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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說到喬連波,趙燕恆立時眉毛微豎:「便宜了她們姐弟!阮家的親事,原該讓他們退了才是。」

    綺年擺擺手:「隨他們去吧。阮麟未必是良配,英國公府也不是什麼逍遙鄉,日後過得如何且看她自己了。何須為這些人分心。」她在趙燕恆胸前蹭蹭,又打了個呵欠,「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呢。明兒要挑回門禮,後日回去看舅舅舅母,等回來就得把你這院子裡的人全部認一遍----王妃不會讓我管家吧?」

    「不會這麼快,她總要教教你的。不過你是世子妃,將來總要管家的,自然,若你無管家理事的才能,她再將此事接回去也是順理成章的。」

    「任重而道遠啊……」綺年嘆口氣,「好想分家哦。」

    「我也這般想。」趙燕恆低聲輕笑,「她對父親畢竟是真心真意,若她肯收手,我也不願讓父親夾在其中左右為難。綺兒,我是不是太過心慈手軟了?」

    「她害過母親麼?」

    「沒有。」趙燕恆搖了搖頭,「母親是因祖父與舅父一起身亡,鬱結於心而去的。自然,若是她與父親能兩情相悅,或許還能多幾分牽掛。」

    「既然她並沒有害過母親,你是有資格寬恕的。」綺年仰頭看著趙燕恆的臉,「如今你是世子,我們過得幸福,就是對她最大的報復。」

    第93章回門日百味雜陳

    回門是件大事,尤其此次郡王世子的婚事極其引人注目,世子妃出身低微,卻是得了皇上太后並皇子夫婦賞賜的人,偏偏到了成親的時候又出了墜馬代娶乃至不能拜堂不能圓房的變故,真是京城矚目。因此今日世子妃回門,一路上少不了有那好事的人偷偷張望。

    綺年坐在馬車上,簡直坐立不安。趙燕恆看她那樣子忍不住好笑,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膝頭上:「安分些,你再著急馬車也不能走得更快一些的。」

    「人家就是著急嘛。」綺年根本坐不住,恨不得馬車長上翅膀,颼地一下就到了吳家。想了想,又開始扳著手指頭數:「舅舅送一方金星硯,舅母送一匹寶藍色的繚綾;二舅舅送一副鴻雁玉帶鉤,二舅母送一尊檀香觀音;哥哥和兩位表哥每人一盒湖筆一刀澄心堂紙;表姐表妹們每人一對玉禁步,表弟們每人一盒湖筆一盒徽墨,小表弟送一方小硯台……」

    趙燕恆微笑聽著,看著綺年眉飛色舞的樣子,不得不多問一句:「沒有忘記老太太的禮吧?」雖然他很不想給顏氏送什麼禮,但這卻是綺年的面子。

    綺年垮了臉:「沒忘記。兩匹萬字不到頭的蜀錦。」花紋好彩頭,料子貴重,但是----不上心。

    「這也夠了。」趙燕恆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笑了,「到了。」

    吳府大開中門,吳若釗吳若錚兄弟兩人帶著子侄們一起在門口迎接,連李氏和鄭氏也出來了。左鄰右舍都有人悄悄地在向外張望,想看看郡王世子與世子妃是個什麼派頭。

    今兒綺年帶的就是自己的四個陪嫁丫鬟,王府的丫鬟一個沒帶,只有趕車的小廝是王府的人。如鴛如鸝從後頭的馬車上下來,王府這邊的小廝已經擺好了腳凳,綺年扶著兩個丫鬟的手從車上下來,腳一沾地就衝著李氏去了:「舅母!」

    「哎,哎!」李氏歡喜得不行,被丈夫扯了一把才反應過來,對著後頭下車的趙燕恆一起行禮:「給世子和世子妃請安。」

    趙燕恆扶著小廝立秋上前一步:「舅舅舅母請勿多禮,該是我給舅舅舅母請安才是。」

    李氏自聽說迎親路上趙燕恆墜馬,連堂都未能拜成,這幾日真是吃不香睡不穩,那一顆心提在嗓子眼裡總放不下去。如今見綺年笑盈盈地神完氣足的模樣,這顆心才一下子放了下去,滿面歡喜地道:「快進去,快些進去坐下再說話。」看了趙燕恆的腿一眼,悄聲問綺年,「世子能走麼?還準備了一乘轎子的。」

    趙燕恆耳朵尖,已聽到了,含笑道:「多謝舅母關心,無甚大礙的。何況在舅舅舅母面前,哪裡有坐轎的道理。」

    吳若釗心中高興,笑道:「若撐不住便說,都是自己家裡,無須拘泥這些禮數的。」

    一群人熱熱鬧鬧進了松鶴堂。顏氏在上頭坐著,聽小丫鬟喜笑顏開地來報:「世子爺和世子妃已經到門口了,賞了每人一個紅封兒呢。」捏捏自己手裡這個,方才跑進來報信的路上已看過了,是一小塊碎銀子呢,得有三錢重呢,頂自己兩個月的月例呢。

