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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蘇太太卻忽道:「世子妃是王妃的兒媳,怎的口口聲聲的叫得這般生分呢?該稱母親才是。」

    綺年暗嘆一聲。這世上偏就有蘇太太這般的古板人,偏偏還就能聽出來秦王妃話里的意思。正想著如何解釋,秦王妃已笑道:「畢竟世子不是我親生的,叫聲王妃也就是了。」

    蘇太太板著臉道:「便不是親生,繼母也是母親,又是父親三媒六聘娶了的人,只該當做生母尊敬,才是孝的道理呢。」

    一席硬梆梆的話說得眾人都不笑了,阮盼有心說句話替綺年解圍,只是婆婆和長嫂都在面前,哪裡有她說話的份呢,若是開口,沒準立時又要被蘇太太抓住了道理。

    秦王妃見綺年並不接話,只得又笑道:「都是一家人,且世子身份尊貴----」

    「王妃此言差矣。」蘇太太也不知道是看不明白還是呆氣發作,竟然又是一套侃侃而談,「世子身份再尊貴也是晚輩,長幼尊卑有序,這是聖人之訓,豈可易的?世子妃在王妃面前自然該稱母親的,即如公主這般尊貴之身,仍稱永安侯夫人為母親,世子妃自然也應如此。」說著,眼睛就往綺年身上掃。

    綺年扶著秦王妃的手,只是不接蘇太太的話。什麼也應如此,孟家的探花駙馬是永安侯夫人親生的,秦王妃卻只是趙燕恆的繼母,怎麼能相比?若真是繼母與生母相同,為何繼室要在原配牌位前執妾室禮?不過這些話守著秦王妃卻是不能說出來的,雖然大家心裡都知道,可若是當著面說了出來,就真成了不孝的典範了。

    這會兒眾人的眼睛都看著綺年,阮盼心下著急,沖綺年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就先叫一聲母親也罷。綺年知道她是好心,但是為了趙燕恆,這聲「母親」是萬萬叫不得的。難道趙燕恆寧願裝病也不向秦王妃跪拜,是為了讓妻子某天管繼母叫母親的?她雖不能反駁,卻可以不說,就看看秦王妃要怎麼借題發揮了。

    蘇太太見綺年總不答話,本來就臘黃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世子妃覺得老身說得可對?」

    綺年微微欠身:「蘇太太是長輩,對與不對豈是我一個晚輩能批評的,晚輩只管洗耳恭聽就是了。」聽是聽了,我就不做,你奈我何?再怎麼說你也不是我什麼人呢,管得真寬。

    蘇太太碰了一個軟釘子,冷著臉道:「既是知道,世子妃為何不照做呢?」

    綺年笑了笑:「許久不曾見到許家伯父伯母了,不知蘇太太近來可曾見著呢?許家伯父伯母可好?」

    蘇太太倏然有幾分脹紅了臉。自從蘇銳應下了與鄭家的親事,許祭酒就對這個外甥明顯地冷淡了,雖不曾當面說過什麼,蘇太太卻也知道,許祭酒私下裡說過蘇銳言而無信,縱然有狀元之才,也不過是斗宵之器,不堪大用。如今綺年問起這個,分明是說蘇太太自己都是言而無信之人,有什麼資格來評論指點別人。

    永安侯夫人等人並不知道蘇太太與許家關係的微妙變化,但見綺年問了這幾句話之後,蘇太太竟然是啞口無言的樣子,不由得都有幾分詫異。但眾人都是出來交際習慣了的,個個都是人精子一樣,見蘇太太尷尬,當即就轉了話題,贊起趙燕恆和秦采來,瞬間就將此事忘到了九霄雲外一般。

    阮盼慢走一步,拉了綺年低聲道:「你何苦這樣,不肯服個軟,只落得名聲難聽。這蘇太太是出名的剛硬,何苦跟她硬碰硬。」

    綺年苦笑:「表姐是知道我的,但凡能過得去我也就低頭了,只是世子如何,可輪不到這樣人來指點評論。」今天這事她也落下把柄了,秦王妃果然是宅斗的高手,借著一個木頭一樣不知道變通的蘇太太,就不動聲色給永安侯夫人和公主留下一個她不孝順的印象。只是這件事她是真不能妥協的,不是為了她自己,是為了趙燕恆。

    阮盼微微低了頭。她自嫁了孟燁,人人都贊一聲郎才女貌。平日裡夫妻二人也算相得,時常談論詩畫,品簫撫琴,雖有一兩個通房,孟燁卻也不是那等寵妾滅妻之人。且永安侯夫人這個婆婆和氣,公主妯娌客氣,無論面子裡子,這都是極好的親事了。可是今日聽綺年這樣斬釘截鐵地維護著郡王世子,相比之下,自己與丈夫之間竟像是缺了點什麼……

