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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趙燕恆已經下了床,穿了件寶藍色便袍斜靠在窗前的竹榻上看書,見她回來笑著把書扔下:「怎樣,可累著了?清明端茶來。」
趙燕恆這一叫,外頭一下子進來兩人,一個清明一個如鸝,兩人手裡都端著茶。趙燕恆一見就笑了,指著如鸝說:「這丫頭倒有趣,看著你回來就先沏茶去了,敢情是怕我不給你們世子妃茶喝?」
如鸝倒不怎麼怕他,屈膝行禮道:「回世子爺的話,我們姑娘怕寒,從來都只喝淡茶的。奴婢怕府里的姐姐們不知道,所以就自作主張先沏上茶了。」
趙燕恆笑道:「你是個體貼的,只是以後不可再叫姑娘了,要稱世子妃。去白露那邊領三百錢的賞去,以後還要這般仔細伺候世子妃。」
綺年正在如鴛的幫忙下卸著頭上的簪環,聞言就指著清明笑對如鴛道:「喏,也賞清明三百錢,都是一起端茶過來的,別讓人說世子爺厚此薄彼。」
趙燕恆大笑,如鴛瞥一眼清明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笑著屈膝應道:「是。」
卸了妝,綺年情不自禁地揉揉被扯得發疼的頭皮,嘆道:「幸而不是天天都要這樣兒,否則這頭髮都要被扯成禿子了。」沒等趙燕恆笑便向如鴛道,「你們下去罷,我有話要跟世子爺說。」
如鴛和如鸝立刻應聲退出去,清明站在那裡遲疑了片刻,看趙燕恆沒有絲毫表示,也只得怏怏退了出去。到了門外,如鴛已經去拿了三百錢來,裝在一個荷包里笑盈盈遞給清明:「清明姐姐,這是世子妃的賞。」
清明看了一眼沒有接,只道:「幾位妹妹初來,我也沒別的東西,這些就請幾位妹妹喝茶吧。」
如鴛笑笑,並不強要她接著,只回手遞給了如鸝道:「回頭給小丫鬟們散了吧,就說這是世子妃賞清明姐姐的,姐姐厚道,請她們買糖吃果子。」
如鸝脆聲應了,等清明走了才扒在如鴛耳邊小聲道:「瞧她那樣兒,真覺得自己比別人高貴多少呢。」
如鴛抿嘴一笑,輕輕在她腦門上戳了一指頭:「你現下懂事多了,可別亂說話。」她們都看得明白,趙燕恆打賞如鸝,綺年就打賞清明,無非是要告訴清明,她跟如鸝是一樣的丫鬟,別總覺得自己伺候世子爺久了就高人一等。
人都打發走了,綺年關起門來,把今日在宮中聽見的看見的全部都對趙燕恆講了:「你說,王妃是不是打算把秦楓嫁給永順伯?難道她看好永順伯嗎?」
趙燕恆微微搖了搖頭:「未必。東陽侯府未必知道永順伯做的這些事,只是東陽侯的爵位已經到了頭,想要四處聯姻罷了。秦楓是庶出,要嫁到高門大戶做嫡子媳婦是難,但給永順伯做妾室卻綽綽有餘,將來就是生了兒子要扶正,身份上也勉強說得過去。東陽侯府沒有擁立從龍的能力,只是想保住優渥的生活也就是了。」
綺年扳著手指頭算了算:「一個秦苹就曾想推給你、推給顯國公府,最後給了恆山伯府;他家的兒子還跟知雪表妹定了親;現下秦楓又想嫁給永順伯----還有一個秦采呢,也不知道準備拿去籠絡誰。哎,做女兒的也是可憐,秦苹固然可恨,卻也是被人擺布的,如今也不知怎樣了。」想也知道,當她發現鄭琨就是那個殺人滅口之人的時候,她的日子還怎麼過?恐怕遲早免不了一死。
「秦采大約是要嫁給二弟的。」趙燕恆淡淡答了一句,「父親已經與東陽侯提過此事了。」
「二少爺?不過二少爺是----」是庶出的。魏側妃又是個婢女出身,雖然後來還了身契,又提拔起她的娘家兄長,但那段婢女史卻是抹不掉的。秦采再怎麼也是大長公主的嫡孫女,能答應嗎?
趙燕恆笑了笑:「東陽侯府如今已到了走下坡路的時候,二弟卻是有前程的。何況秦采先是與我議親如今卻落了空,若是再耽擱上一年半載的年紀就大了。且對王妃來說,自己的娘家侄女做兒媳,總是好拿捏些。」
綺年想起趙燕和那個膚色微黑神情嚴肅的少年,不由得有些為他惋惜:「可是----不知秦采的脾性如何……」
「尚可。」趙燕恆瞥著她的神色笑了笑,「雖有些兒小脾氣,教養還算妥當。」他似是自言自語地道,「二弟是個人才,自是要娶一門好親事才成。只是她若進了門,你怕要辛苦些。」庶子媳婦比世子妃出身還要好些,這位置不太好平衡。
「無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秦采若是個懂事的,我們必能相處得過去。」再說了,妯娌再難相處,也比縣主那個小姑子強吧?
