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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看看指望他沒啥希望,只得擺了擺手:「你先去吧。」回頭吩咐小滿,「把白露也叫來,我有話問你們。」

    三個大丫鬟都到了房裡,綺年手指輕敲桌面,將胭脂的死訊簡單地說了一下:「你們跟著世子的時間久,對這個胭脂可知道多少?」

    三人面面相覷,片刻後白露才道:「奴婢們都是在宅子裡的,不像清明時常跟著世子出去,所以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那胭脂是從西北那邊過來的,當初西北不是打仗麼,有好些百姓都往京城跑。胭脂就是跟著爹娘逃到京城,爹娘都死了,她在街上賣身葬父,被凌波樓買了的。因她當初是凌波樓的紅倌人,又對世子情有獨鍾,鬧出好些個傳聞來,所以奴婢們也略微知道些。只是這些話本不該奴婢們聽的,是以……知道的不多。」

    「西北……」綺年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胭脂一個風塵女子,就算是真為了趙燕恆而死,於趙燕恆也不過是件風流韻事,且他從前就有個風流名聲,當真是無傷大雅的,實在沒什麼文章好做。那麼他們弄死一個胭脂,到底是想做什麼?西北,難道是要把這事跟西北扯上關係?難道說----他們打算把胭脂弄成西北關外羯奴的細作一類?

    綺年心跳不禁猛地快了起來,抬手按住胸口,她吸了口氣:「叫立春想辦法把胭脂的死儘快通知世子----不!再把那繡娘找出來,把事情弄得清楚些再通知世子,不能讓世子也糊裡糊塗的。」

    小滿看她緊張成這樣,不敢怠慢,答應一聲連忙拔腿就走。綺年心裡死活安定不下來,咬咬牙:「備車,我得去看看!」

    「那----王妃要是問起……」

    「不讓王妃知道。」綺年略一思忖,「不要馬車了,一乘小轎就行。」調用馬車必然要驚動秦王妃,若是用轎子,節氣居里倒還可以悄悄的弄出來。這時候什麼情況都不清楚,萬不能先讓秦王妃知道了。

    胭脂躺在炕上,天冷,人已經硬了,面貌倒沒怎麼變化。嘴唇指甲都是青中帶黑,嘴角還有些微黑色乾涸的血跡,身體微微蜷縮,臉上凝固著痛苦的神情。

    立春已經在那裡了,低聲道:「是砒霜。」這是街面上比較常用的毒藥,若說要藥耗子,還是能買到些許的,並不稀罕。

    「立春你是在外頭常走動的,你說,胭脂為什麼要死?」

    立春本來時刻準備著世子妃要驚慌失措乃至恐懼暈倒的,卻不想她面對死人居然如此鎮定,心裡倒又多了幾分佩服,低頭答道:「小人覺得,她實在不該死的。雖然世子妃不允她入府,但說起來也並不是要逼死了她。」

    「我就是奇怪這個。」綺年轉頭看著他,「胭脂確實是服毒而死?」

    「確實。小人已然查過,確無掙扎打鬥的痕跡。而且胭脂死時,伺候她的丫鬟就在屋外,也沒聽到半點動靜,絕非被人所殺。小人已叫人去查那繡娘了,只是----只是那家針線坊里說不曾有這個繡娘。」

    「那針線坊是哪一家?繡娘姓什麼叫什麼,長什麼樣子,有何特徵?」綺年一連串地問,「把那兩個丫鬟婆子叫過來,再準備一根炭一張厚紙。」上輩子學過的那點可憐的素描,竟然真的派上用場了。

    綺年苦中作樂地彎了彎嘴角。當初寫了那麼多穿越文,素描是很多穿越女的必備技能,有靠著這個一鳴驚人引來貴人注目的,有關鍵時候畫影圖形緝拿刺客大盜的,真想不到她今天也真用上了。

    兩個丫鬟婆子既能來盯人,也不是那蠢笨的,當下你一嘴我一嘴地描述了一番,綺年拿著那根炭條,調動腦子裡所有有關素描的可憐記憶,終於畫出了一張臉。如果當年綺年的繪畫老師看見了,一定會覺得慘不忍睹,但好歹能看出個模樣來。

    綺年轉頭叫過菱花,「你知道安師傅如今的住處麼?立刻拿著這個去見安師傅,問問她可認不認得。」這繡娘年紀與安師傅相仿,若是早就來了京城的,或許安師傅真能認得。

    派走了菱花,綺年又看了一眼胭脂:「這怎麼辦?要報官麼?」

    倘若是個有身契的奴僕也就罷了,胭脂現在卻是良籍,死了一個良民那是必須報官的。可是這一報出去,誰知道後頭操縱的人還想做什麼?但是死屍也不能總放在這裡。綺年嘆了口氣:「還是要報官的,只是你去打點打點,不要鬧到----」

