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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書房裡頭,香藥捧著那碗湯圓已經快貼到趙燕恆身上了,酒釀的甜味混合著她身上的香味撲過來,趙燕恆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剛要伸手將她推遠點兒,就聽外頭立秋來了這麼一嗓子,香藥手一抖,酒釀的湯兒潑出來,一半潑在她自己身上,一半濺在趙燕恆手上,嚇得香藥連忙扔了碗拿帕子去擦趙燕恆的手:「爺可燙著了沒有?」

    綺年一進來就看見香藥捧著趙燕恆的手,對上趙燕恆鬆了口氣的表情,險些笑出來,不過隨即繃住了臉,用力咳嗽一聲,冷笑道:「原來熱鬧得緊麼!」

    香藥一手拉著趙燕恆的手不放,嬌嬌弱弱地轉身,屈膝向綺年道:「給世子妃請安。奴婢是來給世子爺送消夜的,不想失手燙著了世子爺,奴婢----」

    她後頭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綺年的目光正盯著她身上的披風,半晌露齒一笑:「如鴛,怕是我眼花了,你瞧瞧那披風是什麼顏色的?」

    如鴛上前一步,抬手就給了香藥一耳光:「好大的膽子,你一個通房,竟敢穿大紅的顏色!」

    香藥白了臉。大紅是正室才能穿的顏色,妾室通房們是不敢穿的,今日不過是想著夜探書房,哪裡知道世子妃忽然也跑了來呢。還沒等說話呢,如鴛用力一扯,將披風扯開了半邊,頓時露出裡頭薄薄的綢衫和抹胸,還有輕紗羅裙。綺年冷笑道:「看來這披風暖和,教香姑娘穿得這般單薄也不冷!」

    趙燕恆咳嗽了一聲,瞪著如鴛:「你的膽子也不小,當著爺的面就敢打人!」

    綺年提高了聲音道:「香藥不守規矩,自然打得!世子爺敢是心疼了?外頭一個胭脂,裡頭一個香藥,世子爺要挑也挑個規矩的,這樣煙花之地出來的女子,哪個是好的?來人!」

    立秋立冬一起在門外頭答應,綺年厲聲道:「給我拖出去!她既是不怕冷,就叫她在院子裡跪一夜,好生冷靜冷靜頭腦,也知道什麼能穿什麼不能穿!」

    立秋立冬都是會演戲的,齊齊的答應一聲,進來拿袖子墊了手,就來拖香藥。香藥嚇得緊拉著趙燕恆的手,卻被如鴛掐了一下,疼得她鬆了手指,被拖了出去。到了門口猶自聽見世子爺在吼:「不過是送個消夜,你喊打喊殺是要做什麼!」

    又聽世子妃也高聲道:「她逾制穿著大紅色,我難道打不得?」後頭就聽不清楚,被立秋立冬直拖到三春山舍的月門處,交給兩個婆子:「世子妃說了,叫香姑娘在院子裡跪一夜,這披風快些拿去鉸了,省得世子妃看著心煩。」

    秋夜風冷,只不過拖到院子門口,香藥那一腔子熱情就已被吹散了,嗚咽幾聲,被兩個婆子架走了。立秋一回身,只見如鴛已退了出來,書房裡卻有砸東西的聲音,不由嚇了一跳連忙問道:「當真鬧起來了?」

    如鴛用看白痴一樣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只道:「站遠些,世子爺和世子妃在裡頭說話呢。」

    立秋尷尬地咳嗽一聲,想再說句話,如鴛已經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到一邊去了,他也只得閉上嘴,悻悻地也站在了一邊。

    白露在方才鬧起來的時候已經悄悄退到窗戶底下去了,這時候覷著眼往裡看看,頓時心裡百味雜陳。只見世子爺和世子妃並肩坐在竹榻上親親密密地說著話,世子妃手裡拿著那個盛湯圓的碗看了看,道:「這是粉彩的,砸了怪可惜的。」

    世子爺挽了她的手笑道:「不值什麼,若不砸這個,我這書房裡的東西隨便哪個也比這個值錢。」然後世子妃就一臉心疼地把碗扔到地上去了。

    白露只覺眼眶酸酸的,悄悄退後了幾步,再也不敢往裡看了……

    第104章重陽日再起風波

    九九重陽登高日,鬢有茱萸杯有jú。

    今年難得太后興致高。三處皇子府已然竣工,只等著過些日子三位成年的皇子就要搬出去了,趁著永順伯此時尚未離京,皇后在御苑裡搞了jú花宴,請了人來賞jú,倒是團團圓圓一大家子。昀郡王做為皇室一員,也帶著妻兒子女們一起進宮。

    綺年坐上馬車,就見秦王妃微笑地瞅著她:「這是怎麼了?與世子鬧了不快?」

    裝吧,你就裝吧,也不嫌累。綺年低頭說瞎話:「並沒有什麼。」

    秦王妃嘆了口氣:「有些話呢,按說我不該插嘴,可是若鬧開了終究與你的名聲不好。香藥去送消夜,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錯,你罰便罰了,可與世子廝鬧就不該了。香藥是世子的侍妾,正經是過了明路的。」