    顏氏捻著手裡的念珠,直到聽見院子裡的聲音才抬起眼皮,便見人群中綺年穿著大紅繡暗線石榴花的小襖,下頭象牙白滿繡二色金線蝴蝶的裙子,襯得一張臉花朵般嬌艷。頭上梳著精緻的元寶髻,中間插了赤金珍珠華勝,兩邊綴著粉紅色珊瑚垂珠,比出嫁之前又多了幾分小婦人的嫵媚。

    顏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喬連波。喬連波今日穿了一件藕合色的新衣,只是這些日子臉色總是有幾分蒼白憔悴,雖然薄薄敷了脂粉,卻少了青春少女的活力。

    若是有親生父母在堂,今日該是女婿拜岳父母的,但吳家只是綺年的舅家,又礙著趙燕恆的世子身份,吳若釗自是不能受趙燕恆拜禮,夫妻二人立在堂中,對長輩行揖禮與福禮,再敬杯茶也就是了。

    顏氏看著這兩人並肩而立。趙燕恆身穿大紅繡寸蟒的錦袍,頭戴白玉冠,眉眼清俊,滿面春風,與綺年站在一起,宛然一對璧人,不由得心裡百味雜陳,不由自主地一眼眼去看喬連波。

    敬完了茶便要分發禮物,兩匹蜀錦送上來,顏氏看那萬字不到頭的花樣也吉利,棗紅的顏色也喜慶,便咳嗽一聲微微欠身:「有勞世子惦記。」

    趙燕恆微微一笑:「老太太是世子妃的外祖母,自是應該的。」話雖客氣,卻帶著明顯的疏離,轉頭便向吳若釗夫婦笑道:「綺兒多蒙舅舅舅母眷顧,區區薄禮,還請舅舅舅母莫嫌簡薄。」

    一邊是老太太,一邊是舅舅舅母,親疏遠近一聞可知。鄭氏心裡偷笑,看著珊瑚捧出一匹寶藍色的繚綾,隨著她步履移動,陽光就在那繚綾面上跳躍,顏色如同水波起伏般變化,故意乍舌道:「這是繚綾罷?料子貴重也就罷了,難得是這寶藍的顏色,既染得正又這般清透,實在是好東西。」

    綺年笑盈盈叫如鸝拿出那尊觀音來:「記得二舅母屋裡有個佛龕的。」鄭氏信佛沒有李氏那麼虔誠,所以雖有佛龕卻不曾供菩薩。這尊檀香木觀音大小不過巴掌,通身紫褐油潤,雕工精湛,且隱隱散發著檀香之氣,鄭氏拿在手裡便愛不釋手,忙叫丫鬟:「紅羅快拿那托盤來,墊塊新絨布,將菩薩請進屋裡去。」

    這裡吳若釗拿了那塊金星硯也是翻來覆去不捨得放下。他是愛書法之人,自然也愛硯。這金星硯乃是產於歙州的龍尾硯石中有金星者所制,日光之下有燦燦金星如龍鱗一般,唐時且作為皇帝的賜硯,實是珍品。吳若釗捧在手裡,恨不得立時就去書房寫幾個字。偏趙燕恆還笑著道:「早聽說舅舅一筆好字,就是幾位表兄也都長於書法,故而今日帶了紙筆墨硯過來,一會兒還要請教舅舅。」

    吳知霆兄弟論年紀還比趙燕恆小,哪裡敢當他稱一聲表兄,齊齊謙讓道:「世子幼有才名,今上都親賜『秀材』二字,若說請教,可不羞煞我們了。」

    吳若錚對那副白玉帶鉤也十分喜愛。帶鉤是男子常用之物,這副帶鉤以羊脂白玉製成,雕成曲頸鴻雁之形,乍看極為樸素,細看才覺其刀法大氣,線條簡潔流暢,頗得漢八刀玉蟬之神韻,帶在身上看似不起眼,實則極襯身份的,最合吳若錚之意。因見這東西不似當代之物,少不了問一句。綺年笑嘻嘻道:「是從世子爺那裡挖來的,我亦不知是哪朝哪代之物,只覺得二舅舅用了合適,便拿來了。」

    鄭氏不由得笑道:「你這丫頭,怎好如此。」心裡卻羨慕得緊。外甥女張口便叫世子爺,顯然夫妻二人極是親切,連哪朝哪代之物都未問就拿來做回門禮,可見世子對其之縱容。想起吳知霞在宮中一言一行都要守著規矩,且又是側妃,不由得有些黯然。

    趙燕恆欠身笑道:「此物刀法仿漢,但看其規制卻似是唐末之物,恆於此無甚研究,著實難以斷代。」

    這話說得輕巧,但這東西是古物則確切無疑了。吳若錚拿在手中既喜愛又有些捨不得用,嘆道:「此為古物,綺兒不該這般便拿出來。」

    趙燕恆笑道:「便是古物,有其用處便勝於束之高閣,綺兒一片孝心,二舅笑納便是。若用著順手,便是此物的緣分了。」

    吳知雯拿了一對雕成雙蝶形的綠玉禁步,蝶身顏色濃綠,蝶翼略淺,且分布著幾點黑色。工匠設計巧妙,將那黑點一對做了蝶眼,另外幾點做了蝶翼上的眼斑,乍看去真如一對活生生的蝴蝶,邊上再以赤金鑲邊,陽光下金碧輝煌,好不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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