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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想想蘇太太那樣老古板的婆婆,也不由得有些背後生寒。這個時代婆婆跟壓在頭上的天似的,真要是事事都擺出規矩來,那日子確實的不好過。兩人悄聲說笑了幾句,冷玉如便道:「如今我們那宅子也收拾好了,婆婆顧惜我離京這麼久,說要擇個日子叫我請人到家裡頑頑。我想著將我娘從庵里接出來,再請上你和嫣兒去說半日話,只不知你肯不肯賞臉。」
綺年忍不住伸手輕輕打她一下:「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就叫賞臉?我巴不得要去,只是須得提前說下日子,如今我得跟著郡王妃學管家的事,我家二小叔要成親,不提前說下怕是出不來的。」不過張家現在算是京中新秀,想來昀郡王不會攔著她跟張家來往。
冷玉如笑道:「那就說准了,我提前幾日給你送帖子便是。」張淳張沁本在跟別的席上姑娘們說話,這時也回身過來見禮,張淳便笑道:「燕好妹妹怎的沒來?」
綺年心想這倒叫得親熱,難怪上回幾乎把趙燕好頭上插戴的東西都要了去,隨口道:「如今她也學著管家理事呢,故而沒來。」
張淳聽了便面露羨色道:「管家也是正經事,該當學起來的,可惜我們如今沒人教。」說著,眼睛便往冷玉如臉上看。冷玉如只當沒看見,綺年便笑笑道:「也不是特意的學,因她哥哥要成親,在旁邊看一搭兒罷了。你們這如今年紀都小,想是家裡長輩捨不得你們累著。」將張淳敷衍了過去。
冷玉如輕輕哼了一聲,附耳對綺年道:「連著二嬸嬸,整日裡都只想著管家。哪裡敢讓她們管,若管了,一半家當都要管到她們口袋裡去。如今還是我婆婆掌著,都時常的要挑揀,我想著等我當了家,還不知要怎麼樣呢。」
綺年笑道:「你只管按著規矩來,管她們怎麼樣呢。終究這家是難當的,別想著人人都滿意,只要規矩上不錯也就罷了。」兩人說著話,就見阮盼走了進來,當下又一番見禮。
綺年看阮盼眼下微青,不由得問:「表姐可是累著了?」
阮盼苦笑,看看四邊並無人注意,將綺年拉到一邊問道:「語兒究竟是怎樣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已於日前遷出了皇宮,入住皇子府。按著禮數,皇子開府建衙也是要送禮的,三皇子未曾娶正妃,自然要由側妃出面招待女眷,可是阮盼去了一趟,卻說是阮語病了,由鄭貴妃指派來的宮中女官接待了眾人。
「我也問過了母親,母親只是不管。」阮盼苦笑著低聲道,「總歸是做了十數年的姐妹,何況如今我這也未必就比入宮差了,只是母親總不肯放下……」她既出了嫁就是永安侯府的人,英國公府的事已然不好管了,「父親與弟弟們又不好問這些後宅的事,只是送了些東西過去。李姨娘這些日子天天在院子裡給母親磕頭----」阮盼自語一般地道,「說來我也並不為了語兒,只是母親這般,父親難免要心寒。」
綺年也默然。阮夫人這些年大約是早與阮海嶠離心了,如今女兒嫁得又好,她也沒了心事,哪裡管別人死活呢。若是阮語與阮麒兄弟一母同胞,或者還要顧忌到日後,偏阮語跟阮麒也不是一個娘,如今又是傷及了太后,少說有一萬個理由可以不去管她的,阮夫人又怎會多管這閒事呢。
「……皇上的意思是禁足,只盼著三皇子娶了正妃,陳家姑娘若是個寬厚的,或許日子會好過些。」
「語兒怎如此冒失----」阮盼其實也有所懷疑,怎麼下個台階也能摔滾了的,但卻不敢說出來,只看著綺年。
綺年搖搖頭。當時她正與吳知霞說話呢,並沒看著,還能說什麼呢。阮盼倒是有一片姊妹之心,可惜,阮語怕是沒這個福氣了。
這樣的場合,阮盼也不能多問,只得打住話頭入了席,卻見冷玉如陰著臉在跟人說話,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鄭姨娘,一臉諂媚地巴著冷玉如,轉頭見綺年和阮盼,又連忙起來給二人見禮。
這些年冷老爺倚著鄭家,自己也還算用心當差沒出過什麼紕漏,官職又升了一級。冷太太長年在庵里,鄭姨娘便出來行走。也是交際的都是些六七品小官家的太太,雖不願與妾室為伍,但礙著鄭姨娘跟恆山伯府掛著遠親,也不得不敷衍著。鄭姨娘心裡明白,只恨自己兒子沒啥出息,如今終於見著冷玉如回了京城,自然要貼上來巴結。當下笑道:「姑奶奶娘去庵里看過太太沒有?太太如今身子倒比從前好了呢。」
