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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耽擱了這麼些時候,新郎也終於進了大門了,共計做短賦一篇,對聯四對,催妝詩十五首。有人就笑道:「果然不愧是皇上親點的狀元公,文采斐然。」邊說邊拿眼睛來掃綺年。另一人就接口笑道:「當日郡王世子娶親,做的催妝詩也是極好的,只沒有狀元公做得多罷了。」
秦王妃微微一笑:「世子身子弱,詩書自娛而已。且吳府親家憐惜,並不曾多留難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給趙燕恆分辯的好話,可是席間眾人聽了那句「身子弱」,看向綺年的目光里就都帶了憐憫。綺年心裡暗罵,臉上仍舊不動聲色地笑眯眯。忽聽得旁邊席上有人嗤笑道:「沒有嫁狀元郎的福氣,少不得嫁個癆病鬼。」
綺年猛一轉頭,下死勁兒盯了那說話的少女一眼。那少女不防她會瞪過來,畢竟說人壞話被逮個正著有些兒心虛,連帶著周圍幾個姑娘都不由得一起低了頭。綺年冷笑一聲,笑著向韓嫣說:「這世上有兩種人最可憐,一種是自己的福氣還不知在哪兒呢,就指點旁人。」
韓嫣會意,笑接道:「還有一種是自己沒福氣,只得指摘一下旁人權做平衡了。」
兩人會心一笑,氣得那幾個姑娘乾瞪眼。然而背後說說小話可以,當面頂撞郡王世子妃卻是大大不智,只能閉嘴了。
秦王妃往這邊看了一眼,起身笑道:「恕我失陪片刻。」這是要去解手了,綺年便也起身陪著走。出了廳門,秦王妃才緩緩道:「你如今雖有品級了,卻也輕易不要與人做口舌之爭,須知端莊嫻靜,謹言慎語,方是女子本份。」
綺年暗想這說的是趙燕恆,你自然無所謂,倘若說的是昀郡王,看你還說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當下一臉委屈地道:「是她們妄動口舌在前,隨便詛咒世子,兒媳實在聽不得。」
秦王妃皺了皺眉,仍緩緩道:「你維護世子自是好的,但若與她們相爭,豈不一樣落了下乘?日後萬勿如此了。須知你如今出門在外,便是郡王府的臉面----」剛說到這裡,忽然斜里有人衝過來,跟隨的魏紫立刻上前去擋:「什麼人!」
衝過來的是個女子,被魏紫擋住了,便衝著秦王妃叫起來:「姑母!姑母,我是秦苹!」
綺年嚇了一跳,這女子瘦得形銷骨立,只她這麼一說,仔細看才能依稀分辨出確實是秦苹。秦王妃也吃了一驚,正要說話,後頭鄭少夫人帶著幾個婆子丫鬟及一乘小轎已然趕了過來,陪笑道:「小妾病得有些糊塗了,衝撞了王妃和世子妃,還請恕罪。」喝令婆子們,「還不把苹姨娘扶回去?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秦苹被兩個婆子塞進小轎里,一個丫鬟伴著坐了進去,轎娘們抬起就走。秦王妃面上神色陰晴不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人怎麼瘦成了這樣?」
鄭少夫人含笑道:「是有了快三個月身孕了,只是吐得厲害,人瘦了不說,性情也有些乖戾了。本讓她好生養著,誰知今日人多,下人疏忽了,倒讓她出來亂走。王妃莫怪,她本就是個愛走動的性子。」
秦王妃表情有幾分陰沉。秦苹可不就是個「愛走動」麼?否則怎會在東陽侯府掉進湖裡,又怎會在顯國公府撞上歹人,更如何會被鄭琨看見呢?鄭少夫人見她不說話,便笑盈盈福身道:「前頭還要招呼,王妃請便。」
看她走遠了,魏紫才湊過來悄聲道:「王妃,秦姨娘往奴婢手裡塞了這個。」打開一看卻是一張小條的粗紙,似是用來寫符咒的那種黃表紙上撕下來的,用眉黛歪歪扭扭劃了兩個字:救我!
第97章步步為營步步難
「今兒有幾件事要說。」秦王妃接了魏紫遞上來的紅棗薑茶抿了一口,笑吟吟的目光在下頭眾人身上轉了一圈兒,「倒都是喜事。」
綺年坐在下頭,靜靜地看著她。那天在恆山伯府,秦苹撞出來塞了一個求救的紙條,秦王妃看了就收了起來,吩咐魏紫「一個字不許亂講」,話是對魏紫說的,其實也是對她說的…回到郡王府之後,綺年曾經跟趙燕恆談過,趙燕恆最後的結論是:東陽侯府不會管秦苹的死活。別說鄭琨暗地裡幹的事他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秦苹一個去做妾的遠房侄女,要放棄也非常容易。秦苹最後的結果大約就是在生產時死去,報個難產身亡,然後孩子由鄭少夫人抱過去養,大家就皆大歡喜了。
秦苹跟秦王妃應該是沒什麼感情的,秦王妃沒準連見都沒怎麼見過,可是說到底也是親戚,又是那樣一副形銷骨立的模樣向她求救。秦苹可能已經在恐懼中忍耐了許久,才撿著那個機會衝出來向這位姑姑求救,可惜她那點希望到最後也只能變成絕望了。這樣的時候,秦王妃怎麼還能笑得那麼溫柔和藹,好像沒有任何心事的樣子呢?
