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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趙燕恆拿過來就灌了大半碗,長出了口氣道:「好吃,喝了粥果然舒服得多。」
「這點心吃幾塊。」綺年看丫鬟們都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才低聲道,「你就這麼趕回來,渝州那邊----」她真怕那邊的事沒辦好,回頭皇帝再怪罪趙燕恆。
「放心。」趙燕恆笑了笑,「永順伯防我防得緊,才查出些端倪來就不好往下走了,眼下我回來了,清明和立秋留在那裡收拾東西,倒可趁機再做幾件事。永順伯在渝州多年,盤根錯節,就是皇上讓我去,也沒指望著就能將他查個底兒掉,且如今也不是除他的時候。又是西北又是廣東,兩邊戰事也只是將將平定,此時還是要穩定為上。」
摸了摸綺年微濕的臉,笑道:「倒是帶回來的那個人,你可別為著她跟我生氣。」
綺年替他將點心切成小塊,一塊塊餵了,輕嗤一聲道:「我生什麼氣,扔去跟香藥做伴就是了。」趙燕恆回來了,她的心也覺得定了,「倒是外頭的事最要緊的。」
趙燕恆笑了笑,拿出一疊東西給她:「是父王給我的。」
綺年拿在手裡一張張仔細看了,目瞪口呆:「父王原來早就去查過了?怎麼沒跟我說----」突然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不由得垮下了臉,「原來父王對我竟是如此不滿,你若不回來,想來這次我真是要被休回家了吧?」
趙燕恆拉了她的手:「你就被休回家了,我回來也要再把你娶回來。」低聲道,「父王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日後知道了便不會如此。」
綺年撇了撇嘴:「只怕在父王眼裡,我就是一個惹事的麻煩精。」將趙燕和婚禮上那御賜酒器的鬧劇說了。
趙燕恆聽得目光閃動,伸手圈住綺年的腰笑道:「我的世子妃就是聰明能幹!」
綺年在他腰裡輕輕掐了一把:「你還說風涼話呢!當時我聽說是御賜的酒器,真是一身的冷汗。萬一王妃下了狠心把那東西砸了,我便是能查出事實也逃不了干係。」
趙燕恆冷笑道:「你當她敢?她並沒那麼大的膽子,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個推波助瀾,破釜沉舟的膽氣她是沒有的,否則我當年大約就不只是墜馬斷腿了。」
「可是父王還是不了了之了。」綺年嘆口氣,「雖說追查下去大約也是查無實證,可是我這口氣實在也咽不下去。」
趙燕恆手指點了點那疊紙:「方才父王已對我說了,任由我去查。」
「那若是查出來什麼呢?」綺年表示懷疑,「父王真會處置嗎?」
趙燕恆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從墜馬之事後,我就再不曾對父王告過狀……」他出神片刻,低聲道,「你說,我是不是也做錯了?父親初時只是被蒙蔽了,若是我那時有所懷疑就對他全盤托出,他會不會那時就信了我?」
「那你什麼都沒對他說嗎?」
趙燕恆苦笑:「自從我知道父王迎娶母妃只是被祖父祖母所迫之後,就不敢再相信什麼了。不是有句俗話說得好麼,有了後娘,便有後爹,更何況父親從不曾深愛過母妃。」
綺年低頭想了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勁:「你什麼時候知道父王只是被迫迎娶母妃的?誰告訴你這些的?」
趙燕恆略回想了一下:「便是害我墜馬的那個奴才不曾被打死之後,我聽說他居然還活著,曾想去讓父王打死他的。是怡雲在外頭聽見兩個下人說話,說是父王本一心想求娶的就是秦氏,皆因祖母那時有恙,生怕有生之年不能得見父親娶妻生子,才逼著他娶了母妃。怡雲回來告訴了我,我才覺得害怕起來,害怕我活不了多久,害怕父王對我也同對母妃一樣,不過是強加上的責任罷了。」
「怡雲?怡雲那時才多大啊?」
「跟我差不多,不過是十一二歲罷了。王妃進府後,我身邊大一些的丫鬟小廝都被換了只怡雲是母妃生前喜歡的,又是個小孩子,才留了下來。」
「會不會----是有人有意離間你和父王呢?」綺年不得不往陰謀論上去想,「因為你不相信父王,什麼都不跟他說,他也就不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這麼多年只看見王妃的賢惠樣兒,還當她真是觀音菩薩轉世呢!」
「也有道理。」趙燕恆用手指摩挲著那疊紙,低聲道,「這麼多年,我對父王也算得上不孝了罷。以至於有許多話,我想講,卻從未對他講過。」
「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綺年安慰他,「說句不中聽的話,父王春秋正盛,還有壽數呢,你慢慢孝順總來得及。」
趙燕恆哧地一聲笑了,輕輕捏捏她的臉:「偏你說話跟別人就不一樣……看著比我走的時候瘦多了,讓你受委屈了。」
「你這樣跑回來,我哪還有什麼委屈啊。」綺年把頭倚在他肩頭,「只是這事兒要怎麼收場?這紙上的東西沒個證據也不好給皇上看吧?」
「既然我回來了,自然都交給我。」趙燕恆摟著她,「不只是沒證據,有些本不該我們知道的事,同樣不能呈給皇上。皇上就是皇上,他也多疑。當初父王娶了母妃,皇上也疑心是郡王府要攬軍權呢,幸而祖父只有父親這一個兒子,連個庶子都沒有,不算人丁蕃盛,父王也是個淡泊的,才不致招了疑心。」
「皇上還疑心咱們王府?」綺年大驚,這日子什麼時候能安全點啊!
