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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笑道:「可是伯母方才說的了,出了嫁哪裡還有時間去伯府呢。」攜了林悅然就往那邊走。
才走幾步,林悅然就悶聲道:「周姐姐,我娘這是給我哥哥找嫂嫂呢。」
綺年似乎記得林家大爺是成了親的。林悅然低著頭道:「我嫂嫂娘家在廣西,我們來京城的時候她就病著不能來,上月廣西來了信,嫂嫂過世了。如今我哥哥二十六了尚無兒女,想來我娘急了。」
二十六沒兒子,這在古代也實在算是大事了,像韓兆和趙燕恆這樣二十五六了才成親的實在是鳳毛麟角,大部分男人在這個年紀至少都有一兩個孩子了。綺年點點頭:「這也是應該著急的。」摸摸林悅然的頭髮,「你也該把心放寬些,不說別的,今日既出來了,就歡歡喜喜說笑半日再回去。我那小姑是個好性子的,你與她說說話兒,莫再想從前的事了。」
一時客人絡繹不絕地進來,韓嫣今日也在後頭忙個不了,只捉著空兒跑來跟綺年和冷玉如說幾句話,還沒等走呢,就見蘇太太帶著鄭瑾進來了。韓嫣連忙湊著綺年耳朵道:「你可別過去那一席了,許妹妹跟我講,她姑母上回被你堵了那一次,聽說回去病了兩天呢。」囑咐完了,這才自己笑著過去見禮。
鄭瑾照例在蘇太太身邊侍立了片刻,待韓夫人說了話,這才得以脫身,過來與冷玉如說話。冷玉如看她臉色有些蠟黃的,不由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
鄭瑾一肚子憋悶,沒好氣道:「天天站規矩站的。」她前些日子就覺得有些不自在,想要藉口身子不適不去給婆婆請安站規矩,蘇太太卻請了大夫來給她診脈,診出來並無大不適,只說是有些氣血不調罷了,這規矩也就還得站。
冷玉如聞言也不由得有幾分感慨。鄭瑾未嫁時何等的嬌慣,如今一出了門子立時就被拘成這樣,想來也真有幾分諷刺,相形之下自己嫁到張家倒比她寬鬆得多了。
鄭瑾眼睛掃了掃綺年和冷玉如,只覺得兩人皆是神態閒散面色潤澤,不似自己,有時晨起照鏡都覺得眉間有焦灼煩悶之色,心裡不由得就酸起來。待要拿話刺她們幾句,又是被蘇太太緊拘著,連丫鬟們都不許隨便出去,對外頭的事都不怎麼知道,便是要說話都不知該說什麼。這般一想,越發的煩悶起來,便覺得胸口又發起悶來,有幾分作嘔的意思。
恰好此時小丫鬟們端上點心來,裡頭有一味咸辱餅,微微帶著幾分牛辱的腥氣。鄭瑾從前在家中時倒愛吃這種東西,只牛辱點心保存不易故而價格貴些,蘇太太勤儉持家的人,並不許時常吃這東西,只有蘇銳偶爾自翰林院回來悄悄帶一點與她。這時見上了這樣點心,便隨手挾了起來,剛送到口邊,忽覺得腥氣沖鼻,未及放下已經轉頭吐了出來。
這下把小丫鬟嚇了一跳,連冷玉如和綺年也忙著給她拍背端茶漱口,蘇太太那邊也驚動了,連聲問道:「這是怎的了?」
鄭瑾吐了幾口,也並沒吐出什麼來,胸口的煩悶倒輕了些,喝了一口茶便緩聲道:「倒覺好些了。」
席間另一位夫人是生過三四個孩子的,拿眼看了鄭瑾一回,向蘇太太道:「還是請個大夫來診診脈的好,瞧著倒像有喜的模樣。」
眾人聽了這話都譁然道是,蘇太太也坐不住了,便要起身回去。韓太太雖忙得腳打後腦勺,卻知道蘇家偏遠,若回去了再請大夫倒麻煩。許祭酒雖因蘇銳的親事對這個外甥有所不滿,但畢竟只有蘇太太這一個親妹,總是要多上心些,便叫韓嫣將鄭瑾請到自己屋裡去坐著,又叫小丫鬟悄悄從後門出去請大夫。
冷玉如總是還掛著恆山伯府義女的名頭,便起身送她過去,綺年獨自在席間坐著,聽那些夫人因此又開始熱烈地討論起生兒育女來,不由得嘴角都有幾分抽搐。原來無論什麼時代,女人永遠都會對相同的問題感興趣。綺年不想聽這些,便轉了耳朵去聽趙燕好幾人說話,這一聽之下更要抽搐,只聽張淳不停地問著趙燕好郡王府里的事,正說到上次在許家看許茂雲行及笄禮的事,忽然張淳話題一轉笑道:「遠遠瞧著你們家馬車出來,卻有位公子打馬迎過去的,可是你的哪位兄長?」
趙燕好被她問得頭昏腦脹,隨口答道:「便是我大哥來接我嫂嫂。」
張淳哦了一聲道:「原來就是世子,果然瞧著就是玉樹臨風一般的。」旁邊張沁連忙拽了她一下,她卻並不在意道,「世子妃跟大嫂是姐妹,世子自然就跟大哥一樣了,難道還不讓人夸麼?」