    秦王妃陪著公主與永安侯夫人入了席,綺年又出來迎接別的客人。如此這般直到日頭近午,外頭才聽著喊道:「嫁妝到門了----」

    東陽侯府兩房一共三個女兒,其中只有秦采是嫡出的,嫁妝自然少不了,為著不跟世子妃比較,總共是九十六抬,也足足的擺了一條街,後頭才是新娘子的轎子和新郎的白馬。到了門前,鞭炮聲大作,眾人都去看,只見趙燕和牽著紅綢一端,將蓋著鴛鴦戲水紅蓋頭的秦采領進了門。

    第109章窯變釉大做文章

    郡王府的喜宴直擺到天色將黑才散,因是郡王府,倒沒什麼人來鬧洞房。綺年在新房裡陪著秦采坐了一會兒,直到趙燕和在外頭陪完了客進來,這才離開。

    新房自是安排在武園,家具陳設都是東陽侯府給秦采的嫁妝,滿滿的鋪陳了好幾間屋子。趙燕和屋子裡平素掛的軟甲馬鞭之類都給搬到廂房去了,他乍一進來,倒是覺得這屋子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房間。

    秦采已經卸去了頭上的鳳冠和臉上的濃妝,微低著頭坐在喜床上。趙燕和看了一眼,覺得這才熟悉了一點兒。本來他與秦采也算是表兄妹,因老東陽侯喜歡他,小時候也常去東陽侯府,與秦采並不算陌生,只是從來不曾想過能娶她而已。方才挑開蓋頭的時候,下面的人一臉的白粉,一時竟沒看出來秦采的模樣,這會兒將妝容洗去,方認出來了。

    喜娘送上合卺酒,說過吉祥話兒,就退場了。趙燕和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秦采算是熟悉的人,只是今夜又叫人覺得陌生了,剛問了一句:「表妹餓不餓?」便覺自己稱呼上似是有點兒問題,卻又不知該怎麼改口。

    秦采臉上微微一紅,剛點了點頭,就聽門上輕輕有人敲了幾下,一個十八九歲的大丫鬟,穿著秋香色比甲,蔥綠色褲子,領著兩個小丫鬟,提了食盒送進來,低頭道:「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用飯。」

    趙燕和略有些詫異:「石斛,怎的是你過來?青霜和紫電呢?」

    石斛含笑道:「青霜和紫電在給二少奶奶帶過來的人安排住處呢,側妃怕二少奶奶這一日熬得不輕,特別叫奴婢熬了淮山枸杞粥送來,還有這四樣點心,兩樣是二少爺喜歡的,兩樣是問了王妃二少奶奶的口味特地做的。」

    秦采聽說這是魏側妃身邊的大丫鬟,連忙向銀杏使了個眼色,銀杏會意,取了荷包出來,送石斛出去的時候便塞在她手裡,笑道:「勞煩姐姐跑這一趟,我們姑娘一點兒心意,以後怕還少不了有麻煩姐姐的地方。」

    石斛收了荷包笑道:「我年紀略大點兒,托個大就叫一聲妹妹了。妹妹如今這稱呼可要改了,該稱少奶奶了。青霜紫電雖是二少爺的貼身丫鬟,卻是年紀都小呢,側妃怕有什麼照顧不到的地方,因此叫我過來,少奶奶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

    武園這裡的事綺年統統都不知道。折騰這一天下來,她真是腿也站直了,臉也笑僵了,總算新郎新娘共入了洞房,還要去外頭送客。好容易各家的馬車轎子都送走了,正想扶著如鴛的手回節氣堂去歇歇,就看菱花白著臉跑過來:「世子妃,世子妃!那套窯變釉的酒器少了一件!」

    「什麼?」綺年心裡咯噔一下,到底是這套窯變釉出了毛病,「不是叫你們盯著的嗎?」雖然魏側妃拍著胸脯保證不會損毀,又特別叫她的大丫鬟石斛專盯這套酒器,但綺年還是不放心,又特別叫菱花注意著。

    菱花幾乎要哭出來:「奴婢親手把那酒器收好,放到廚房裡叫人擦洗的。沒想到出去又收了一套杯盤,回來管擦洗的小丫鬟就說少了一件。奴婢收的時候絕對沒有少,交到廚房的時候還特地跟管擦洗的一起點過數的。」

    「別著急。」綺年定定神,「既然這樣就不是你的錯。」

    「可是,可是王爺說那是御賜的!」

    綺年愣了。突然之間什麼都明白了。難怪小史管事故意把那套酒器放在那裡讓魏側妃看見,御賜的東西若是損毀了,搞不好就是殺頭的罪名!

    「是砸了嗎?」綺年覺得自己聲音都有點抖了。

    「沒有,廚房裡已經搜過了,沒有一點兒砸碎的瓷片兒,小丫鬟說她只被人叫出去幫忙抬了熱水,回來酒器就少了一件。如今郡王、王妃還有兩位側妃都在偏廳里審著呢,郡王讓世子妃趕緊過去。」

    綺年趕到偏廳,魏側妃正哭倒在地上:「妾並不知這是御賜之物,可是,可是妾也讓人仔細盯著,並無損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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