這是實話。冷玉如順利嫁了出去,書信中也只說好話,冷太太沒了這最大的心事,日子果然過得比從前舒服。冷玉如也只能點了點頭,冷淡地道:「多謝姨娘費心。」冷家也確實按日子不錯地往庵里送銀子,雖然說是看著冷玉如高嫁了的份上……
鄭姨娘滿臉笑容,轉頭又向綺年道:「自打我們姑奶奶出了嫁,世子妃也不去家裡坐坐了……」
冷玉如輕嗤了一聲。冷家只有個姨娘,等閒也沒人會上門去,綺年要真是趕著去跟鄭姨娘說話,這世子妃的份也就跌到地上去了。鄭姨娘倒也不臉紅,只管笑著說話:「前些日子我們哥兒回了趟成都,帶了好些個家鄉醃的東西來,記著世子妃也愛吃的,回頭讓人送些兒過去,世子妃可別嫌棄。」
這樣的厚臉皮,綺年也只能點頭笑笑:「不必麻煩了,我也有舊仆常去成都,每次都會帶些回來。」
鄭姨娘還要再說,幸而喜宴開席,鄭姨娘不能坐在這一席上,這才走了開去。冷玉如不由得鬆了口氣,嘆道:「見笑了。」
阮盼微微一笑道:「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張少夫人何必在意。」
張淳在一邊聽著,這時候才笑道:「嫂嫂,方才那個是你娘家的姨娘?怎麼反倒是她在外頭走動呢?」
冷玉如眉頭一皺。冷家的事,張家都是知道的,張淳這時候問出來,無非是抹倒她的面子罷了。說起來,她一個六七品小官的女兒嫁到張家確實有幾分高嫁的意思,若不是恆山伯府認了她做義女,大約是還靠不上的。為了在張家站住腳,她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只是張家這二房總是看不上她這個長房長媳。
張殊的母親身子不好,張二太太總想著哪一日嫂子頂不住了就該自己管家,後頭娶了冷玉如家來,想著這個侄媳婦也不是張家情願娶的,想來不能委以重任。誰知道冷玉如看著嬌滴滴的,卻硬是在西北站住了腳,張太太冷眼看了將近一年,到底還是把管家的事交給了這個兒媳婦。此事就是扎在張二太太心裡的一根刺,沒少跟女兒念叨。張淳耳濡目染,也少不得時常的刺冷玉如一下。
綺年瞧了張淳一眼。一邊跟著嫂子出來走動,借著嫂子的人脈交際,一邊還不忘時時刺著嫂子,這樣的隔房小姑子也真是有夠奇葩的。
「嫂嫂,那你母親呢?」張淳仍舊笑嘻嘻地,仿佛沒看見張沁投來的勸阻的目光。
「冷伯母身子不好,長年住在庵堂里。」綺年淡淡接口,「冷家伯父心疼伯母,不肯讓她受累,才叫鄭姨娘偶爾出來走動走動。」
「我說呢。」張淳嘻嘻一笑,「都說嫂嫂是恆山伯府出來的,我想家裡也不能這麼沒規矩。」
「淳姑娘倒真是知規矩的人。」綺年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笑向張沁道,「上回燕好回了家,很是惦記著你呢,幾時有空閒也去我們家瞧瞧她?」
張沁忙欠身道:「我也惦記著趙姑娘。嫂嫂說這幾日還要請世子妃去我們家坐坐,不知趙姑娘去不去呢?」
「她定是願去的。回頭你們時常來往著,或來或去的都隨你們。」
張淳見綺年只與張沁說話,猛然想起這位世子妃與嫂子據說是自幼兒的閨中好友,方才那話定是將世子妃也得罪了,不由得暗暗後悔,不敢再說什麼,老老實實坐在了一邊,直到喜宴散了,眾人出來要各自回家,才敢跟綺年上來行禮。到底是張家的人,綺年也不能太替冷玉如樹敵,便也換過笑臉隨便敷衍了幾句,又跟冷玉如約了去張家的日子,這才上了馬車回郡王府。
王府里正在給趙燕恆收拾出門的行李。清明捧了單子進來:「這是行李單子,請世子妃審了,若還有什麼差的,奴婢們再去加上。」
綺年拿過來從頭到尾細看了一遍,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不但有路上要穿用的厚衣裳、治療渝州那邊當地常見幾種病以及水土不服的藥材,甚至連路上消遣的書都一一標明了。綺年看完,把單子還給清明:「你想得周到。」
「奴婢伺候世子爺幾年了,這些都是奴婢份內的事。」清明眼皮都不抬,雙手接了單子,行動之間挑不出任何毛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