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頁

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朱鶴不敢再說,磕頭謝了恩,起身去那邊屋裡打發石斛。魏側妃坐著生了半晌的氣,見一個丫鬟捧了茶進來,接來喝了一口,眉頭微皺:「這是什麼茶?怎不拿那凍頂烏龍來?」

    那丫鬟低頭道:「這是蓮心茶。奴婢方才聽朱鶴姐姐說要往廚房去給側妃要點心,想著那烏龍此時喝了只怕傷胃,所以才沏了這蓮心茶來。」

    魏側妃上下打量她一眼,見穿戴不過是三等丫鬟,十六七歲的年紀,難得是生得白皙,衣裳也乾淨,頭上烏油油的好頭髮挽了個髻,只戴一朵堆紗桃花,襯著蔥綠色的比甲倒格外顯得鮮艷,不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差事的?」

    小丫鬟低頭答道:「奴婢名叫小桃,原是在園子裡伺候蘭花的。只因二少爺成親,上頭的姐姐們都調去了做事,叫奴婢這幾日來外頭屋子裡打掃的。方才看姐姐們都沒在側妃身邊伺候,所以大了膽子進來給側妃送杯茶。」

    魏側妃冷眼看了她片刻,輕輕嗤笑了一聲:「也罷,既是個伶俐的,就不必回去伺候花糙了,我這屋子裡也常放著幾盆蘭花,你就在屋子裡伺候花兒罷。小桃這名字太俗,從前有個叫蓮瓣的走了,你就頂了她的名兒罷。」

    小桃----如今叫蓮瓣了,連忙跪下謝了,殷勤地站在一邊伺候著。片刻後朱鶴回來,眼圈微紅,見了屋裡多了個人,不由得怔了一怔。魏側妃淡淡說了:「不必提她的等,從我的月例里每月撥兩百錢給她就是。」

    蘭園的一等丫鬟月例是五百錢,二等三百錢,三等一百錢,蓮瓣這就與升了二等丫鬟無甚兩樣,何況還叫她在屋裡伺候花糙,竟是又能進裡屋來了,便是普通的二等丫鬟,有些不得主子青眼的也未必能行。朱鶴心裡暗暗警惕,臉上只不露出來,答應著去替蓮瓣張羅了。

    魏側妃這裡坐了一會兒,就聽外頭腳步聲響,卻是趙燕和過來了,忙起身道:「怎的這時候進來了?不是跟王爺出去了麼?」

    趙燕和道:「張少將軍那裡也曉得我成親,今日可以不必過去。聽說母親早上不曾好生用飯,兒子過來看看。」

    魏側妃這才心裡熨貼起來,含笑道:「只消你有這孝心,便是我不吃飯也沒什麼。倒是二少奶奶剛進門,你有空兒多去陪陪她才好。」

    趙燕和也是知道了今日早飯的事才過來的,略一遲疑便道:「秦氏既嫁了過來,便是母親的兒媳,母親也莫要多想才是。」

    魏側妃嘆道:「我的兒,你只是沒福氣,投生在我肚子裡。除非將來分了家,我跟著你們出去住,才敢說她是我的兒媳呢。」

    趙燕和皺眉道:「母親總是太憂心了。今日父王都說了叫兒子和秦氏給母親磕頭,可見父王也是這個意思。母親且放寬心,將來終究有出去單過的時候,便是不出去,兒子是母親生的,誰還不知道麼?」

    魏側妃拉了兒子的手,又是擔憂又是笑:「有我兒這句話,當娘的也放心了。只是二少奶奶究竟是王妃的侄女兒,卻也要防著她心向著王妃才是。」

    趙燕和眉頭皺得更緊,終於還是道:「母親這也過於憂心了,兒子既娶了她,哪裡有再防著的道理呢?母親且看昨日世子妃所作所為,連世子身邊的丫鬟她尚且這樣的護著,秦氏是兒子的妻子,若說防著也就太見外了。」

    一提起世子妃,魏側妃不由得氣又上來了:「若不是世子妃連自己院子都理不清,何致出了昨日的事?莫非你剛娶了妻,就把娘扔到腦後了不成?」

    趙燕和連忙道:「母親何出此言,兒子怎能將母親放到後頭去,只是怕母親太過憂心了。橫豎日久見人心,母親且慢慢再看秦氏罷,若此刻就憂心起來,平白的壞了自己身子。」

    魏側妃這才平了氣,拉著兒子的手殷殷說了一會兒話,才催著他回武園去見秦采。

    趙燕和回到武園,才進了外頭屋子就見銀橋在收拾箱子,見他來了連忙起身笑道:「二少爺回來了?少奶奶正在屋裡呢。」

    「少奶奶在做什麼?」趙燕和隨口問著往裡走,銀橋忙上來打起帘子,口中笑道:「正收拾今兒王爺和王妃還有兩位側妃給的禮呢。」

    趙燕和一腳跨進門,見秦采換了家常的銀紅色窄裉小襖和月白色裙子,正收拾著桌上一堆禮物,見趙燕和進來便起身笑迎道:「爺回來了?在外頭書房用過飯了不曾?」點手叫銀杏,「沏茶過來。」

