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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胭脂穿著月白色襖裙,雖是初冬了,仍看得出那腰肢不盈一握似的。今日綺年是帶著如鴛如鸝出來,如鸝一見她連忙上前一擋,冷聲道:「什麼人沒頭蒼蠅似的亂闖,還有沒有點規矩!」
胭脂眼看著綺年,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卻不說話。綺年也不理她,只看著掌柜的問道:「二姑娘首飾可挑完了?若挑完了,回頭我叫人送些珠子寶石過來,能用的就用上,若有不夠的再添買。」說著便往外走。
胭脂本想著綺年縱然不問她話,也要叫人將她拖出去,到時候便好開口,卻見綺年仿佛沒看見她,竟然起身就要走了,一急便伸手去拉綺年的裙擺。如鸝早有準備,抬手便啪地打下去,冷笑道:「什麼人也敢隨便來拉世子妃的衣裳!」
胭脂這下拿不住勁兒了,只能開口道:「世子妃請留步,容奴說幾句話。」
如鸝嗤笑道:「一張紙畫個鼻子,好大的臉面!憑你也配跟世子妃說話?」
胭脂眼看綺年就要走出去了,只好咚咚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泣道:「求世子妃垂憐,聽奴說幾句話罷。」
綺年把她的氣焰踩得差不多了,便停了步,示意掌柜的退出去掩上門。如鸝端了把椅子來,綺年坐下來,才慢慢地道:「垂憐?我為什麼要垂憐你?當初在廟裡見著的時候,瞧你又消了賤籍,又是容光煥發的,還有什麼可讓人憐的呢?」
胭脂聽了這話,又覺得有了幾分底氣,抬頭道:「世子妃還記恨奴----」
「嗤----」綺年用一聲輕笑打斷了她,「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有什麼可讓我記恨的?」
「奴,奴現在住在世子爺的宅子裡……」
「哦。」綺年輕輕撣撣裙擺,「我倒忘了,如鸝,叫立夏明兒帶人去把宅子清出來。」
胭脂啞然,終於發現自己所恃的那點兒東西在綺年面前完全不堪不一擊。綺年正眼都不看她,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哪裡來這樣大的膽子跑到我面前來放肆,不過是看著你可憐才容你幾分,若你就是不知好歹,我也不必存這份憐憫心了。」
胭脂泣道:「世子妃既可憐奴,可否容奴進府里去伺候世子?哪怕是做個奴婢----」
「做個奴婢你也不夠資格。」綺年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放著外頭正經夫妻不做,倒要進王府做奴婢,世子保你一生溫飽,你倒還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似你這般眼空心大的東西,說句不中聽的,郡王府里的奴婢也比你乾淨些。」如果不是趙燕恆還想看看她背後是什麼人在搗鬼,早就把她扔出去了。
胭脂不防綺年說得這麼尖刻,怔了一怔才哭道:「世子妃這樣說,奴實在是沒法活了!」
如鸝忍不住冷笑道:「不能活就去死呀!護城河又沒有蓋子。只別死在我們世子爺宅子裡,平白的添晦氣!」
綺年悠然地看著胭脂慘白的臉色,打算看看她後頭還有什麼戲可唱。果然胭脂咬著唇想了想,低聲道:「世子妃也別逼人太甚了!奴,奴從前也是替世子爺打探過消息的,世子妃就不怕奴到外頭說些不該說的話嗎?」
終於是把真心話說出來了。綺年微微含笑:「死人的嘴是最牢的,難道死人還會說話嗎?」
胭脂驚駭地抬頭看著綺年,抖著嘴唇道:「世子妃,世子妃你----奴若是死了,人人都會知道奴是世子妃逼死的!」
「那又怎樣?」綺年往椅背上一靠。當惡霸的感覺真好啊,她幾乎都想架個二郎腿了,「便是我逼死的又怎樣?你並無父母親人,想來死了也不會有人去衙門擊鼓告狀。便是去告了,有哪個衙門敢來郡王府抓人不成?」
胭脂把牙一咬:「若是人人都知道世子妃逼死良民,只怕郡王爺也不要世子妃這樣的兒媳!」
綺年笑了:「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嫁妝裡頭三抬抬的是什麼?是太后、皇上、皇長子與皇長子妃的賞賜!我這個世子妃是得了這幾位聖人賞賜的,你覺得這樣的世子妃會逼死良民?」
胭脂又啞巴了。綺年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懶懶地道:「怎麼,挑唆你來鬧事的人不曾告訴你這事麼?京城裡都知道的事你居然不知----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死呢?」
胭脂原想著破出一條命去,實在不行就撞牆撞柱,或在大街上再撞一次馬車,只要鬧得人盡皆知,這世子妃為了自己的賢名少不得也要容了她,卻沒想到綺年敢發這樣的狠。偏偏若她真得過宮裡太后皇上的賞賜,那便是多了幾重靠山,憑自己一個脫了賤籍的風塵女子,哪裡能撼動分毫呢?