    話未定沒完,門外頭已經亂了起來,立夏一步衝進來:「世子妃,是五城兵馬司的人,說京城裡有羯奴的細作,一路查到這邊來了,您快避避吧。」

    綺年確實沒有料到,這件事居然來勢洶洶,幾天之內就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給趙燕恆的書信才寄出去,五城兵馬司的人已經找到了郡王府門上。

    「周氏,這是怎麼回事?」昀郡王臉色陰沉,「怎麼還扯到了你陪嫁的綢緞鋪子上?」

    綺年也沒料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五城兵馬司號稱是捉拿羯奴混進京城來的細作,那個給胭脂做衣裳的繡娘就是其中之一,而胭脂也成了細作在京城之內的接應,連她的死都被說成是畏罪自盡。更糟的是,這個繡娘是小楊僱傭過的,利用進宅子做針線的機會打探消息。一時間京城內各宅門對繡娘敬而遠之,而綺年的綢緞鋪子也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小楊一家已經全部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帶走了,幸而因為知道是郡王府世子妃的陪嫁鋪子,尚未至用刑逼供的地步。

    「兒媳僱傭繡娘不過是為了賣布料,實不知有什麼細作之事。」一爆出繡娘打探消息的事,綺年就知道這件事跟永順伯和華絲坊脫不了關係。趙燕恆從她這裡知道了永順伯打探消息的渠道,現在永順伯又利用這渠道反咬了她一口。難道說趙燕恆在渝州已經令永順伯如此為難,以至於要在京城掀起這樣的風浪,讓趙燕恆分心嗎?

    秦王妃冷冷地道:「你說不知有細作之事,可那繡娘就是羯奴的細作,單說一句不知就無事了嗎?」

    綺年平靜地回答:「那繡娘在京城並非初來乍到,曾在幾家針線坊供職,又曾在幾家官宦人家做過針線,若是依著五城兵馬司的說法,這些繡坊和人家也一樣有嫌疑的。五城兵馬司若無有證據指證我縱容細作,自不能定我的罪。」

    昀郡王皺眉道:「說是這般說,但事涉他國細作,少不得麻煩。五城兵馬司已將此事提交了刑部了!」

    綺年低頭道:「便是去刑部大堂上,兒媳也是這般說。國有律例,豈有無憑無證就給人定罪的呢?」

    昀郡王焦躁道:「如今還不是定罪的事!外頭多少議論,皆是自你而起!便是最後無事,郡王府的名聲也壞了。」

    「父王這話,恕兒媳不懂了。若是最後無事,謠言自然澄清,怎會壞了郡王府的名聲?」綺年也有點焦躁了,「這明明是有人嫁禍!世子早將胭脂送走了,她卻又跑了回來,世子便是怕傷及王府的名聲才將她安置下來,卻被人藉此反咬了一口。如今正是該好生追查真相的時候,若只在家中抱怨,只怕是於事無補。」她正在絞盡腦汁地跟立春等人追查這事,昀郡王就把她提了來訓斥了這麼一頓,到底有什麼用!

    「周氏,這是你能與王爺說的話嗎!」秦王妃提高聲音,「還不快給王爺跪下請罪!一切事皆自你們而起,若是不與那胭脂糾纏,如何會有今日之禍?若是不開什麼綢緞鋪子,更不會與細作扯上關係!」

    綺年不想跟她說話,向昀郡王福了福身:「父王請恕兒媳直言,兒媳知道父王焦急,只是此時第一要緊是查清真相,外頭不過是閒言閒語,府里便先家反宅亂的相互指責起來,只怕是親者痛仇者快。倒不如集中了全府的力量,儘快將此事查清為好。」

    昀郡王看了她一會兒,擺了擺手沉聲道:「府上的侍衛你可以調用一半,三天之內必須將此事查清!」三天之後,刑部說不定就要來提人了。

    綺年拜謝過他,退出了正屋。秦王妃看著眾人都退了出去,起身斟了一杯茶遞到昀郡王手中,低聲道:「王爺限她三日,可是三日後有什麼……」

    昀郡王哪有心思喝茶,嘆道:「三日不能將此事平息下去,刑部怕就要來提人過堂了!」

    秦王妃目光一閃:「王爺,這斷不可行!若是世子妃拋頭露面去刑部過堂,王府的臉面何存?便是能將此事查清,外頭也要指指戳戳了。」

    昀郡王將茶杯往几上一擲:「正是為著這個,才讓她三日內必得有個交待!」按了按太陽穴,「我去五城兵馬司和刑部再打點一下。」

    「王爺----」秦王妃稍稍向前一步,欲言又止。昀郡王瞧她一眼,有些不快:「有話說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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