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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再看吳知雪手裡那一對白玉禁步,就著上頭一層桔黃色的玉皮子雕成枝枝桂花,襯著白膩溫潤的白玉底子,清新淡雅。吳知霏那卻是一對白玉球,球中套球,雙層鏤花,拿在手中晃晃,裡頭的玉球還能轉動,實是精巧。自己將來嫁與周立年,若是身畔有這麼隨便一對禁步,出門也就拿得出手了,綺年卻是隨便就拿出了四副來送人。
喬連波得的是一對中規中矩的白玉鶴銜靈芝玉佩,玉質溫潤色澤均勻,雕得亦十分精緻,她拿在手裡看了看,便向綺年低聲道:「多謝表姐,這玉禁步著實精緻。」
綺年點頭淡淡一笑:「表妹不棄便好。」轉身拿了一塊小硯台向吳知霖晃了晃,「知霖看這個!」
吳知霖還是那麼胖乎乎的,邁著兩條小腿跑過來叫了一聲:「小硯台!」
綺年笑眯眯地道:「給你寫字用,好不好?」
這硯台雕成一片荷葉,邊上還雕了一隻蜻蜓承筆,吳知霖看著喜歡,緊緊抱在手裡,仰頭笑道:「謝謝表姐,謝謝表姐夫。」
旁邊杜姨娘忙小聲教他:「哥兒,要稱世子。」
趙燕恆笑道:「什麼柿子梨子的,叫表姐夫便對了。」彎腰伸手把吳知霖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問道,「會寫幾個字了?」
吳知霖雖是庶出,自小卻也頗得鄭氏寵愛,並不怕人,見趙燕恆問,便絮絮地將自己學會的字比劃給他看。他嘴巴笨,說得結結巴巴的,杜姨娘急得不行,幾次想抱他下來,但見趙燕恆極有耐心地含笑聽著,還是悄悄退了開去。
李氏捉空兒將綺年拉到身邊,低聲問道:「過得可好?」其實今日見小夫妻說話這樣無拘束,便知必定相處甚歡,只是不放心,還是要問一句才行。
綺年臉上就微微紅了紅,低頭捏了捏裙帶:「很好的,舅母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這才放下了心,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舅母這就放心了。日後好生孝順公婆,尊敬夫主,早日生了兒子是正經。」
兒子----綺年險些被噎著。這才成親第三天,就討論起生兒子來啦!不過想想,當初她還沒出嫁呢,李氏就帶她去送子觀音廟燒香,現在提生兒子已經很合時宜了。再說,生兒子在這個時代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只是她才十六歲,不知道身體行不行,郡王府里又還不怎麼安生,也許這個孩子現在還是不敢生的,應該回去跟趙燕恆討論一下才是。
「老太太,老爺,二老爺,太太,二太太,三姑太太和四姑太太來了。」小丫鬟雨兒一路匆匆跑進來,脆聲回稟,「三姑太太帶著三位表小姐,四姑太太帶了兩位表少爺呢。」
顏氏頓時眉頭一動。兩位表少爺,就是說阮麟也來了?
人還未到,吳若蓉的笑聲就傳進來了,綺年早和趙燕恆起身,挨個兒見禮。吳若蓉進門便笑道:「才到門口,就聽小廝們說世子和世子妃宛如一對玉人兒一般,我這急不得地就進來了。」因著是嚴幼芳當時把事鬧開的,雖則不是針對綺年,最後綺年又得了一樁好親事,她仍是有幾分內疚,除了添妝之時送了好些東西來之外,更是拉了綺年的手不停地誇讚,「看這樣兒,真是比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又出挑了好些,跟世子真是好一對神仙眷侶。」隨即又自嘲道,「久在那蠻地兒,如今說話也還改不過來,世子切莫怪我唐突。」
趙燕恆笑道:「三姨母如此慡快,正是將門之風,何談唐突。」叫菱花拿了一柄鞘鑲寶石的匕首上來,「聽綺兒說表兄正在廣東歷練,區區薄禮,還請姨母代轉罷。」
吳若蓉跟著丈夫從軍這些年,見這匕首以牛角制柄,匕身輕薄鋒利,貼身佩用是極好的。海戰不宜重甲,這樣的輕薄匕首反而靈活好用,顯然這禮物挑出來也是極用心思的,不由得大喜,連聲道謝。
趙燕恆瞥一眼綺年正在給嚴家三女分贈禮物,便轉向阮夫人身邊的兄弟二人,微微一笑:「珊瑚,將兩位表弟的禮物取上來。」
阮麒自進了門,目光便忍不住時時地往綺年身上看。今日阮夫人帶他二人前來,出門便看著他冷笑了一聲,不陰不陽地提醒他到了外祖家切勿失禮。他自是明白阮夫人讓他守的是什麼禮,可是看見綺年眉眼含笑的模樣,就忍不住一眼眼地去看。只是綺年雖進門便與他見了禮,卻只是淺淺一福,連頭都沒抬,更不曾正眼瞧過他。
正在心裡傷感,趙燕恆已經取了送他的禮物遞了過來,卻是薄薄一本《禮記》。趙燕恆漫不經心地道:「此是前朝米芾的抄本,不知是否合表弟的心意。」
阮麒目光落在封面那兩個字上,不由得眉頭一跳。米芾的抄本自是難得之物,尤其《禮記》抄本,幾乎無人聽聞,幾可稱孤本了,拿來做回門禮不可謂不重。可是問題就在這抄本卻是一本「禮」記,這分明是在提醒他要知道禮義廉恥,知道守禮!
