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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我想,早些給采芝找個合適的人。」綺年抬頭看了看趙燕恆的臉色,「叫她們都平平安安外頭過日子去,不好過在這院子裡彼此猜忌嗎?」
趙燕恆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想起香藥也不禁嘆了口氣,「她是鄭琨送進來的,雖說鄭琨是不懷好意,她卻也沒能做些什麼,若是這次能逃了性命,也叫官媒給她找個人家就是。」
可惜趙燕恆這話雖然說了,香藥卻沒有了這個命,當天晚上,她就咽了氣……
第119章微番外
孟子曰:知好色,則慕少艾。昀郡王年輕的時候,自然也有那麼一段「慕少艾」的時光。
那一年他十八歲,從邊關歷練回來,奉了父親的命令,去東陽侯府拜見東陽侯和長公主。時已入冬,還飛著幾點細雪,不過在他眼裡看來實在算不得什麼,西北邊關的冬天冷起來,可比京城不知冷多少倍。
東陽侯府連著長公主府,園子之大不遜郡王府,大約是天氣冷的緣故,靜悄悄的沒什麼人。他跟著帶路的婆子往後頭去給公主行禮,才走到後園門口,就有個少女帶著兩個丫鬟從小路上轉了出來,恰好撞在一處。
昀郡王永遠都記得那一天。天空鉛色陰雲密布,園子裡也只有松柏之類的樹木帶著些翠色,加上暗色的湖石和枯黃的糙坪,到處都是冷冷的。唯有那個少女,穿著一件杏黃色的軟緞交領小襖,胸前繡著纏繞的紫藤花,下頭是湖水色的裙子,錯落繡著深綠色的蓮葉,鮮艷嬌嫩,站在那裡似乎把整個園子都映得亮了起來。她懷裡抱了幾枝剛剪下來的紅梅花,紅艷艷的梅花,映著她被風吹得微紅的面頰,竟看不出是花嬌還是人更嬌。
東陽侯府的人口,昀郡王多少也是知道的,倒是這個姑娘從來沒有見過。只是男女有別,這才一撞上,那少女就急急地退回到假山後頭,昀郡王自然也只能道一聲莽撞得罪,徑直就往後頭長公主那裡去了。
大約隔了一天,昀郡王才知道,那是東陽侯府的庶長女,生母是東陽侯身邊的大丫鬟,只是早就過世了,那年,她才十四歲。
昀郡王什麼也沒說。身為郡王世子,他很明白,自己將來的妻室絕不能是庶出。之後一年,他就聽說東陽侯府的大姑娘定了親事,可是又不過才一年,她尚未出嫁,夫婿就得了風寒一病身亡,大姑娘從此就守瞭望門寡。再過兩年,他從邊關回來的時候,就聽說東陽侯府沒了一個女兒。
昀郡王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那一天,沒有任何人曾經聽他說起過一個穿著杏黃小襖抱著梅花的女孩兒,仿佛那一天不過是個模糊的夢,夢一醒,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第120章樹欲靜而風不止
香藥的死,在這種時候沒有掀起什麼浪花來,不過是一口棺材葬在了無主的山上。就是郡王府內,除了綺年有幾分歉疚外,也並沒別人把她放在心上。
不過,綺年也傷感不了幾分鐘,隨即就被外頭的事把全副心神都吸引了去。胭脂之死有了新發現,伺候她的丫鬟絞盡腦汁,終於想起那繡娘來送衣裳時一併送過一盒薰衣防蟲的香藥丸子,一共十二顆,到衣箱裡去一找,卻只剩下了十一顆,將這藥拿去一驗,其中除了些許香料外,便是砒霜和曼陀羅花。
「估摸著胭脂應是被騙服了這種丸子。」趙燕恆皺著眉,「藥丸外層是混合了曼陀羅花汁的香料,服下後便會沉睡,裡頭還有一層薄薄的米粉殼子,殼子裡裝了砒霜。胭脂應是睡著後才毒發,因此外頭人竟沒聽見動靜。」
「可是胭脂為什麼要吃這丸子呢?」綺年當時就怎麼也想不清楚胭脂自殺的理由,現在看來她果然不是自殺的。
「我懷疑是送她回京城的人給她服了什麼慢性毒藥,把這個當作解藥來送給她的。」趙燕恆手裡捻著一顆藥丸嘆了口氣,「父王派人去她的家鄉查了,那當初迫她為妾的人家已經全家遷走了,她不過從頭到尾都是被人利用了。這事還要慢慢再查,若能藉機找到些線索就好。」