綺年眼看著胭脂一臉茫然,再沒了方才的拼勁兒,輕輕笑了一聲:「說罷,到底是誰挑唆著你來鬧的?實話告訴你,郡王府你是進不來的,若還想下半輩子安生過日子,就說實話罷。」
胭脂垂了頭,半晌才咬牙道:「沒人挑唆,奴當真是在鄉下被人逼得存身不住,這才來找世子爺的。奴對世子爺一片真心----」
綺年不想再聽她說話,起身走了出去。胭脂還想跟上來,被如鸝豎起眉毛狠狠瞪了一眼,冷笑道:「你若給臉不要臉,只管上來!」
第113章乍變故雨狂風驟
「把這幾匹料子送到針線上去,就說是我說的,給采芝做幾件新衣裳,我瞧著她的箱子裡淨是些半新不舊的,還有從前做丫鬟時候的衣裳。公中的例上,通房們每季不是有兩套新衣裳的麼?」忙了幾天,綺年總算能坐下來理理節氣居里的事了。
旁邊侍立的小雪連忙回答:「每季都是不錯日子的給,只是采芝的娘在外頭,還指著她養活,所以她的例都是減半的,省下來的銀子送出去給她娘了。」
綺年微微皺眉:「她家裡沒人給她娘養老?如鸝,你去拿二十兩銀子----」
「世子妃,不是沒給,是她不要。從前世子也說要給她娘銀子養老,她不肯。世子沒辦法,只得叫人送銀子給她家的鄰居,托那鄰居照顧一二。」
綺年點了點頭:「她倒是個有骨氣的。這麼著,你就叫針線上去給她做吧,說是我賞她的,她若不接就不對了。」
「世子妃,立夏求見。」小滿匆忙進來,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說是胭脂死了!」
「死了?」綺年詫異之極,「叫立夏進來!」怎麼看胭脂也不像那會尋死的人啊。
立夏是趙燕恆身邊四個小廝里功夫最好的,本來綺年叫趙燕恆帶上他,但趙燕恆說立夏不夠機變,到了永順伯的地盤上未必有立秋立冬管用,所以叫他留在家裡保護綺年,凡出門必是他跟著,進出遞個消息也是他的事。
「給世子妃請安。」立夏隔著屏風,一板一眼地給綺年請了安才道,「今兒早上,外頭宅子裡的丫鬟們進去,才發現胭脂死在屋裡了,是服毒死的。」
「服毒?她的毒哪裡來的?自打那天回去之後,她都見過什麼人?」
胭脂住的那處小宅子是趙燕恆在外頭的產業,撥去伺候胭脂的兩個丫鬟婆子就是監視她的,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盯得很緊。只是上回她們沒料到綺年也會去茂源金鋪,才被胭脂衝進去撞上了。
立夏搖搖頭:「自打她住進那裡,也就是常去金鋪想著打聽世子爺的消息,平時也都不見人的。」
「不可能!」綺年斷然否定,「叫伺候她的人好好想想,哪怕是送菜挑糞的也得給我想出來!」
「哦----」立夏拍了一下腦門,「世子妃這麼說,倒是有一個。大約就是爺走了半個月的時候吧,她在宅子裡鬧,說衣裳不精緻,首飾不時新,所以才去了茂源金鋪,回來的時候又叫人去針線坊請個繡娘來做衣裳。昨日午後,那繡娘來給她送過新制好的衣裳。」
繡娘!綺年心裡咯噔一下:「究竟是哪個繡娘,立刻去找!」繡娘,華絲坊,難道是永順伯把胭脂弄回來的?目的何在呢?
「胭脂現在還在宅子裡擱著?驚動官府了沒有?」
「還沒有,如今還放在那裡,立春讓我來請示世子妃,要如何處置。」
綺年也有點心裡沒底了。死了人要如何處置,這事她真沒經歷過。別看在金鋪里她話說得狠,可人真死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胭脂為什麼死,她還沒有想明白,不知道後面會出什麼事,也就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讓我想想。你先去叫人找出那個繡娘來。」綺年在屏風後頭煩躁地踱了幾步,「你跟著世子這些年了,依你看,胭脂死了,對世子有什麼影響?」
立夏想了想才不太確實地道:「對世子的名聲總有些影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