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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丹園裡的這番話,綺年自然是不會知道的,可是小蝶鬼鬼崇崇地溜出節氣居又溜回來,這舉動卻逃不過如鸝的眼睛,立刻奔回來向綺年回報:「進了香藥姑娘的屋子。」從前綺年有重要的事情都不曾與她說,這還是頭一回叫她參與這樣的事,如鸝只怕做不好,真是兢兢業業,且怕自己說漏了嘴,裝著牙疼,口都不開了。

    綺年點頭笑道:「估摸著也只能找香藥了。」怡雲跟一潭死水似的,除了出門請安,天天連個動靜都沒有。采芝比她活泛一些,還知道孝敬幾色針線,但極有眼色,從來不給趙燕恆做一點東西。因此這個趁機爬床的活計,也就只有香藥來做了。

    拍拍如鸝的腮幫,綺年輕笑:「這次你做的不錯,再接再厲喲。」

    如鸝不大明白再接再厲的意思,不過知道綺年又調侃她,紅了臉道:「奴婢上回得著教訓了,自然要用心做事。」

    綺年笑著誇了她一句。如鸝是跟著她從成都老宅出來的,論感情倒是最親近的。從前因著嘴巴太快不沉穩,她才不敢重用。如今改了,又多了一個可以商議的心腹,自然是極大的好事。

    「世子妃----」菱花在門邊探了頭,「方才香藥姑娘那邊來說,覺得胃口不好,想著要一碗酒釀湯圓晚上做消夜。」

    綺年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給她準備。」既然胃口不好,還要吃湯圓這種不好消化的東西麼?

    菱花有些遲疑:「奴婢覺得這裡頭……若是胃口不好,要湯圓做什麼……」

    綺年笑著點了點頭:「好丫頭,你是個機靈的,就叫人照著她要的做罷。」菱花畢竟是後來的,雖然把身契交了上來,但這樣的機密事就不好與她多說。

    菱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聲道:「奴婢方才在小廚房看見了白露姐姐,似是說要做雞湯麵。可是奴婢記得今兒晚上的膳食並不是面……」

    綺年目光微微一閃,輕輕拍了拍菱花的手:「你去罷,不必說什麼。」

    菱花並不多問,低頭就退出去了。如鸝忍不住氣沖沖道:「這才兩天呢,一個個就都要跳出來了!」

    「慎言。」綺年舉起一根手指擺了擺,「白露本就管著伺候世子爺的飲食,又是貼身的大丫鬟,若是沒這片心倒是她的失職。你知道該怎麼做的罷?」

    如鸝不大情願地嘟噥:「就當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姐姐長姐姐短地叫。」

    如鴛忍不住道:「你真是呆子。那都是世子爺信得過的人,若是我們先鬥起來,豈不叫外頭人得了便宜去?」

    如鸝想了一想,縮縮脖子不好意思地一笑,出去了。綺年瞧著她的背影也不禁搖頭笑了笑,拿起那個已經做了一半的抹額,一針針又繡起來。抹額是檀色的底子,上頭繡著纏枝白牡丹,顏色素淨了些,只是牡丹花上又繡了一隻黑底紅花的鳳蝶,便教這抹額突然又艷麗了幾分。如鴛在旁邊看著,輕聲道:「世子妃這繡得太細緻了,不過一個抹額罷了……」

    綺年低頭刺繡,輕笑道:「你當這是繡給王妃的?不,這是繡給王爺看的。王妃太賢惠了,我雖不必事事學她,卻也要拿出個樣兒來才不致落在她後面。」秦王妃據說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女紅雖不是其所長,在勛貴人家的姑娘里也就算極出挑的了,君不見鄭瑾那樣兒的,連嫁衣都是找了繡娘來繡的。

    但是人的精力畢竟有限,秦王妃又要與郡王琴瑟和鳴,又要管家理事,這針線上就沒有足夠的精力了,何況郡王府專門養著針線上的人,哪個主子房裡也有個把針線出挑的丫鬟,自是不必她去做什麼。綺年論琴棋書畫是沒法跟她比的,那就只好在針線上下下功夫。

    已是九月初,漸漸的晝短夜長,不一時天色已然昏暗下來,如鴛掌了燈,又傳了晚膳來用過。綺年看了一會兒書,瞧著那沙漏到了時辰,便微微一笑起身:「走,去小廚房,咱們也給世子爺做消夜去。」

    平日裡各院的膳食都是外頭大廚房送來的,各院的小廚房只管主子們消夜,或是偶爾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格外做一下。世子妃進門兩月,從來不要消夜的,因此此時只剩下一個婆子一個小丫鬟,團坐著說閒話,一見綺年進門,驚得兩人連忙站了起來。

    綺年擺擺手叫二人不必驚慌:「把火捅開,聽說香藥今兒要了一碗酒釀湯圓,想必還有未用完的酒釀,我也煮一碗給世子爺送過去。」

    那婆子能管著小廚房,也是頗受信任之人,一聽說這碗湯圓是要給世子爺送過去,不由得白了臉。香藥要湯圓做什麼,她只是猜測到了幾分,可是白露今日親手擀了面,方才下了雞湯麵,她可是知道那也是要給世子爺送過去的。算算這個時間,等世子妃將消夜送過去,怕是正好撞上……