「一件自然是咱們二姑娘的及笄禮了。」秦王妃微笑地看著趙燕好,魏紫已經把一個錦盒送到趙燕好眼前,打開來是一副鑲了蜜蠟和貓兒眼的素銀冠,素銀雪白,貓兒眼和蜜蠟金燦燦地,十分好看,「笄和釵,想必肖氏你也準備了,這冠算是我做母親的一點心意。」
肖側妃和趙燕好連忙站起來道謝。秦王妃笑吟吟擺了擺手,又看向綺年:「因著撞上中秋,我不得空兒,這及笄禮就由世子妃來操持罷,肖氏你從旁襄助,也是盡了你親娘的心意。有什麼要用的,擬好了單子,只管到我這裡來拿對牌。世子妃將來是要掌理中饋的,這時候慢慢學起來也好。」
綺年起身答應,秦王妃就把目光轉向了魏側妃:「還有一件喜事,是咱們二少爺的。王爺已經與東陽侯府議定了,說了二房的采兒,這幾日就要換庚帖合八字了。」
魏側妃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就是這一件事,此時乍聞這喜訊竟是激動得手上一晃,險些把茶潑出來,連忙放了茶杯起身道:「都是王爺王妃惦念著,替二少爺操持。妾謝王爺王妃的恩典。」
秦王妃笑道:「王爺是生父,我是嫡母,替兒子操持還不是應該的麼?王爺說了,照咱們府上的規矩,二少爺這下聘的銀子該是一萬兩,因著采兒是侯府的姑娘,就跟將來三少爺一樣,三萬兩銀子下聘。這些都是公中的,合該我來操持,倒是武園那邊如何布置,就交給你了。」
魏側妃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下聘銀子是公中拿出來,將來多半是做了媳婦的嫁妝又抬回來,這一進一出,三萬銀子就由公變私,成了趙燕和小兩口的私產了。她雖是側妃,卻是奴婢出身,也只這些年兄長由昀郡王扶持著才治起家來,身邊實在沒有什麼私房,跟趙燕和母子兩個就是每月合共一百多兩月例銀子過日子,要打賞下人,趙燕和在外頭還要應酬,素來都是緊巴巴的。且趙燕和是庶子,將來分家出去家產也拿不到多少,但這下聘銀子從一萬兩變成三萬兩,就等於多分一份家產了,如何不喜呢?
趙燕妤眨著眼睛笑道:「這可是好事,我跟采表姐最好了,她嫁進來,又多一個人疼我。」
綺年但笑不語。秦王妃便笑道:「如今既都有事了,就都去忙罷,世子妃且留一留。你初來,府里的管事們不熟,做事怕也摸不到門道,秦嬤嬤是我的陪嫁嬤嬤,這些年府里的大小事務都經過,讓她跟著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她。」
這是要塞眼線嗎?綺年歡天喜地道謝:「多謝王妃,我正怕沒經過事辦壞了二妹妹的及笄禮。到時候我認罰事小,傷了王府的臉面罪過就大了。既是王妃的陪嫁嬤嬤,我必恭敬著,待過了二妹妹的禮,立刻雙手送還王妃。」別想把這老婆子一直留在我院子裡。
秦王妃眉梢微微跳了跳,點頭道:「知道你是個懂事的,都散了罷。」
綺年走了幾步,終於還是沒忍住回頭道:「王妃,那日在恆山伯府----」
秦王妃微一揚眉:「既嫁了人,哪裡有不磕絆的。且有孕的婦人脾性古怪也是有的,不過是孕中有些不如意,就上了性子胡亂折騰。此事事關恆山伯府與東陽侯府兩家的體面,你小孩子家不知事,且莫出去亂講,到時候傷了跟兩府的和氣,王爺怪罪下來,我卻也救不了的。」
綺年心裡涼到了底,答應一聲,帶著秦嬤嬤走了。進了節氣堂就叫過幾個大丫鬟來:「我要操持二姑娘的及笄禮,王妃怕我沒經過辦岔了事,特地叫秦嬤嬤過來幫襯。雖說過了及笄禮嬤嬤就要回去的,這些日子也要好生安頓。嬤嬤年紀大了不能勞累,叫菱花跟著嬤嬤跑腿傳話罷。」菱花是個伶俐的,比珊瑚嘴皮子來得利索,又不像如鸝容易嘴太快,讓她跟著秦嬤嬤,也放個眼線盯著。
小滿會意,立刻帶著菱花扶上秦嬤嬤到後頭安排住處去了。綺年回了正屋,如鸝便上來道:「那幾處鋪子和莊子上的人都來了,喝了一個時辰的茶,奴婢瞧著雖然相互寒喧,可沒有多打聽事的,都是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