緊的節日,席間眾人也都是滿臉笑容的,看起來似乎是一副家和萬事興的氣氛,可實際上,並不是人人都高興的。

    「……兒媳還有些奇怪,為何舞陽侯妾室與韓安伯妾室同是產女,送舞陽侯的禮卻不如送韓安伯的重呢?」

    秦王妃臉色不是太好看,就連笑容都有點兒維持不住了。這是吃團圓飯嗎?綺年的問題幾乎是一個接著一個,是讓她吃飯啊還是讓她來回答問題的?

    「大嫂,你還有完沒完了?」趙燕妤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擱,「你左問右問,還讓不讓母妃用飯了?」

    綺年微笑:「三妹妹說得是,倒是我問得太多了,因之前禮單上的事好多都不明白,若不問只怕自己再想不出來。」

    昀郡王也微微皺了皺眉:「既不懂,該立時就問的,拖到今日----今日家宴,雖不必很講究食不言的規矩,你卻也問得太多了。」

    綺年連忙起身,低頭道:「是。因前些日子王妃庶務太多,恐擾了王妃理事,是以想著自己先瞧瞧,若有不解的一總問了,免得今日一問明日一問,一則打擾王妃心緒,二則自己若不思索,也不能明白裡頭的道理。」

    這話倒是說得昀郡王有幾分讚許:「最後一句倒有幾分道理,只是今日不要再談論這些事了,待過了節,一總詢問王妃便是。」

    「是。」綺年最要緊的幾個問題都已經問出來了,下剩的也不著急,便躬身坐了下來。

    趙燕妤不屑地哼了一聲:「大嫂拿著禮單也思索了好幾日了吧,怎的還是有這許多不解的地方?」眼珠一轉,「二嫂何以就沒有這許多問題?」

    綺年並不與她爭執:「想來弟妹聰穎,且弟妹長於侯府,這些事自是熟悉的,不比我沒見過這許多勛貴人物,不瞞妹妹,如今連這些人家的門我都不知朝哪邊開的,更不要說送禮了。」

    「唔----」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昀郡王,看一眼秦王妃,「你也該多教導教導世子妃這些,她來京城也沒有幾年,閒時倒帶她去各處走動一下也好。」

    秦王妃連忙答應,又笑道:「只是二月里就要準備妤兒的及笄禮,怕一時半時的不得閒呢。」她如今實不願帶著綺年出去,看著就來氣。何況若是綺年在外頭進退有度了,少不得又要聽人家在她面前誇讚世子妃如何如何。

    昀郡王也未在意:「說是得閒的時候出去,你瞧著安排罷。」

    「是。」秦王妃溫婉答了,而後不經意一般說起了阮盼,「永安侯夫人真是有福氣,一個公主兒媳生了幾個孫子孫女且不說,這小兒媳才進門半年呢,也有喜信了。」說著,目光就對綺年掃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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