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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如鴛素來是聽話的,並不問綺年怎麼討說法,開了後窗就把蛇扔出去了。綺年打開食盒,原來底下是個夾層。如今已然九月中,蛇也快要冬眠,活動不靈,塞在食盒裡也不怎麼動彈,因此聽不到聲音。只是進了這屋子,屋裡暖和,又有飯菜的熱氣蒸著,這才活泛起來。想來若是她們不發覺,食盒扔在一邊,那蛇不知什麼時候就鑽了出來,等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再發現,便是連罪魁禍首也抓不著了。
這一夜安安生生過了,第二天早晨小丫鬟過來帶了綺年去天香苑用早飯。那裡是秦王妃出嫁前住的地方,也是種滿了牡丹花,秦王妃帶著趙燕妤就住在裡面,離著客院頗遠。綺年進去時,趙燕妤早梳洗好了坐著跟秦王妃說話,見了綺年隨口問安,眼睛卻只管往綺年臉上看。綺年知道她看些什麼,無非是想看看她有沒有被蛇嚇得一夜睡不好罷了。可惜她睡得很好,梳洗的時候攬鏡自照還覺得臉色白裡透紅的,因此任趙燕妤看,只笑盈盈給秦王妃請安。
因是在東陽侯府,秦王妃也不讓她伺候用飯,只叫坐下來一起吃。趙燕妤這一頓飯吃得都不安心,時而打量綺年,時而自己不知想些什麼,綺年只當看不見。秦王妃便笑向綺年道:「說叫你過來,其實也沒有什麼事,無非是陪著你兩個表妹說說話罷了。采兒不久就要嫁進咱們家裡,你們妯娌正好先親近親近。」綺年笑著答應,用了飯,就跟趙燕妤一起往秀水齋去。
秦采仍舊是笑臉相迎,坐下說了幾句話,趙燕妤就有些坐不住了。秦采不明所以,只當她嫌無聊,便笑道:「可惜如今天冷,不然倒可去群芳洲坐坐。」
趙燕妤一心想著去找秦岩商議,聞言便道:「這時候群芳洲jú花盡有,我們去坐坐也好。叫人生上了炭火,哪裡冷呢。我想著那湖裡養了些花鰱的,去釣幾尾給祖父熬魚湯喝倒好。」
老東陽侯本是個有大志之人,少年時一心想著叫秦家在自己手中再發揚光大,誰知就因為太出色了,一道聖旨下來尚了公主,這仕途上也就全斷絕了。雖則不敢抗旨,也與公主和睦過了一輩子,到底是心意難平。日常愛以酒澆愁,兒孫們又都是些讀書習文的,與他志向不合,因此都不怎麼親近,倒是對趙燕和格外偏愛些。秦楓秦采是女孩兒,更與這個祖父見得少了,雖知祖父已然不起,但要她們打心眼裡悲傷,卻也不能。聽了趙燕妤的話便都點頭。既有了這為祖父釣魚的幌子,又有縣主頂在前頭,自然都願意去群芳洲散誕半日。趙燕妤見了,第一個便跳起來:「我去找四表哥商議,他魚釣得好。」轉身便跑出去了。
綺年心下明白,臉上絲毫不露聲色,只隨著秦家姐妹走。上回來為大長公主賀壽是坐在迴廊里,此時天氣寒冷是不能了,便在那白石小橋橋頭的亭子裡坐下。說是亭子,其實三面是有牆的,單只靠著水的一面敞開,用兩道欄杆擋著。雖然風吹進來有些冷,但裡頭籠上炭盆燒得熱騰騰的,倒也不覺寒冷。欄杆邊上且支了兩根魚竿,連餌都掛好了。秦岩已在亭子裡,見了綺年便起身見禮,只是禮數周到,臉上卻是冷淡的。
綺年自不與他多說話,與秦家姐妹先在群芳洲走了一圈,看看那各色的jú花,好一陣子才回到小亭之內。此時秦岩果然已經釣上兩尾魚來了,雖不十分大,卻是極活泛的。趙燕妤便笑道:「依我說,今日午飯也在這裡吃了為好,叫廚房把各人的飯菜裝了食盒送上來,就放在自己身邊,又方便又熱鬧,可好不好?」
秦家姐妹自然答應,秦岩便起身道:「你們坐著,我去叫人送來。」
綺年只管坐著看水,不一會兒便見幾個小丫鬟提著食盒上來,綺年一眼看見最後一個正是昨日送飯的那小丫鬟。旁人都是提著食盒便罷,唯她一手提著,一手還要托著食盒的底子,心裡頓時明白,便起身笑道:「你們坐著,我去接接。」轉身出了亭子,隨手就要接最頭裡送上來的食盒。
趙燕妤連忙跟了出來,拉著綺年笑道:「嫂嫂怎還親自動手呢,快叫她們來。」半拉半搶地把綺年接到手裡的食盒又奪過去塞給了小丫鬟。這會兒綺年已經沒什麼不能確定的了,眼角餘光掃見秦岩在假山下頭瞧著這裡,便讓開路教小丫鬟們過去,自己方轉身隨著走,笑道:「這是外祖父家裡,我怎麼好----」突然間腳下一踉蹌,哎喲一聲,已經撲到走在最後的小丫鬟身上。小丫鬟不防,被她這麼一撞,登時把手中食盒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卻砸在趙燕妤腳下。
