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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秦王妃低了頭道:「當初,原是妾身太過莽撞,匆忙就為世子定了這樣一門親事,說起來,全是妾身之誤,以至王爺今日如此為難……」眼圈微微紅了。

    秦王妃生得端莊美貌,平日裡無時無刻不是面含微笑,頗有人在背後送了一個蓮台觀音的美名。此時雙眸含淚,別有一種楚楚之姿。魏側妃也是以纖柔見長,但平日裡嬌弱慣了,眾人也就不看在眼裡。只秦王妃這等素來只見笑容的,偶見悲戚之色便格外動人。

    到底是放在心上二十餘年的人,雖則為著前些日子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有些失望,昀郡王也不由得稍稍放緩了聲音:「事已至此,還提它做甚。」只是若要安慰說並非她的錯,卻實在是說不出口。至少她身為繼母,對趙燕恆極為敷衍,不盼其好,只管捉著錯兒便倉促定親,這是不能抹殺的事實。

    秦王妃聽他聲音雖和緩,卻不安慰自己,心裡不由得又涼了幾分,垂頭道:「妾身如今也後悔不來了,只是想著,郡王府的名聲斷不能為她所累,亦不能為妾身一錯所累。」

    昀郡王微有幾分不耐道:「事已發了,如何能不為她所累?」

    「王爺不如----替世子休妻。」

    「休妻?」昀郡王一怔,「這如何使得?」

    「如今世子並不在京城,正是機會。」秦王妃娓娓道來,「世子前去渝州之時,便因胭脂之事與她鬧過一場。雖說這胭脂委實是禍水,但也是因著世子妃嫉妒之故。這妒乃七出之條,不如就由妾身出面,只說她嫉妒不容人,且對妾身不敬,將她休出王府。此後但有什麼,一概便與王府無關了。」

    昀郡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胡說!她是上了玉碟的世子正妃,如何能說休便休?何況她還是皇長子妃的恩人。」

    「此事王爺倒不必擔憂,妾身可去太后處稟明此事,有太后在,皇長子妃亦不能說什麼的。太后近日身子略好些,妾身本也該入宮問安的。」

    昀郡王眉頭皺得更緊,目光在秦王妃身上探詢地打量著。秦王妃強自鎮定,輕聲道:「妾自從知曉了香薰球的真相,也極是後悔。前些日子西北邊關張少將軍入京,聽說他此次是帶了母親與弟妹同來的。張少將軍的親妹今年不過十六歲,生得十分端正,又是邊關磨礪出來的女兒家,帶著英慡之氣。張將軍在西北平邊,聽說當年與先王妃娘家也是有幾分交情的,妾身想著,世子少時也愛騎she,若娶個慡朗些的世子妃,或許更對脾氣……且張將軍是正二品的大將軍,張家姑娘身份也高些。」

    最後這句話倒是中了昀郡王的心事。趙燕恆若非幼時墜馬,只怕此時也是能騎善she,冬園從前也是他習武的地方,至今還封著不許人進,可見在他心裡怕是還想著騎she之事。周氏一則出身太低,二則嬌嬌弱弱的文官家女兒,怕真與兒子講不到這些。再則張家與呂家從前確實有幾分交情,或者兒子也會願意。

    「不要再說了。」經了香薰球一事,昀郡王不願秦王妃再插手趙燕恆的親事,「恆兒的親事你不必多管,至於休妻之事,本王自有----」昀郡王剛說到一半,忽聽外頭有人道:「父王且慢。」卻是趙燕平打了帘子進來。

    昀郡王眉頭一皺:「你在外頭?豈有不進來請安卻在外頭偷聽的道理?」

    趙燕平連忙道:「父王恕罪,本來兒子不該聽的,只是想著事關咱們王府的臉面,所以不得不大膽說一句----休妻之事斷不可行的。」

    秦王妃大急:「你小孩子懂得什麼!」

    趙燕平慨然道:「母親這話差了。若此時將世子妃休棄,哪怕有一千條理由,外頭也會說咱們郡王府是因怕受連累才將世子妃廢掉,到時候父王豈不更被人詬病?」

    秦王妃見兒子來拆台,不由急得雙眼直冒火星,就要喝斥他。昀郡王卻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平兒此言有理。不必再說了,我出去一趟,王妃約束了府里眾人不許亂,若聽見有亂傳亂講的,一概發落到莊子上去!」拂袖出去,見外屋一個小丫鬟正在打掃廊下,也未在意,徑直走了。

