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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魏側妃看著這幾套杯盤微微皺了皺眉。白定和青瓷固然是好東西,但燒制量也極大,哪個勛貴人家不是用這些的?依著她看,都不如趙燕恆成親時用的一色粉彩杯盤能顯身份,可惜是世子用過了,趙燕和就不好再用。

    「這個是……」小史管事又開始一套套地介紹著酒具,魏側妃無心細聽,只是不停地看著四周,忽然道:「那是什麼?」

    小史管事轉頭一看,咳嗽了一聲:「回側妃,那是拿出來擦拭尚未放回去的。」言下之意,並不能讓她用。

    魏側妃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頓時眉頭一皺:「我問你那是什麼?」她記得趙燕恆的婚禮上並沒用過這個。

    「是一套銅紅窯變蕉葉紋酒器。」小史管事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這是貴重東西,側妃還是別用了。」

    魏側妃兩道秀眉一揚:「什麼意思?你是說二少爺的親事不配用這個?」側頭看一眼綺年,「我記得世子的婚宴上不曾用過這個,二少爺怎的不能用?」

    小史管事偷偷看了綺年一眼:「世子婚宴都沒用的----世子妃您看……」

    綺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擦拭的瓷器,尚未放回去的?哪有那麼巧的事,何況又不是不知道二少爺要成親,必要來挑這些東西的。分明是放在這裡挑撥她和魏側妃關係的,若是她說不讓用,魏側妃勢必不悅,若說用了,恐怕這東西確實貴重,連趙燕恆親事都沒捨得用,現在下拿出來,豈不是庶出的壓過嫡出了麼?

    「聽史管事的意思是,這東西貴重,你做不得主?」

    小史管事馬上陪起一臉笑容:「小人只是個看東西的,自然做不得主。世子妃既分管了這個,自然就做得了主了。」

    魏側妃馬上盯著綺年:「世子妃,二少爺雖是庶出的,二少奶奶卻是公主的嫡孫女,世子妃看----來的貴客必也不少,拿了這個出來也是給王府長臉不是?」

    說這個有意思嗎?綺年漠然地看了魏側妃一眼:「側妃其實不必老惦記著二少爺是庶出,都是父王的兒子,世子總說都是親兄弟,大規矩不錯也就是了。」看著魏側妃好像時時處處想抬高趙燕和的身價,其實這整個王府里最心虛這事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趙燕和如今在五城兵馬司幹得風生水起,這些日子他帶著人跟著張殊的親兵訓練,據說張殊都屢次誇獎他是將才。說起來,勛貴人家的子弟能如他和孟燁一樣的,已經是鳳毛麟角,如今在外頭人人說起趙二公子,都少有提他庶出的身份,偏偏魏側妃自己念念不忘的,真是枉費了兒子的心血拼搏。

    魏側妃臉色有些尷尬。自打綺年嫁進王府,她在高興之餘就有幾分尷尬。當初在大明寺,她還防著綺年纏上趙燕和,誰知道一轉眼這鄉下來的野丫頭竟做了世子妃,且做的幾件事都十分謹慎,並不似她想像中的上不得台面。如今再怎麼心裡看不上綺年,世子妃的身份卻比她這個郡王側妃還要尊貴些,不得不低頭。

    「如鴛,去回王妃一聲兒,問問這庫房裡的東西有沒有不能動的。」綺年從容吩咐了如鴛,回頭沒事人似的又轉向小史管事,「且看著下頭的,待請示了王妃再來定奪。」

    魏側妃抿了抿紅唇,暗想這東西沒準是秦王妃想留著給趙燕平成親時再用的,若去問了還不知怎樣呢。不想片刻之後如鴛回來:「王妃說,沒什麼不能動的,只是這套窯變酒器貴重,萬不可有損毀。」

    綺年有幾分猶豫。秦王妃這麼說了,這套酒器其實不用最好,免得惹上麻煩。

    「側妃說呢?依我說,酒宴上保不住人多手雜,太過貴重的東西其實不用也罷。」

    魏側妃不由得微微撇了撇唇:「世子妃方才還說是親兄弟----這套酒器也並不多,拿來也只是招待貴客的,哪裡就砸了呢?世子妃若擔心,我著人盯著就是,必不能損毀了。」

    綺年不由得有些頭疼。說得好聽,如果真有人失手砸了一半個,她這個管上菜上酒的怎麼可能不負責任?但若是不答應,沒準魏側妃又要說什麼了。若是她到昀郡王面前說什麼倒不要緊,怕的是她在趙燕和面前說話。

    雖然郡王府這三位少爺看著彼此之間都不怎麼親近,但綺年還是發現了,其實趙燕恆對自己這個二弟還是挺想親近的。想來也是,孩子總要有個玩伴的,他小時候大約也只有這個弟弟了,若不是魏側妃天天腦子裡就是嫡出庶出的區別,兄弟兩個本該更親熱些才是。如今年齡長了,再要說什麼親熱是不太可能了,但兄弟同心家族才興旺,趙燕平是不可能同心了,那就不好再把趙燕和推遠。