只聽咣當一聲大響,那食盒連底子都摔了下來,從裡頭竟摔出五六隻蠍子來,其中一隻好巧不巧掉到了趙燕妤裙子上,只嚇得趙燕妤尖叫一聲,一邊抖著裙子一邊往後只管退,不防著身後是橋欄,退到無可再退的地方,腰裡被欄杆一擋,止不住往後一仰。秦岩大叫一聲「表妹」,聲音未落,趙燕妤已經翻過欄杆掉進了水裡。
第106章搬起石頭自砸腳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進郡王府,二門上已經有幾乘轎子在等著。秦王妃摟著趙燕妤下了車,往轎子裡一坐,顧不得理後頭的綺年,連聲道:「快去落英山房!」轎娘們抬起轎子趕緊走了。
如鴛低聲說了一句:「自作自受。」扶著綺年下了馬車,也高聲道,「快把轎子抬過來,世子妃身上不舒服,見不得風。」
綺年一路裝著受驚過度的模樣,呆呆的被轎娘抬回了節氣居,直到進了自己的屋子才鬆了口氣,用力抻了抻筋骨:「可累死人了。」這裝病也是門功夫啊。
珊瑚等人不知就裡,只聽說縣主在大長公主府上失足落湖,連帶著自家世子妃也受驚病了,個個都急著在院子門口迎著,見綺年眼神木然,還當真的嚇壞了,個個臉色發白,此時見綺年這樣,一時還反應不來,急道:「世子妃究竟怎麼了?」
綺年嗤一聲笑了:「如鴛外頭看看去,閒雜人等一概不許靠近,只說我聽不得半點動靜。」看如鴛出去了才笑道,「把你們嚇著了?我無事,是縣主病得厲害。」深秋時分,那水自然是冰涼的,幸而為著清理河道已經把水位降到只有半人深,趙燕妤才不曾嗆水。但冰冷的水這麼一激,又受了驚嚇,撈上岸來就發起燒來。
綺年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由得微微冷笑。第一個跳下水救人的就是秦岩,幸而水淺,秦岩是把人拉著一步步走上來的,若是抱上來的,這熱鬧就更大了。以至於秦王妃甚至不敢讓女兒在東陽侯府養病,燒剛退下去就忙忙地帶了回家來。
珊瑚等人這才鬆了口氣,如鸝拍著胸口道:「世子妃可嚇死奴婢們了,剛才奴婢們一接著信就嚇呆了,趕緊叫外院的立冬去給世子爺送信了。」
一說到趙燕恆,綺年也有點發愁,這戲接下去怎麼演呢?幸而秦楓的嫁期沒幾天了,可是想想趙燕恆去了渝州一去也得一兩個月,還真有些捨不得。
「不該去驚動世子爺的,世子爺還要在衙門裡當差呢。罷了,信都已經送了----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吧,如鸝留下伺候就行了。」其實是想問問,離開郡王府這兩天天究竟怎麼樣。
如鸝馬上爆豆兒一般說起來。本想著綺年怎麼也要去秦家住個十天八天,必然有牛鬼蛇神要跳出來的,結果總共就這麼兩天就回來了,家裡倒是一派風平浪靜:「怡雲姨娘不必說了,連門都不出。香藥還病著呢,采芝姑娘倒是每日去瞧瞧她,再就是做針線,並不曾出夏軒的。世子爺這些日子都住在三春山房,貼身是立秋立冬伺候著,白露倒是每晚送飯過去,不過奴婢瞧著,時候也不長就回來了。」
「居然這麼平靜……」綺年摸了摸下巴,若是白露能想明白那就最好了,畢竟是跟了趙燕恆這麼多年的心腹,若是可以,綺年並不想跟她們翻臉。
「世子妃,雲姨娘和采芝姑娘來請安了。」菱花在外頭回報,「她們聽說世子妃身子不適,所以過來看望。」
既然是一片好心,綺年也不好當成驢肝肺,何況香藥沒來,就更不好拒之門外:「請進來吧。」
怡雲還是那麼死水一樣,采芝倒是滿臉的關切,兩人進門行了禮就直往綺年臉上看:「世子妃可是身子不適?」
綺年笑笑:「略受了些風寒,倒是讓你們擔憂了,無妨的。如鸝,上茶。」
采芝斜簽著身子坐了,有些不安地道:「婢妾前些日子給世子妃做了一件中衣,手藝粗糙,世子妃可別嫌棄。」怯生生遞了個小包袱上前。如鸝接了,打開來裡頭是套白緞子中衣,領口袖口卻繡滿了一寸多長的小孩兒圖像,有坐有臥,有的拿著紅燈籠,有的抱著蓮蓬鯉魚,極其精細。
綺年雖然不打算穿別人做的中衣,但這個接到手裡也不由得讚嘆了一聲:「真是精細,怕是費了不少精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