綺年點了點頭,也就把這件一時解不開的事拋開了。她的蜀繡鋪子被封了,但趙燕恆卻借著這件事把華絲坊捅了出來。幸而有安師傅提供的線索,他們順著那繡娘生前曾短暫供職過的一家小針線坊挖出了華絲坊的線索,皇帝借題發揮,開始查辦華絲坊。趙燕和因前次去成都辦差頗為妥當,也熟悉成都情況,被再次委派要任,加上從廣東那邊召回來的周鎮撫,兩人又前往成都去了。
此次郡王府因綺年這個陪嫁鋪子的事受了些牽連,趙燕和卻被皇帝重用,魏側妃十分得意,這些天走路都像帶著一陣風的,滿臉笑容。
綺年對於鋪子封掉倒不怎麼在意,小楊一家已經被從牢里放了出來,因有趙燕和打點,小楊只略吃了點皮肉苦頭,並無大傷。如鵑不曾受刑,但她的女兒喜妞兒卻太小,在牢里發了燒,如今接出來正在家裡將養。綺年自己是無暇去看,請了大夫每日去診脈,又送了一百兩銀子先過去,說等喜妞兒病好了,再給他們安排到別的鋪子或莊子上去當差。
「馬上就過年了,皇長子說讓你把鋪子裡存的那些蜀繡蜀錦送些到他府上去。」鋪子封了,最主要是裡頭壓了些貨,皇長子這也算是幫著處理庫存了,「我看,你挑些最好最時新的過去,其餘的都放到我鋪子裡去」趙燕恆說著,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是咱們的鋪子!」
綺年忍不住笑了:「什麼咱們,那是你的。若是攪到一起分不清楚,我更得被人背後戳脊梁骨了。」
「誰敢!」趙燕恆把臉一沉,伸手將綺年摟到膝上,「誰在背後嘀嘀咕咕,聽見了就告訴我。」
「你腿不疼了麼?」綺年趕緊從他膝上起身,坐到他身邊,「說起來,你那天跟他們說了什麼?怎麼我瞧著這幾天這些人都對我恭敬了好些?」從前也不是失禮,但總叫人覺得不那麼舒服,如今卻好像又有些恭敬得過了頭了。
「你不必管。」趙燕恆輕輕哼了一聲,「這是她們的本分。」
綺年對此不好再說什麼,靠在趙燕恆身上抿嘴笑了笑,外頭如鴛小心地敲了敲門:「世子,世子妃,王爺叫人都去正院,說是要準備進宮侍疾的事呢。」
太后在前幾天病勢突然沉重,到昨日聽說是更不好了,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本來太后有年紀的人了,當時從假山上摔下來,一半是傷一半是驚,一直臥床休養。本來病勢已經穩定了,卻又忽然半夜發起燒來,驚得值夜的女官連忙去報告皇后,皇宮的嬪妃們也輪流侍疾。昀郡王說起來也跟皇家是沾親帶故,王妃和世子妃也該遞個牌子進去,哪怕宮裡不用你去侍疾呢,也是個表示。
綺年扶著趙燕恆到了正院,眾人都已在了。秦王妃穿著一身淡色的衣裳,見兩人進來便轉頭叫姚黃:「給世子拿個錦墊來。」
綺年瞥了她一眼。自打那天為了香藥的事大發雷霆之後,聽說秦王妃還去找過了昀郡王,說是後宅不寧,綺年這個主母對待妾室通房太過苛刻之類。不過根據她今日又這樣和善的端出了觀音菩薩的表情,恐怕是昀郡王並沒給她滿意的回答。
「多謝王妃。」趙燕恆欠欠身,在椅子上斜著坐下,「不知太后身子究竟如何了?」
秦王妃嘆口氣:「說是昨夜竟有痰厥之勢。」看了昀郡王一眼,「說句大不敬的話,怕是府里也要預備起來……」若是太后過世,國喪一年,郡王府也要掛白穿素的。
「若似魏側妃這樣」秦王妃瞥底下一眼,「被人看見了怕是不好。」
魏側妃臉唰地一下紅了。這些日子她心氣好,身上衣裳也比從前穿得鮮亮些,今日穿了件檀色繡深紅色蔓糙滾邊紋的襖子,若平日裡倒也不顯眼,只今日秦王妃穿了月白色,肖側妃穿著淺黃色,綺年穿著湖藍色,就特別顯得她扎眼了。倒是秦采也穿了件桃紅色小襖,顏色也頗鮮亮,但她是新嫁娘,倒還有情可原。
「是妾思慮不周,這就回去更衣。」魏側妃看看眾人,趕緊起身請罪。
昀郡王微微皺了皺眉:「回去換了罷,雖說不必你進宮,也忌諱些好。」
魏側妃正要退下去,外頭有小廝飛奔而來,到了門口不敢隨便進來,昀郡王瞥見了道:「什麼事?」
小廝喘著氣道:「回王爺,三皇子府報了喪,阮側妃昨夜在佛堂自縊身亡。」
「什麼?」滿屋子的人都吃驚了。阮側妃自太后病後被禁足,三皇子遷府之後她就在小佛堂中日夜為太后祈禱,前幾日英國公和世子上門探望,阮側妃緊閉小佛堂的門堅執不見,聲稱太后若不康復,她便不出小佛堂。英國公世子指責三皇子囚禁其妹,鬧得不可開交,這下子突然自縊,事情怕是鬧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