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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張家此次入京便是為著兒女親事而來,兩個女兒為了出外也新打了些首飾,只是不曾想到這壓裙上來,入京後還是冷玉如從自己匣子裡拿了一對出來與小姑們用。綺年送禮便能送玉壓裙,可見是個細緻的人。

    張夫人心裡想著,也將給綺年和趙燕好的表禮叫拿上來。給綺年的是西北特產的雪參,跟人參功效有些類似,卻是溫補的,比人參的藥性和緩。給趙燕好的則是西北那邊產的纏絲瑪瑙簪子,不算十分貴重,卻是顏色鮮艷,年輕姑娘戴著倒合適。另有一方硯台,用的也是西北特產彩石所雕,卻是送給趙燕恆的。綺年笑著接了,連連道謝,拿著端詳道:「這石頭京城少見得很,摸著也溫潤,想是好發墨的。」

    張夫人點頭笑道:「可見世子妃是懂行的。有些硯台看著好看摸著堅硬,琢出來卻太滑溜不易發墨,也不算好硯台。這種彩石略花哨了點,發墨卻是極好的,只是西北匠人粗糙,勉強充做一份禮,世子妃不嫌棄便好。」

    綺年笑道:「若這般說,我要厚著臉皮向伯母再討一方了。家舅是最愛書法之人,亦愛好硯,若伯母還有,少不得還請再賜一方。」

    張夫人欣然道:「早聽說吳侍郎一筆好字,京城都是聞名的,若這硯台能入他的眼,倒是這硯台的福氣了。」轉頭叫丫鬟,「快去將那方雕著四君子的硯台也拿來。」

    綺年笑吟吟等著,硯台拿到手裡又贊了幾句:「這一方更好,西北的匠人刀工粗獷,倒是別有風味,相形之下,倒是京城的雕工有些傷於纖巧了。」

    張夫人笑著道:「聽世子妃這麼一說,敢自西北的東西倒稀罕起來了。其實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又說了幾句便道,「玉如在西北時就常說起世子妃,天天的想著,如今好容易見著,你們去說話兒罷,倒不必在這裡拘著了。」

    綺年含笑起身告退,挽了趙燕好往冷玉如院子裡去了。張淳瞧著她們走了才撇嘴道:「還是世子妃呢,怎麼還嫌禮物不夠又開口討要呢?」

    張夫人淡淡瞥她一眼:「不懂的事就少開口,幸而是在家裡,若在外頭,怕是你連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也叫人說我張家的女兒沒規矩!」起身攜了張沁走了。

    這裡張淳將腳一跺,扭頭看著張二夫人:「娘!」

    張二夫人嘆道:「你這孩子,世子妃是什麼身份,咱們巴結還巴結不過來呢,你可萬不能說話得罪了她!若借著你大嫂能跟郡王府來往,日後那些貴人的圈子裡你也能得進去,將來說親事也好說些。」

    張淳聽見親事二字,也不由得把臉紅了,扭身道:「娘說什麼呢!大嫂日常也是出去走動的,如今大堂哥又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我只跟著大嫂,還怕什麼呢。」

    張二夫人嘆道:「真是傻孩子。你大堂哥再怎麼好,也是隔著房的。饒是你爹當年是為了你大伯死的,也沒見他們對咱們一家三口兒怎麼好。你弟弟不說了,一個男孩子總歸要自己掙前程的,且他年紀還小,目今還慮不到這些。只你今年都十六了,得趕緊把親事定下來才是。偏娘是個寡婦不好出去走動的,你大嫂心裡只想著沁兒,你自然是第二位的。且你大嫂不過是掛了個恆山伯府義女的名頭兒,本人不過是六品官的女兒,身上誥命也不過是五品,能有多大出息?哪裡比得上世子妃,正二品的誥命,來往怕不都是勛貴高官?若能到郡王府去多出入幾次,自然結識的貴人就多。聽說縣主明年及笄,這及笄禮上貴女定多,你須得能去才行。」

    想了一想,回頭吩咐丫鬟:「去看著沁姑娘的動靜,若是她去大少奶奶的院子,就來回報。」轉頭對女兒道,「你只跟定了沁兒,先與趙家二姑娘親熱了也好。」

    張沁跟著張夫人往後頭走,也忍不住低聲道:「娘,世子妃為何又要一塊硯台呢?我瞧著那硯台雖不錯,卻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想來吳侍郎既愛這個,必然少不了貴重的硯台,如何稀罕咱們的呢?」

    張夫人拍著女兒的手笑了笑:「你總歸是比淳兒那丫頭懂事些。世子妃哪裡是稀罕那一塊硯台呢,分明是想著跟咱們家親近呢。你說,咱們家給的東西,和世子妃送來的禮,哪樣貴重?不消說,自是世子妃的東西好了。且她又是有正二品誥命的人,若不是瞧著你嫂子的份上,我見了她也是該行禮的。如今她是特意的要跟咱們親近,才假託著晚輩的身份來要這硯台,不過叫咱們覺得她是真喜歡咱們的禮,心裡舒服些罷了。瞧她年紀小,做事卻叫人心裡覺得熨貼,不生分,果然是跟你嫂嫂有交情的。」