趙燕恆看她的眼神就又柔和了幾分,親手端了桌上的茶:「喝口茶。」一進門就急著跟他說這些,連茶都沒顧得上喝一口。
綺年接了茶對他一笑,飲了一口問道:「那秦楓跟永順伯的事----」
趙燕恆又拿起書:「隨她去。」
「你不管嗎?」綺年睜大眼睛。
趙燕恆失笑:「我怎麼管得了?你以為我什麼事都能左右?」
綺年赧然,小聲嘟噥:「我看你似乎什麼事都在算計之中。」
趙燕恆又笑了:「怎麼可能。」他的笑容中不無自嘲之意,「倘若真能一切盡在掌握,我何須以風流自藏,一折騰就折騰了將近十年。不過----」他含笑看著綺年,「世子妃覺得本世子英明神武,本世子還是十分歡喜的。」
綺年把嘴一撇:「我才沒有覺得英明神武呢,倒是你的風流名聲,我倒真要問問,那位胭脂姑娘對世子爺到底是有多感恩戴德啊,世子爺給她贖了身,她還要到我面前來道謝。」
「去你面前道謝?」趙燕恆目光一冷,「她竟去找你了?」
「可不是。就是半月之前舅母帶我去上香,也不知這位胭脂姑娘是如何識得我的。你的信來得又晚,險些害我不知如何應對。」
趙燕恆眉頭皺了起來:「半月之前?」
「是啊。」綺年喝了口茶,「你既然早寫好了信,為何不早點送?我看你信末還寫著『近日多雨,小心加衣』,我收到信的時候天都晴得不像樣了,加哪門子的衣呢。」
趙燕恆臉上的笑意斂去,低頭也飲了口茶,淡淡道:「也許是事情太多耽擱了。胭脂與你說了什麼?她若有失禮之處你也莫要生氣,我這就著手安排人送她返鄉。」
「她不過是個外頭的。」綺年擺擺手,「倒是我聽說院子裡還有幾位?那天你與我提的怡雲姨娘,我該如何相處?」
趙燕恆臉上露出一絲傷感:「怡雲是我母親陪房的女兒,當初與我祖父身邊的小廝有婚約的。可惜他戰死沙場,怡雲死活不肯再嫁。正好那時王妃要給我房裡塞通房,我就把怡雲放在房裡,一來讓她有個依靠,二來也省了別人進來惹些麻煩。」
「唉。」綺年也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是夠痴心的。不過對她卻是好事,至少省了一個麻煩,「她是要一直守著?」
趙燕恆按了按太陽穴:「我也盼她能想明白,再覓良人。只是她的父母都已過世,如今也無人能勸得她了。你只管讓她安靜過日子便是,她要做什麼都隨她去吧。」
綺年點點頭:「是。不過,夏軒還有幾個呢?」
趙燕恆看著綺年笑了,伸手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小氣鬼。」
綺年沖他皺了皺鼻子,心裡卻想:不趁著新婚燕爾的時候說這事,萬一日後你不稀罕我了,我還怎麼提啊?
「紫菀本是父親身邊的丫鬟----」趙燕恆緩緩開口,神情中帶了幾分厭惡,「原是個二等丫鬟,王妃入府之後,提拔了她的哥哥,還把身邊的丫鬟許給她哥哥為妻,又提拔了她做一等丫鬟。素日裡有機會便對我眉來眼去的,我一直懶得理會……那年王妃想著給我說親,說的是東陵伯家的姑娘,算起來是她長嫂的親戚,姑娘都請到郡王府來住著了。」
綺年想起聽過的傳言:「那會子應該是快要過年了吧?怎麼大過年的還要請外人在府上?」
「你也知道?」趙燕恆自嘲地一笑,「東陵伯病了,向皇上乞骸骨,又擔憂唯一的孫女回了家鄉找不到合適的親事,才託了東陽侯府----這可不是好機會麼?王妃怕姑娘過年思念親人,就接到郡王府來住幾天。她是素來愛接濟親朋的,自幼就有賢名。」
「東陵伯的孫女不好麼?」
「姑娘很好。」趙燕恆肯定地回答,「只是因著東陵伯府已然敗落了,她才想著說給我呢。那姑娘----」他譏諷地笑了笑,「與怡雲有幾分相似。府里都說怡雲本無意於我,乃是被我強納的,她又對我素來冷淡,故而王妃一見有人與怡雲相似,這才----」