    綺年只當沒看見那婆子臉上的神色,逕自做了一碗湯圓,又配了一咸一甜兩樣點心,叫如鴛用食盒提了,慢步往三春山舍走去。

    趙燕恆在三春山舍里睡了兩夜,雖然要思慮操作之事甚多,夜間睡下時還是不免覺得衾枕冷淡,不由得也要暗暗自嘲,怎的這幾天都挨不過了不成?若果真如此,回頭去了渝州一兩個月又待如何?剛剛想著,便聽門外立秋低聲喝道:「什麼人?」接著便道,「原來是香姑娘,爺在裡頭讀書呢,不讓人進去。」

    香藥外頭披了一件大紅鑲著白狐毛的披風,裡頭卻只穿了薄薄一件胭脂紅的綢衣,露出半截月白的抹胸,頭上梳著墮馬髻,只戴一朵淺紅色堆紗芍藥花,花心裡卻塞了一小塊兒香料,透出隱隱幽香。連丫鬟都不曾帶,只自己提了個食盒就來了,心裡如同揣了一隻小鹿般砰砰亂跳,見立秋這般說,便上前細聲道:「這時候天都晚了,我只給爺送一碗消夜,送了便走。」

    立秋瞥一眼那裹得嚴嚴實實的披風,低頭見披風下露出的裙子卻是輕紗的,不由得暗想這話騙誰呢?九月里穿著紗裙出來,難道是為著來挨凍?想到主子的計劃,不由得也要悄悄贊世子妃一個料事如神,故意咳了一聲道:「香姑娘這是為難我們做奴才的,若是爺問我們為什麼放了人進去……」

    香藥聽這口氣還可商榷,連忙就要抹下腕子上一個金鐲給他,立秋哪裡能要她的,連忙後退一步不著痕跡地擋了一擋道:「香姑娘送了就快些出來罷,別害得我們挨罵。」

    香藥連聲答應,提著食盒蓮步輕移地進去。三春山房極大,上頭一層是各種藏書,下頭這一層才是讀書寫字的地方,也有三間極闊朗的屋子,最外頭這間乃是有時招待朋友來所用,香藥進了第二間,才見趙燕恆靠在窗前的竹榻上,拿了本書在看。像是方才沐浴過,頭髮還是濕的,白綢中衣微微敞著,露出胸前少許肌膚,不由得一陣心熱,低低嚶嚀了一聲:「世子爺----」

    趙燕恆仿佛才發現她進來,眉頭微微就是一皺:「你怎來了?」

    香藥將手中食盒放在桌上,細聲道:「妾想著秋日夜長,怕爺讀書久了腹中空虛,想著送碗湯圓過來。」說著,稍稍往前走了一步,讓自己落在燭光之下。她素知自己穿紅色艷麗,只是在世子妃面前不敢太過放肆,只到今夜才翻出這件大紅色的披風來。燭光下伸出半截白藕般的手臂,端著那淡青色的瓷碗,再襯著那大紅披風,當真是一副美景,含羞帶怯地望了一眼趙燕恆,似乎不知該不該過去。

    立秋和立冬守在院子外頭,彼此擠眉弄眼地正豎著耳朵聽裡頭的動靜,忽然見夜色中一個素色的身影姍姍而來,瞧著眼熟,不由得嚇了一跳,忙迎上去:「白露姐姐怎麼來了?」

    白露穿著件半新的蜜合色襖子,手提小食盒,見了立秋二人臉上不由得有幾分發熱,悄聲道:「怕爺看書晚了,下了碗面送過來。」

    立秋嗐了一聲:「我的好姐姐,你難道不知爺和世子妃是----」壓低聲音道,「正等著魚兒來上鉤呢,好容易這魚兒進去了,你倒來了。一會兒世子妃來了,可到底是拿誰好?」

    白露臉上更熱,心裡又有些失望,輕啐了一口道:「我是怕爺讀書晚了餓著----」

    立秋眼尖,覷見又有兩人過來,連忙道:「世子妃來了。」

    白露心裡咯噔一跳,連忙退到一邊,果然見綺年帶著如鴛過來,目光似笑非笑地往自己身上掃,只得低聲道:「奴婢是瞧著這兩天沒有動靜,想著爺怕是也吃不好睡不好,是以才送東西過來……」

    當日趙燕恆是將這計劃告訴了清明四人的,因若成了,少不得要帶著清明去渝州,這院子裡就要有人幫襯著綺年,且這四個丫鬟都是自己心腹,倒也不必瞞著。只是今日白露這一來,究竟是做丫鬟的盡本份體貼主子,還是別有用心----綺年輕輕笑了一聲,推門進了書房。立秋清清嗓子,亮開嗓門喊了一聲:「給世子妃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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