    侍妾?不過是個通房罷了。綺年腹誹,嘴上卻不承認:「兒媳罰香藥是因她穿了逾制的大紅衣裳,並不為別的。」

    秦王妃做出一副「知道你嘴硬」的瞭然表情,柔聲道:「我知道你心裡不自在,這才剛新婚呢,何況又為著這些風塵女子。不過你聽做長輩的一句話,跟世子擰著總歸不好,傳出去你是要吃虧的。唉,咱們女子便是這般命苦,好不好的扣上個妒字兒就成了錯,誰知道咱們心裡苦呢……」

    綺年心想這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應景地來個眼圈一紅?只恨不是奧斯卡影后,又沒有獨家秘方眼藥水兒,無論如何也擠不出點眼淚來,只得低了頭揉手帕子。不過這些落在秦王妃眼裡已經夠了,她也並不想著一下子就將綺年拉攏過來,只道:「再過著幾天,若世子不肯搬回你房裡,你就去認個錯兒罷。」

    「我又沒有錯……」綺年聲如蚊蚋,聽在秦王妃耳朵里卻是暗暗歡喜,當下只做沒聽見,倚著迎枕微微闔了眼睛。

    綺年悄悄地打量著她。秦王妃保養得宜,生了兩個孩子也不減容色,可以想見年輕時必定更為俏麗。尤其她肌膚如玉一般,面上常含微笑,衣裳首飾又穿戴得體,極會打扮,任誰見了只怕都會贊一聲蓮台觀音一般,誰能想得到這好皮相後面有這樣的心計呢?

    御苑之中擺了無數jú花,又張起了錦幄擋著風,外頭那些或黃或紅的不過是湊數兒,真正好的卻在裡頭呢。

    綺年跟著昀郡王和秦王妃後頭進去,一眼就看見太后左手邊上站著個二十七八歲的錦袍男子,想必就是永順伯,右手邊上卻是阮語在扶著,不由得稍稍鬆了口氣,心想阮語還不算笨,知道親近太后以自保,倒還能拖點時間讓她和趙燕恆想想辦法。轉念一想又覺得擔憂,阮語從前跟太后並不親近的,如今突然這樣,會不會反而招了人疑心?

    昀郡王帶著眾人上前給太后請安,太后眯著眼笑著叫起,又點手叫秦王妃過去:「你是愛養花的,看看這棵綠牡丹如何?」

    所謂綠牡丹,便是花朵極大的綠色jú花。這一盆有半人多高,足足開了幾十朵大如碗口的花,且顏色綠得頗正,果然是好花。秦王妃贊道:「果然好花,難怪叫綠牡丹,就是臣妾家裡那棵舞青猊也未必有這棵綠得正。」

    「綠牡丹」壓倒了真牡丹,這讚美果然教太后很是受用,指著永順伯笑道:「這是慶兒重金求了來的,宮裡花匠們種出來的都不如這棵。」

    這話秦王妃就不好接口。太后說者無心,可是旁邊還站著皇后及幾位皇子呢。秦王妃只笑道:「人說天外有天,果然不差。宮裡花匠們雖好,總是太中規中矩了些,有時候反不如外頭尋來的有些別樣手段。」

    皇后含笑看了秦王妃一眼。太后是在贊永順伯的孝心,秦王妃卻扯到花匠的手藝上,答的毫無漏洞。

    綺年在後頭悄悄與趙燕恆交換了一個眼色,表示自己算是又一次見識到了秦王妃的本事。兩人已經演了幾天的戲,這時候目光交換,趙燕恆便扭過頭去與一干皇子見禮去了;綺年一轉頭,正好撞上趙燕妤幸災樂禍的目光,不由得一哂,把頭別了過去。

    不過這神態落在趙燕妤眼裡便是被自己窺破之後的羞惱,愈發得意起來,不陰不陽地道:「嫂嫂今兒怎麼沒戴著皇長子妃賞的玉jú花簪呢?」

    綺年今天戴的是太后賞的那支和合如意步搖,四周插了六柄白玉雕花梳,特特地將赤金璀璨的步搖襯出來,耳朵上一對水滴一般的翡翠墜子,身上穿著湖綠色繡金盤錦長褙子,下頭蜜合色裙子,看著倒像一枝搖曳的jú花了。

    太后也看見了,招手將幾人都叫過來,端詳著頭髮上的如意步搖:「果然還是年輕人,戴什麼都好看。」又一手一個拉了趙燕妤姐妹也左右端詳著笑,「幾回想見你們,你們母親總是不肯,莫非是怕我搶了你們不還回去不成?」

    皇后笑道:「這麼水蔥兒似的姑娘,臣妾瞧著也想留下,不信太后不想。」

    太后回手點著她道:「怪道郡王妃不敢把人帶進來,原來不是防著哀家,竟是防著你呢。」

    眾人笑了一回,皇帝也過來了,於是熱熱鬧鬧又跪了一地。見禮之後,便在御苑長亭之內開宴。亭外放著數十盆jú花,皆是名品,花開既大且多,雖無牡丹等花的香氣,卻有一種隱隱的清苦幽香。席間又上了jú花浸的酒,jú香酒香混合在一起,也是別有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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