    「既這麼著,側妃就費心教人好生盯著吧,若是真損毀了,怕我是擔不起這責任的。」話是這麼說,到時候少不得還要讓人再注意一下。

    魏側妃想不到綺年這麼痛快就答應了,倒有幾分後悔。這套酒器從不見用過,究竟如何貴重她也不清楚,萬一真的損壞了,不知到昀郡王面前求情是否有用……然而話已說到這份上,少不得硬著頭皮應道:「世子妃只管放心。」

    綺年暗暗嘆了口氣。放什麼心哪,只求著平安把趙燕和的親事辦完就好了。只是幾天之後她才知道,還是低估了這套酒器的貴重程度。

    雖說是庶子,趙燕和的親事卻是郡王府與東陽侯府的喜事,整個王府都是人來人往,熱鬧之極。

    綺年跟著秦王妃迎客。以秦王妃的身份,除了有些輩分比她高的人之外,基本上都不必特意出迎,因此綺年就尤其忙得團團轉。

    吳家這一次只有李氏一人來了。鄭氏恨透了東陽侯府,自是絕不肯跟他們見面,若不是因著世子妃的娘家一人不來也不大好看,連李氏也不會來的。

    「舅母看著氣色倒比前些日子還好呢?舅舅可好?二舅舅和二舅母如何?外祖母可好?」

    李氏笑著點了點頭:「都好。」其實不是很好,秦家這事鬧出來,唯一還能找到點高興的是顏氏,因為趙燕妤既然過了年及笄就嫁,喬連波也不必再等上兩年了。

    「二舅母也不必著急,雪表妹才十五呢,慢慢再相看著就是。」又不是除了秦岩就沒男人了,「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倒是這樣好,若成了親才露出來,可不苦了雪表妹麼。」

    李氏點頭:「你二舅母也明白的,只是這口氣咽不下去。」

    「二舅母也不必生氣,這事弄出來,秦家名聲也不好聽。」本來就是爵位已經到頭了的,眼下秦岩搞出個跟丫鬟私通的醜聞,等閒人家的好姑娘也不肯嫁的。

    李氏連連點頭:「家裡的事你就不必再憂心了,聽見說你也要學著管家了,郡王府家大業大,人頭也雜,你千萬謹慎著行事,不是十分看不過眼的,守著前頭的規矩也就是了,上頭有婆婆,必以不出大錯為要……」

    綺年聽得心裡暖乎乎的,一直把李氏送進席上坐了,這才又出來。才走到門口,就聽外頭丫鬟來報:「永安侯夫人與公主到了。」

    孟家這位公主兒媳自生了孩子之後還是頭一次出來走動,雖然輩分小,卻是皇后嫡出的長公主,秦王妃少不得親自迎出去。綺年跟在旁邊,見這位公主長得與皇后十分相似,說不上美艷,只是一個端正,臉腮微圓,眉眼間又時時帶著幾分溫和笑意,便覺可親。隨在永安侯夫人身邊,婆媳二人倒是一派和睦,竟連旁邊的阮盼都像是疏遠了幾分。大約是在門口巧遇,蘇太太與鄭瑾婆媳二人也走在一起。

    見迎出來的人要行國禮,公主連忙叫身邊侍女去扶住:「王妃切莫如此,我與母親是來喝喜酒的,這般敢是要把我嚇回去麼?」轉手拉住綺年,「早聽說郡王世子娶了一位俠女,今日才得見著。」

    綺年欠身微笑道:「公主謬讚了,凡俠女都是威風凜凜的,似臣婦這般幾乎被人擠得滿地亂滾,可算是哪門子的俠女呢?」

    一句話逗得眾人都笑起來,永安侯夫人笑向秦王妃道:「有了這般俏皮的兒媳,日後你倒不寂寞了。」

    秦王妃含笑看著綺年,那眼神柔和得綺年都覺得起雞皮疙瘩:「夫人說得不錯,世子妃又孝順又風趣,自她嫁進郡王府,日子確是有趣多了。」拉了綺年的手笑道,「單說今日這酒席罷,就全是世子妃操持的,我竟沒費半點兒心。日後我享清福的日子還盡有呢。」

    眾人都笑,公主笑向永安侯夫人道:「王妃這般說,倒教兒媳在母親面前沒了立腳的地兒了。」

    永安侯夫人拉了她的手笑道:「好孩子,王妃這是有意跟咱們炫耀呢,咱們偏不上當。」

    眾人笑得更厲害,綺年少不得裝個忸怩的模樣道:「都是王妃謬讚的,我剛學著管家,不過是照著王妃立下的規矩來罷了,不出大錯兒就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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