趙燕恆很愛聽她說「咱們」,摸了摸她的頭髮道:「皇上當時還沒兒子,真說起來,郡王府是可以過繼一個兒子給皇上的。」
「皇上那時候才多大年紀啊!就慮到沒兒子過繼上了?」綺年真是覺得不能理解,「那皇位就那麼迷人嗎?迷得大家都----郡王府跟皇室的血脈都過了好幾代了,也不親哪!」
趙燕恆苦笑:「伴君如伴虎,自來如此。聽說當初我六歲時隨著父王進宮,前腳見了皇上,後腳就有人私下裡說話了。幸而之後皇長子就出世,皇上反而歡喜,說是我帶來的福氣。你當皇上後來為什麼特地給我賜了字?」
「不是因為你天生聰明嗎?」
「神童多著呢。」趙燕恆輕笑,笑容里不無譏嘲,「哪裡是為著我聰明,是為著我進了一趟宮,皇長子與皇次子就陸續出世了,皇上說我有福呢。可是這麼說著有福,也並沒減了他對郡王府的疑心。後頭我外祖父與舅舅戰死沙場,固然是為國犧牲,可倘若皇上當時毫無猜疑之心,說不定還不致全軍覆沒。」
「那如今張家----」
「張家倒是聰明人,娶一個恆山伯府的義女,要比娶恆山伯的嫡女好得多了。」
綺年頭大如斗:「那日後皇長子----」
趙燕恆低頭一笑:「如今我們還有兄弟情分,日後便是君臣之分了。好在我娶的是你,便是再怎麼猜忌也猜忌不到我這裡來。」
綺年隱隱約約想起了金國秀,不過這想法只是在心裡一晃就過去了:「我們幾時才能安生過日子……」真是內外交困哪。
趙燕恆摟著她輕輕拍了拍:「這一次父王自己先疑到了王妃身上,倒是好辦了。」
「她只怕也就是推波助瀾,能有多大罪名?」綺年沒啥信心,「御賜酒器那事都不查了,這個怕也沒什麼用。何況那件事是她的主謀,這件事----她沒膽子也沒能耐在外頭弄這些吧?」
「父親一直覺得她賢良淑德,如今這一件事又一件事----只要她失了父親的敬愛,在這府里也就沒法興風作浪了,你的日子也好過些。」
「摟糙打兔子唄。」綺年撅撅嘴,「那外頭的事呢?刑部要是來提我過堂呢?」
趙燕恆失笑:「你將那假羯奴的身份一捅破,這裡頭的事大家也就明白幾分了,誰還敢真來叫你過堂?何況我回來了,要過堂我去便是。」
綺年瞪起眼睛:「這麼說我這些天都是自己嚇自己啦?」
「也不是。」趙燕恆搖搖頭,「倘若真認準了那刺客是羯奴細作,事涉兩國戰事,就真不好說了。所以我才急著趕回來,不想才進京城地界兒就聽說那假細作的身份已經被揭開了,說起來,倒是我自己嚇了自己才是。」
夫妻兩個對著臉看了一會,綺年先嗤一聲笑了出來。兩人正對著頭兒傻笑,便聽外頭有些亂,綺年皺眉道:「怎麼了?」
外頭如鸝的聲音傳進來:「世子妃,采芝姑娘來說,香藥病重,看著像是----像是挺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