阮夫人覷到那本抄本上書《禮記》二字,心裡也不由得一跳。阮麒丟臉,她既幸災樂禍,又覺得自己也跟著丟臉,心中極是矛盾,只得開口打個圓場道:「這怕是孤本了罷。麒兒素不愛詩文,給了他倒怪可惜的。」阮麒能順利得封世子還是靠著昀郡王從中說了幾句好話,趙燕恆乃是郡王世子,雖然與未來要做自己兒媳婦的那位縣主不是同母所出,卻也不能得罪。
趙燕恆微微一笑:「倒是我疏忽了,還好綺兒想得周到。」一招手,如鸝捧上兩柄精緻的馬鞭來。一模一樣的白色牛皮所制,梢兒上墜了串成串的玉珠,手柄以象牙製成,雕了精緻的花紋,鑲嵌著小塊的綠松石,「這是以雪山氂牛皮所編制,綺兒說兩位表弟都喜跑馬,想來此物更為合適。這本《禮記》麼----」他轉向周立年一笑,「還是贈與兄長更為合適。」
周立年已然得了一盒湖筆一盒徽墨,此時再得這本手抄孤本,禮物之重立時翻了一番之多。方知這位妹婿心思極深,當即欣然起身道:「我素慕米芾之風骨,只恨不曾得一張法帖,如今竟能得此物,真是多謝世子了。」
阮麒臉色極其難看,冷笑道:「世子既已送了與我,何故又轉贈周家表兄呢?」
阮夫人連忙瞪了他一眼,含笑道:「麒兒小孩兒性情,世子莫與他計較。」
趙燕恆淡淡笑道:「我自不會計較什麼,只是赤子心性雖好,日後卻也是要成家立業之人,若一味的孩童性情,我倒有些擔憂妹妹了。」
阮夫人心裡咯噔一跳,面上卻不顯,只笑道:「世子心疼縣主自是有的,麒兒也不過偶爾犯了孩子脾氣,再過兩年自然不會如此。」
「但願如夫人所言,恆也可放心了。」趙燕恆淡淡一笑,對如鸝點點頭,「世子妃的鬢髮有幾絲亂了,你去取梳子替她抿一抿。」
阮麒聽了這話,心裡如同打翻了一壇陳年老醋,一直酸到了底。那眼睛不由自主地跟著如鸝過去,只見如鸝湊到綺年耳邊說了幾句,綺年伸手摸了摸自己鬢髮,便回頭衝著趙燕恆嫣然一笑,挽了李氏的手出去了。
周立年一直冷眼覷著,這時方笑道:「雖得了這抄本,只我的字尚未能登堂入室,正好借著今日向舅父及世子請教。」
吳若釗早看見阮麒那樣子,心中不滿,聞言便起身道:「正是。讓綺兒與姊妹們也好生說說話兒,我們到前頭書房去罷。」一群人起身便走,阮麒再不情願,也只得跟了去。阮麟倒是毫無所覺,見眾人走了,自己提腳跟著便走。
松鶴堂里靜了下來,李氏鄭氏等人都走了,只有阮夫人留了下來,見屋中無人,一直維持著笑意的臉便唰地拉了下來,咬牙道:「娘,你看那個沒出息的孽種!阮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個東西!今兒我這臉皮都被他連累到地上去了。」
顏氏只覺得說不出的累,嘆道:「橫豎盼兒嫁了個好夫婿,日後你只消享福也就是了。」
阮夫人冷笑道:「享福?若是今日世子把這事兒往昀郡王處說一說,我怕是就沒福可享了!」
顏氏並不願聽英國公府與郡王府的親事,打岔道:「盼兒在永安侯府如何?」
說起阮盼,阮夫人就不禁露了笑容:「甚好。永安侯府家風正,便是公主都是和氣的,平日裡並不多過來,見了也是客客氣氣地說話。只是永安侯夫人規矩嚴明,盼兒過了三朝便要早晚過去立規矩,辛苦了些。」
顏氏聽了也歡喜:「立規矩也是應當的,只要永安侯夫人不是有心搓磨人便無妨。講規矩是好事,如今永安侯夫人對盼兒講規矩,日後盼兒管自己房裡也一樣能講規矩。」
說到這個,阮夫人就不禁皺起了眉頭:「女婿是好的,身邊也只一個通房,只是跟屋裡的丫頭們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