    趙燕和覺得這屋子裡多了個妻子似乎就多了種說不出的感覺,加以屋裡陳設全部變過,竟有些不知如何落腳,沒話找話道:「父王給了些什麼?」

    「一匣子南珠呢。」秦采笑著親手給他端了茶。

    趙燕和接了茶,沉吟片刻還是道:「今日早飯----」

    秦采低了頭,輕聲道:「妾身知道魏側妃是爺的生母,爺放心就是。」

    趙燕和頓時鬆了口氣,拉了妻子的手道:「委屈你了。」

    秦采稍稍靠在他身上,柔聲道:「爺既知道了,妾身還有什麼委屈的。」心裡卻暗暗地嘆了口氣----一個嫡母,一個生母,且如今眼看著是不對付,日後自己夾在這兩重婆婆里,還不知要多惹多少閒氣呢。

    第111章千里姻緣一犬牽

    西北平邊大將軍張家在京城內的新府第坐落在城北,因著從前是個商人所居之處,宅子倒還算整齊,只是略小了些,昀郡王府的馬車過去的時候,中門就駛不進去了。

    綺年在小滿的攙扶下輕快地踩著腳凳下了馬車,就見冷玉如帶著張沁張淳兩人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見她下車便迎過來笑道:「總算是來了,上回嫣兒過來,見你沒在好生遺憾。」瞥一眼小滿,抓了綺年的手低聲道,「怎麼換了丫鬟?如鸝那丫頭呢?」

    綺年微微一笑:「如鸝在家裡跟人學做針線呢,進去再跟你細說。」白露還在搖擺不定,但小滿和小雪如今已經明顯跟她親熱了起來,今日如鸝在家裡跟小雪學拉鎖子,她就帶著如鴛和小滿出來了。

    張夫人和張二夫人都在廳中等著,張夫人身上有正三品的誥命,張二夫人卻只有個追封的從五品誥命,見了綺年進來都起身要行禮。綺年哪裡能受她們的禮,趕緊搶先行禮:「早該來問候伯母,因家中事多,直拖延到今日。」

    張夫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大約是久在西北,面相倒像是五十歲了,膚色也比京城婦人粗糙黎黑,兩手更是青筋畢露,虎口上還有繭子,乍看倒像個農家婦人的模樣。不過綺年看她兩臂修長,身材結實勻稱,琢磨著她說不定也是個練家子。

    張二夫人三十出頭,膚色雖也黑些,卻比張夫人保養得好得多,綾羅綢緞地包裹著,倒跟京城圈裡的貴婦差不太多。見綺年行禮,連忙搶上去拉起來,口中笑道:「世子妃這可折死我們了。早聽說世子妃和玉如是打小兒的朋友,玉如在邊關的時候都常常說起,我早就想見見了,今兒見了才知道,當真是嫦娥下凡一般的人物呢。」

    綺年對她的形容略微有幾分牙酸,含笑說道:「您太誇獎了,這話我怎麼當得起?」向後頭招招手將趙燕好叫過來,「給兩位伯母請安。」

    「哎喲----」張二夫人放開綺年又拉住趙燕好,「淳兒自上回家來就不停地提郡王府的兩位姑娘,我早就想見見了,果然是花朵兒一般。只是怎麼不見縣主呢?」

    綺年微笑道:「縣主今日有事,不能來拜見兩位伯母了。」其實是趙燕妤現在仍在裝病中,昀郡王不許她出門;不過即使能出門,她也不願來張家;再次,今日是秦採回門的日子,英國公府也正好借這個日子過來跟秦王妃商議娶趙燕妤過門的日期,所以趙燕妤反正是不能出門的。

    張淳在一邊聽著,露出可惜的模樣:「上回還說世子妃這次會與縣主同來,幾次總沒緣分與縣主相識,怕是定要等到去郡王府拜見的時候才能得見面了罷?」

    張夫人輕咳了一聲道:「淳兒,世子妃與趙姑娘來了尚未坐下呢,有話且過會兒再說。」

    張淳微微撅了撅嘴,退到張二夫人身後去了,只對著趙燕好笑。趙燕好上回見識了她的厲害,今日出門特地按照綺年說的將頭上身上的東西精簡,只戴那式樣新,份量卻不重的首飾,拿一枝貴重的明月簪壓住場面便罷。就連手腕上的鐲子也換了一對新打的鏤花空心金鐲,只上頭鑲的兩顆珠子貴重些。

    因這是正式拜訪,綺年一坐定就示意如鴛和小滿送上禮物,連張淳張沁兩個,從前見面不曾給過見面禮的,這次也一併送上。張夫人與張二夫人都是衣料,張淳姐妹是每人一對兒碧玉葡萄壓裙。張夫人看了不由得暗暗點頭,心想這位世子妃果然是個精細人。西北之地風氣粗獷,女子出門也常騎馬或大步行走,並不用壓裙這種飾物,然而京城淑女卻幾乎人人皆佩此物,為的是壓住裙擺不使大動,庶幾蓮步珊珊,顯著優雅。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