    張沁聽得連連點頭,眼睛不由得往冷玉如的院子方向望去:「上回見了趙家二姑娘,我們談得倒投機,只是這回子來,怎的就跟著嫂嫂過去了,也不與我說話了。」

    張夫人笑道:「又說傻話了,難道沒看出來是躲著淳丫頭的麼?怕你一會兒回了自己的屋子,你嫂子就該叫人請你過去了。不過我瞧著,淳丫頭定然也盯著呢,還是躲不過去的。罷了,這些年也是沒好生管束這丫頭,養得這麼眼皮子淺,出去了也是丟人。若不叫她出去,你嬸子又要鬧,耽擱了她也不是一家人的做法。你多瞧著些,該勸的要勸,實在不聽的,便是沉下臉來將她拉走,也不能丟了張家的臉!」

    冷玉如的院子極小,說是院子,不過是一處大點的院子中間砌起花牆來隔開了的。綺年一進去,就見一個丫鬟迎出來笑道:「世子妃來了,奴婢這水都燒過兩滾了呢。」

    綺年定睛一瞧,不由笑道:「原來是聽香,怎的前幾回在外頭都沒見你?還當你嫁在西北了呢。」

    冷玉如接口笑道:「這丫頭雖沒嫁在西北,倒是跟西北投緣,初到了那裡我水土不服,她倒是生龍活虎,如今回了京城倒病了,這幾日才好,所以沒帶出去。只是在西北那邊學壞了,茶如何沏都不知道了,那水燒過兩滾,還能沏出好茶來麼?還不快去換了新水來燒呢!」引了綺年進門,又笑道,「這屋子窄,想來你在郡王府住慣了大屋子,勉強坐坐也罷。」

    綺年伸手打了她一下:「你這張嘴,去了西北這一年多,越發沒個拘束了。我也就罷了,在伯母面前也這樣說話不成?」

    冷玉如躲了她的手笑道:「我婆婆是慡快的性子,倒不與我計較這些。你還說我,方才問我婆婆討硯台的又是誰?偏你刁,饒多要了東西,還哄得我婆婆覺得你親熱,倒似比我這在家裡熬了一年的還好些呢。」說著又叫小丫鬟,「去看看沁兒回房了沒有,若回去了,請她過來陪趙姑娘說話。」

    趙燕好知道她們必有私房話兒要說,遂柔聲笑道:「我瞧著那院子裡一棵桂花樹好,倒想去瞧瞧。」

    綺年向小滿道:「給姑娘拿著披風,雖說有太陽,這風也涼了。只看一會兒就罷了,等張姑娘過來,你們就回房裡說話。」

    冷玉如看著趙燕好出去,笑道:「你這個小姑子倒是個好性子。」

    「且別說閒話。」綺年斂了笑容,「你方才說熬了一年,可是怎麼個熬法?」

    冷玉如微微垂了眼睛,淡淡一笑:「做媳婦自然與在家做姑娘不同,你自己也是出了嫁的,怎倒要來問我。」

    綺年正色道:「休胡說!我卻未覺得是在熬日子。究竟是西北邊關苦,還是----張少將軍……」

    冷玉如略略出神片刻,展顏一笑:「說著玩笑的,你就當了真。想是你不曾管家,若管了家就知道苦了。」眼看綺年關切認真的表情,終是嘆道,「你且放心,路是我自己選的,從不後悔。初時是艱難些,鄭瑾拒婚,家裡不能不疑我,那位二嬸娘你也見著了,可是個好相與的?如今婆婆抬舉我管家,更聽了她不知多少閒話。」

    綺年低聲道:「張家伯母可有難為你?」

    「並不曾難為,無非是不大親熱罷了。」冷玉如坦白地道,「我既非她親生,自不能如親母女一般,好在張家也無那許多繁文縟節,不過普通媳婦的規矩罷了。」臉微微一紅,「好在少將軍待我還好。」隨即又不免自嘲,「想來是西北女子多粗獷,瞧著我這樣的新鮮罷了。如今進了京城這才沒多久呢,就有人要請去喝花酒了。」

    「應酬是應酬,有時候也是推不了的,只要別----」綺年說了一半又咽住了。以趙燕恆的身份,尚不能拒絕別人將香藥送進了門,何況是張殊呢?

    「我曉得。」冷玉如目光清澈,「他將來的出息還不止於此,這些事更少不了,我若一件件都愁起來,豈不要愁死了?隨他怎樣,我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且不說這些,再過幾日就是嫣兒新嫂子進門,你可去吃喜酒麼?許家姑娘好福氣,能得了韓伯父韓伯母這樣的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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