    小丫鬟見昀郡王走了,倒退著掃到迴廊轉彎處,便躡手躡腳提著掃帚溜出丹園,直奔節氣居去了。她手腳輕,又只是個三等小丫鬟,並無人注意。屋裡秦王妃心裡焦急,更是不曾注意,只瞪著兒子道:「你敢是糊塗了麼?這是將周氏逐出王府最好的機會,你如何還要替她說話?」

    趙燕平笑了一笑,目光向屋角里站著的姚黃魏紫一瞥,等秦王妃揮手叫她們出去,這才低聲道:「母親怎不想想,便是逐她出去,終不能斬糙除根。」

    秦王妃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兒子:「斬糙除根?」

    趙燕平胸有成竹地一笑:「此事鬧得大了,刑部必要提她過堂的,可母親見過哪家的大家女眷會去公堂上拋頭露面的?」

    秦王妃不由得捏緊了手指,遲疑道:「你是說----讓她暴斃?」這種事早已有之,高門大戶里,多有寧願讓媳婦姑娘自盡,也不能讓她們去拋頭露面以致門楣受損的,「只這事難道能鬧成那樣兒?」綺年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媳婦,她是經宗人府載入玉碟的世子妃,要多大的事兒才能讓刑部必提世子妃過堂不可的?

    趙燕平略一遲疑,終是低聲道:「我說與母親,母親萬不可說與別人,便是妹妹處也不能說,免得她嘴上不牢。這怕是宮裡貴妃的意思,是鄭世子來與我說,除了周氏,鄭世子自會投桃報李,襄助兒子。」

    「貴妃?」秦王妃大為驚訝,「她如何得罪了貴妃?」

    趙燕平笑道:「母親怎的也糊塗了?這些事我們細問做甚,橫豎是只有好處的。」他已經是郡王的嫡子,便是一輩子無所事事也能錦衣玉食,鄭琨說要襄助,其中含意極其明顯,為的,就是上頭那個郡王世子的位置……

    第114章大難臨頭各自飛

    秦王妃母子在丹園密議的時候,綺年在武園門口等到了趙燕和。

    趙燕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乍見綺年不由怔了一下:「世子妃----是來找采兒的?怎不進去?」

    綺年擺擺手:「二弟不必驚動弟妹了,我是來尋二弟的。五城兵馬司這回鬧出來的事,二弟想必是知道了的?」

    趙燕和皺緊眉頭:「是知道些,但事涉王府,我也不得不迴避著些。」

    「那二弟是否知道,那繡娘如今是死是活?為何就認定了她是羯奴的細作?還有胭脂,屍身已被帶走,究竟是服毒自盡還是被人害死,可有定論?」

    趙燕和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將兩眉皺得更緊,綺年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二弟覺得為難,但此事事關整個王府,二弟能否----」

    「此事與王府有什麼關係?」魏側妃的聲音忽然自後頭響起來,綺年一回頭,見她扶著丫鬟的手走過來,「是世子妃自己陪嫁的鋪子出了事,怎就要扯到王府頭上來?二少爺如今在五城兵馬司,為著世子妃的事兒已要迴避了,世子妃還不肯放過麼?」

    綺年知道跟她沒什麼可說的,轉頭看著趙燕和:「若世子在,我必不會來勞煩二弟,只是此時事情緊急,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二弟是去過成都辦差的,這裡頭的事或許是比我想的還明白些。此事看似只是與我有關,實則怕是對著整個郡王府來的。」

    魏側妃見趙燕和微微點頭,不禁急了:「世子妃的陪嫁鋪子,便有關係也是與吳府有關係,與郡王府何干!世子妃切莫再帶累了二少爺!」

    趙燕和低喚了一聲母親,示意魏側妃不要說話,只是魏側妃怎會聽他的,見趙燕和要聽綺年的話,不由得伸手拉住兒子的衣襟:「和兒,快回房去。如今你避嫌還避不過來,若再攙進去,一發連你也連累了。」

    趙燕和只得任魏側妃拉著,向綺年道:「世子妃方才說的那些,我去試著打探一二,只是如今能不能問得出來卻無把握。」

    「那就多謝二弟了。」綺年微一福身,「若方便,也請二弟照拂我那幾個家人,我只怕有人屈打成招。」

    趙燕和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略一思忖就明白了綺年的意思,當即也微微欠身:「世子妃放心。」

    魏側妃眼看著綺年走遠,不由得大急,怒道:「你怎的這般不聽話?明明是她自家的事,你何必牽連進去?」

    趙燕和嘆道:「母親,如今只是有所嫌疑,我便要避著嫌,若是任人將罪名坐實,這五城兵馬司,我可還呆得下去?世子妃說得不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父親方才還叫王府一半的侍衛聽從世子妃差遣,務要在三日內將此事平息了才好。若我這時推諉拖延,又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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