張沁拿她沒辦法,只得轉頭向綺年歉然一笑道:「西北風氣粗糙些,不大講究。我們在那邊這樣講話慣了,世子妃別見怪。」
綺年本來要把趙燕好叫過來的,被張沁這樣一說倒不好出口了,只得笑著點了點頭。幸而此時冷玉如回來了,臉上帶著笑,坐下便道:「鄭瑾娘是有喜了。」
「這倒是好事,想來蘇太太也十分歡喜罷?」至少不用再站規矩了吧。
冷玉如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低聲道:「你是沒見著。鄭瑾娘自己也歡喜,蘇太太聽了,卻立刻就讓回家去,說頭三個月必要小心保養著,門都不要出。鄭瑾娘那臉色----也虧得她竟攤上這麼個婆婆,實在是拘死她了。」
「她是頭胎,小心些也不過余的。」綺年剛說一句,就聽外頭鞭炮聲大響起來,新人的轎子已經到了門前,便將這話題扔了開去。
這喜宴直吃到午後,綺年還有事要辦,不待喜宴結束便提前告辭了出來,帶著趙燕好上了馬車。趙燕好看這路不是回郡王府的路,不由得有些疑惑:「嫂嫂?」
綺年笑道:「去金鋪看看,你哥哥說了,叫我多帶著你出去走動,也該打幾樣新式的首飾戴著才好。」
趙燕好不由得低了頭小聲道:「我的首飾也還夠戴的,嫂嫂和大哥費心了。」肖側妃出身不過是小商戶人家,手裡雖有些許嫁妝,卻也要留著將來給女兒陪嫁。趙燕好一個庶女,公中份例都是定的,每季雖也打新首飾,卻不甚貴重,若要自己打就得出門來,又不方便。何況趙燕妤是個不容人的,便是有貴重東西也不很敢戴出來。
綺年拍了拍她手,笑道:「我聽你哥哥說,父王也賞過你好些珠寶,今兒去挑幾個新樣子,回頭把你的東西送過來。我不過陪你跑一趟罷了,珠子寶石都是你的,我哪裡還費什麼呢?」
昀郡王倒是時常也想著這個女兒,賞些珍珠寶石,然而單是珠寶又不能往頭上戴,還要拿出去用金銀鑲了才好,肖側妃哪裡有這許多金銀呢?昀郡王對後宅事並不大知曉,也想不到這上頭。綺年說是用趙燕好自己的珠寶,但那鑲嵌所用的金銀還不是要綺年拿出來,趙燕好心裡明白,低頭道:「我都不知怎樣感激哥哥嫂嫂才好……」
「傻丫頭。」綺年笑道,「你是世子的妹妹,又懂事又聽話,哥哥嫂嫂哪有不喜歡的,既是喜歡,還說什麼感激呢。」
他們去的金鋪就是茂源金鋪,一進去,裡頭掌柜就殷勤地拿出許多新樣首飾來請趙燕好挑選。別說是小姑娘,就是綺年都看著喜歡,遂叫趙燕好在雅間裡慢慢地挑,自己慢慢踱出去,低聲道:「可有信來?」
趙燕恆去了渝州一月了,也有兩封信來,但那是通過驛站送來的,想也知道是被永順伯的人私下裡看過的,上頭只寫些風花雪月的事,講說沿途風景,以及秦楓到了渝州之後與永順伯夫人相處和睦之類的話,暗地裡的消息,卻是都通過茂源金鋪來傳遞的。
掌柜引她到後頭去,才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來道:「昨日才來的,共是兩封,一封已轉呈宮裡了,這一封是世子妃的,若世子妃今日不來,原想著明日送過去的。另有那胭脂姑娘,也是見天的往這裡跑,說不準今日還來。」
綺年一笑:「無妨。掌柜出去忙罷,我在這裡看看信。」
掌柜的退出去,綺年方拆開信來看,半晌不由得微微動了顏色。果然永順伯並不是個呆子,趙燕恆一到渝州,身邊已有人明為服侍,暗中監視了。且趙燕恆到了渝州沒幾日,便在街上救了個賣身葬父的女子名叫林秀書的,如今已做了他的丫鬟。
趙燕恆在信上說,林秀書乃是永順伯派來的,明里拿那些侍衛僕役引著他防備,暗裡卻派了這林秀書來做眼線。他也準備將計就計,就讓林秀書知道他在查探,明面里他是讓立秋順著永順伯放下的誘餌去查,暗裡卻讓清明與立冬去查那真正要查到的東西。總之大家都是虛虛實實,且看誰更勝一籌罷。只是這林秀書,沒準兒還真得帶回京城來了,還請綺年到時不要再把他趕到書房去睡云云。
綺年看到最後不由得掩了嘴笑了一會兒,將書就在旁邊蠟燭上燒了。雖然趙燕恆信中胸有成竹,可是渝州是永順伯的地盤,要在那裡查探他的秘密,難度可想而知,也不由得掛心。在屋裡坐了片刻,便聽外頭有喧譁的聲音,剛站起身來,便有人一頭撞了進來,後頭掌柜的扎著手想攔,又礙著男女有別不好硬攔。綺年定睛一瞧,正是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